商陸把完脈,用力攥著我的手,說︰「小姐,公主,殿下,您稍微愛護一點自己的身體啊。師傅說得真的很對,只要能醫好你,我就能成神醫!」
我苦笑著掰開他的手指,說︰「商陸,你冷靜點。」
商陸陰沉著臉,說︰「我不是神,不是次次都救得了你。你明知道那個藥傷身,就稍微愛護一下自己的身體啊。長途奔襲,你當你是鐵打的啊。」
我急忙阻止他,說︰「商陸,商大夫,我知道了,就這一次,這一次之後我就回龍朝了,就不用這麼勞累了。對了,商大人,為什麼你會回嵐國,你不是說你想留在龍朝嗎?」。
商陸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說︰「我也想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人天天在我面前陰陽怪氣,還各種激將法逼我走。我不是聖人,我也有脾氣的,忍不下來,就回來了。」
我嘆了口氣,說︰「是我御下不嚴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對不起。要不然,你還是跟我回龍朝吧,我想辦法讓你回太醫院。」
商陸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師傅已經不在了,我留在那里有什麼意思。」
我拍了拍商陸的肩膀,說︰「那就留在慎言堂好了,畢竟是你的祖業。」
商陸嘆了口氣,說︰「對了,錦府決定年底辦喜事,錦公子讓你記得回去觀禮。」
「拖了這麼久,終于要成婚了,我一定給他包份大禮。」我說︰「不行,我困了,我要去睡覺了。我一想到明天還被迫要去參加嵐國的早朝,我就更加頭痛了。」
商陸狠狠地瞪著我,說︰「還去早朝?現在你最多睡三個時辰,真是太好了。我祝福公主殿下,福壽綿長。」
我真的懶得理他,趕緊上來睡覺去了。
……
早上緊趕慢趕,我還是遲到了。
等我進了永寧殿,嵐繼雨和嵐裳又已經吵開了,原因是陳玄敬究竟應不應該回邊關。
粗听了一下,嵐裳覺得陳玄敬應該留在宮內守衛,嵐繼雨覺得讓陳玄敬留在宮內是屈才。
我打了個哈欠,心想,早知道就晚點過來,居然還在吵。
拍了拍守在門口的太監,說︰「先皇什麼時辰下葬啊?」
那個太監嚇得急忙行禮,說︰「回公主的話,午時。」
午時還早,他們果然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爭吵。
我剛想走,又听到了女乃聲女乃氣的一句「姨娘」,只得回頭,對著坐在御座上的那個嵐皓禹笑了笑,說︰「陛下的眼神是越來越好了,就算本宮不想覲見也不行了。」
嵐裳和嵐繼雨同時看向我,說︰「一一,你來說。」
我苦笑著說︰「哎哎哎,本宮可不是你們嵐國的人,不要問本宮,本宮可不想管。本宮只是想來問問,嵐繼雲什麼時候下葬,門口那個小太監已經給了本宮回答。本宮現在再去見見嵐繼雲,若是你們吵完了,記得到那里去見本宮。」
嵐皓禹又叫了一聲︰「姨娘。」
我緊握了拳頭,可表面上還笑得很溫柔,說︰「陛下,怎麼了?」
嵐皓禹掃了一眼嵐裳和嵐繼雨站著的地方,怯怯地說︰「朕也想去見父皇。」
嵐裳和嵐繼雨明顯一愣,兩人都沒有想到嵐皓禹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我的心還是一軟,那個孩子,是嵐繼雲的孩子啊。
我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來,輕輕地說︰「你是不是想你父皇了?」
嵐皓禹點了點頭,說︰「朕天天一個人待著,想見父皇卻被人攔著,姑姑和叔叔都不管朕,連母親都不理朕了。」
不知怎麼都,我模了模他的頭,說︰「那姨娘帶你去見父皇好不好?就讓你的姑姑和叔叔在這里吵吧,既然他們都不管你的話。」
嵐皓禹用力地點了點頭,說︰「姨娘帶朕去,現在只有姨娘在乎朕了。」
這些話從一個五歲的孩子嘴里說出來,真是讓人心酸。就算我知道他其實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惡魔,也忍不住想要抱抱他。那該死的母性,怎麼就在這個時候爆發了?
我拉著他的手準備走,他卻輕輕地說︰「朕走不動。」
我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抱起了他往殿外走去。
嵐繼雨擋在了我的面前,說︰「我帶陛下去吧。」
我冷冷地說︰「你們是他的長輩,一個個連長輩的樣子都沒有。等你們吵完,再來見我們吧。尤其是你,嵐裳,嵐繼雨不住在宮里,你卻住在宮里。陛下是你們的佷子,做點符合你們身份的事情。」
我抱著嵐皓禹就去了停放嵐繼雲靈柩的宮殿,一路上,嵐皓禹都沒有說話。
到了宮殿門口,我放下了他,蹲在了他的面前,說︰「你自己進去吧,有些事情你必須要自己做的,尤其是這種時候,我們誰也幫不了你。」
嵐皓禹深吸一口氣,看向我,說︰「定國公主的大德,朕一定會報的。」
我被他正經的模樣逗笑了,說︰「快進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嵐皓禹慢慢走了進去,一個人對著嵐繼雲的棺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深深嘆了口氣,想起了無言。我都已經到了這里,是不是也應該去拜祭一下他。中午嵐繼雲下葬到太廟,我應該能看到他的靈位吧。要是我的孩子還活著,肯定不會比嵐皓禹差的。我什麼時候成了失去孩子的母親?也許真的是嵐皓禹在這短短一年中的成長刺激到了我,我想念我的孩子了。我從來不是一個自憐自愛的人,可我還是不得不說,我真的希望無言還活著,哪怕他日後可能會遇到嵐皓禹這個可怕的對手。
累了,我還是坐在了草地上發呆。本來想躺著的,可實在是有礙觀瞻,還是撐著坐在這里算了。
突然頭上有了些許陰影,我抬頭,看到了淑妃那張令人憎惡的臉。
我撐著下巴,看著她說︰「淑妃娘娘怎麼來了?」
淑妃居然沖我笑了笑,說︰「本宮听說今日先皇下葬,本宮就和文妃一起來了。沒想到,公主居然在這里,真是奇遇啊。」
我一轉頭,還真看到了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個妃子,應該就是文妃了,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可是禮數還是得有,只得說︰「兩位娘娘在這兒等等吧,陛下在里面呢。」
淑妃站直了身體,說︰「本宮就是知道陛下在這里,才與文姐姐一起過來的。」
我翻了下白眼,說︰「就憑你們兩個想要來爭太後的位置?太不自量力了。」
淑妃拉住了文妃的手,說︰「我們不自量力,難道你想?」
我搖了搖頭,說︰「本宮答應陛下,不讓閑雜人等去打擾陛下。兩位娘娘,且在這里等一等吧。」
淑妃不理我,拉了文妃就想闖進去。
我急忙站了起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說︰「本宮是不會讓你們進去的,兩位娘娘若要硬闖的話,陛下怪罪下來,兩位擔待不起。」
淑妃看著就想硬闖,被文妃拉住了。
文妃怯怯地走到我面前,說︰「煩請公主向陛下稟報一聲,本宮和淑妃確有事想向陛下稟告。」
我看他們兩個意思堅決,也怕是真的有急事要找嵐皓禹,還是松口了,說︰「待本宮見一見陛下再說,兩位先等等。」
「煩勞公主殿下了。」文妃說。
我掃了他們兩個一眼,走到了嵐皓禹的邊上。
嵐皓禹一張小臉已經哭花了,我急忙拿出手絹幫他擦了擦,說︰「不要再哭了。」
嵐皓禹拉住我的手,說︰「姨娘,以後朕怎麼辦?連父皇都不在了。」
我模了模他的頭,說︰「這點誰也幫不了你,只有你能自己決定你以後該怎麼辦。你只要記住,你是嵐國的皇帝,做好皇帝該做的一切就好。現在,你兩個母妃都在外面等著見你,你總是要見一見的。」
嵐皓禹整理了一下衣服,點了點頭,說︰「嗯,朕準備好了。」
我笑了笑,走了出去,讓他們兩個人進來了。
嵐皓禹乖巧地給他們兩個請安,兩人也趕緊給嵐皓禹見禮。
淑妃先開口,說︰「陛下,本宮今日來見陛下,是想請問陛下,到底什麼時候決定太後的人選。這**不可一日無主,還是需要趕緊定下人選才是。」
嵐皓禹笑了笑,說︰「太後的人選是件大事,朝堂上還沒有定論,兩位娘娘不妨多等等,朕也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急不得。」
淑妃沒有沉住氣,急切地問︰「那陛下覺得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時候?」
嵐皓禹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地說︰「朝中最近要忙的事情比較多,再等等吧。」
淑妃有些氣急敗壞了,文妃趕緊拉住她,說︰「陛下,本宮和妹妹告辭了。」
淑妃用力甩開她的手,說︰「陛下,本宮頂著淑妃的名號已經太久了,就算不是太後,也應該封為太妃,可到現在什麼聖旨都沒有看到。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要讓龍朝的什麼狗屁公主在我們嵐國的土地上大放厥詞嗎?」。
「放肆。」嵐皓禹叫道︰「這里朕是皇帝,朕說了算。來人啊,送兩位娘娘回宮,在聖旨下達之前,兩位娘娘都不得踏出各自宮門一步。」
不知道哪里就冒出了幾個御林軍和太監,架著兩個妃子就離開了。
我鼓了鼓掌,說︰「陛下,做得不錯,我都刮目相看了。對了,我也是來辭行的,最晚明天,我就離開嵐國了。」
嵐皓禹拉住了我的衣角,說︰「姨娘這麼快就要離開?」
我點了點頭,說︰「我總是要回國的,陛下也總是要一個人成長的。」
想到這里,我突然想到了周太後的話。我走到了棺木邊上,用力推開了棺蓋。將手伸到了嵐繼雲的衣襟里,使勁地模了模,終于找到了可能是周太後提到的東西。我拿了出來,是一個小小的包裹,用手絹包好了。
我又看了眼嵐繼雲的臉,心里嘀咕,到底是什麼東西。
打開一看,我一瞬間忘記了呼吸,又一下子用力吸了口氣,我真的完全沒有想到。
是「鳳翔」,是那只真正的「鳳翔」,我以為在那場冷宮的大火中已經燒毀的「鳳翔」。
嵐皓禹走到了我的身邊,說︰「這只簪子,父皇臨去之前,一直攥在手里,也不知道為什麼。姨娘,你認識這只簪子嗎?」。
我從懷里掏出了另外一只,將兩只放在了一起,兩只一模一樣。一只沉浸了歲月,另一只只是帶著我的體溫。
嵐皓禹看到了那兩只簪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退到了一旁。
我就那麼盯著那兩只簪子,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心里的想法,真的是一片空白。他為什麼會留著我的簪子,不對應該是,他為什麼會留著錦家的家傳之物?難道是暗示了,其實下殺手的是錦家?怎麼可能,不要說錦知寒沒有這樣的動機,就算有,他也不會這麼做,因為他是錦知寒。
可這只簪子就是在這里,他為什麼一直留著,為什麼還隨身帶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知道我的臉色肯定很不好,走到了嵐皓禹的身邊,說︰「陛下,我先走了。晚些時候就不來跟你告辭了,我直接離開嵐國了。」
怎麼出的宮,怎麼上的馬車,我都不知道了,我只是就那麼回龍朝了……
撥雲見日劇場十六
一直到王廣渠被問斬,王家都沒有派人來,這點倒讓明勤舟很好奇。
到了法場上,明勤舟看著時辰,差不多到了午時,就準備拿起令牌發令了。
一個身著孝服的女子走上了法場,手里提著一壇酒。
師爺走了過來,輕聲在他耳邊說道︰「是王小姐。」
明勤舟自然是認出了她,他愣愣地看著她對著王廣渠就是三拜,又將整壇酒灑在了法場之上。
王晛退到了法場的一邊,靜靜地看著王廣渠,從頭到尾沒有看過明勤舟一眼。
明勤舟嘆了口氣,扔出了令牌,說︰「斬。」
王廣渠就那麼簡簡單單地被斬首了,王晛立刻招呼人幫忙收尸。
明勤舟站了起來,吐出了一口氣,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就像他們的心,再也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