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桌子上睡了好久,直到有人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在戳著我的臉。
我惱怒地張開嘴,咬了下去,咬起來軟軟的、咸咸的。
那個人苦笑一下,說︰「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咬我了,我是真的不希望有第三次了。」
我立刻睜開了眼楮,松開了嘴,說︰「奸商,你怎麼來了?」
錦知寒看了看手指上的牙印,說︰「很顯然,讓你來咬的。」
我坐直了身體,說︰「我又沒有用力咬,究竟你為什麼來啊?」
錦知寒嘆了口氣,坐了下來,說︰「听說今天宮里很熱鬧,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已經結束了。不如跟我說說,究竟你選了哪個做你的駙馬?」
提到這個我就無奈了,我又趴回了桌子上,說︰「也不知道舅舅是怎麼選來這些人的,我只是隨便說說條件,就只剩下了一個人。最離譜的是,那個剩下的家伙明明長得像是已經過了四十歲,可我隨便一句話就讓他嚇得半死。怎麼可能選得上什麼人,不要說你了,他們連嵐繼雲和嵐繼雨都比不上。」
錦知寒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回憶了一下我說的話,我好想說了一句,都比不上錦知寒。
錦知寒發現了氣氛的尷尬,說︰「既然誰都沒有選上,小心你舅舅又給你拉來一批。」
我把頭埋到了雙臂中間,說︰「不要提醒我這個悲劇的事實,我就是知道才寧可在這里睡覺,也不願意回去啊。」
錦知寒笑出了聲,說︰「行了,再這里趴著,也不怕著涼。不如你到我府里住幾天,我跟茜茜十五號成親,我是來邀請你去觀禮的。」
我抓住了他的手,說︰「錦知寒,你實在是太好人了,我晚上就搬去你那里。十五號就成親,就留給我六天來準備到底送你什麼成親大禮。」
「還成親大禮呢?你真的是嫌自己太閑了。行了,我讓人立刻給你收拾間房間出來,你趕緊收拾了東西就住進來吧。」錦知寒說。
他這話听得我精神了起來,我立刻站了起來,說︰「最多兩個時辰,我就到你府里了。」
錦知寒點點頭,說︰「快點去,我先回去給你準備午飯去。」
我就那麼歡樂地跑回臨風殿,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高興。
果然,臨風殿里還是亂得跟一鍋粥似的。張四和浮月在爭搶著什麼東西,舅舅和歐陽鋒又不知道為了什麼在爭吵。
我走到了唯一那個閑閑的,在喝著茶的舅母邊上,說︰「我去錦府住幾天。」
舅母點了點頭,說︰「你最好快點走,等他們反應過來,你估計就走不了了。」
我立刻走到自己房間里,拿了幾件輕便的衣服就準備走。
但當我看到了放在梳妝台上的那兩只木簪,我停了下來。拿起了那只更古舊的那只,用手指不停地摩挲,知道感覺微微發熱。我可以想象第一次,錦知寒將這只木簪綰到我頭上的心情,只是那時的我裝作不知道。我不知道第二次,他將我送給聞人芊茜的木簪插到了我的發髻中是什麼心情,只是就那麼給我了。現在我面前擺著的兩只簪子,都是他給我的,可我現在是什麼心情,我也不知道。我拿起了兩只簪子,放到了懷里。
我開始躊躇了,我是不是真的應該去錦府,去參加錦知寒和聞人芊茜的婚禮。我怕我現在對錦知寒的感覺,還是跟上一次我對嵐繼雨的那種,那種近似于喜歡的感覺。錦知寒不是嵐繼雨,我怕我一說出口,什麼都收不回來了。那個是錦知寒啊,那個送我遠行,那個抱著安慰我,那個將手腕塞到我嘴里讓我咬的錦知寒啊。我該怎麼辦?
我努力地回想,錦知寒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有沒有做過什麼零星半點的事情為他。沒有,一件也沒有,我什麼也想不起來。這個時候,什麼朝堂大事,什麼軍紀要事,通通都是狗屁,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啊?就不要說錦知寒,我很喜歡聞人芊茜,她在我一個人面對朝廷的時候,不斷支持和鼓勵我。不行,我不能,我要衷心祝福他們兩個在一起。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有想這些事的閑工夫,還不如趕緊溜出去重要。
將門打開一條縫,外面果然還在鬧。
舅母看到了我,朝我使了個眼色,讓我趕緊走。
我點了點頭,拿著包袱就往外走,果然沒有被人攔住。
當我到了錦府大門門口的時候,那用純金打造的「錦府」兩個字晃暈了我的雙眼。
我往後退了好幾步,硬生生走到了街的另一邊。
很久以前,我很喜歡一首歌,是陳奕迅的《好久不見》,那個時候還是在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那種「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的心情,我一直不是很懂,知道遇到了嵐繼雲。我一直以為我會跟嵐繼雲說那句話,可最後沒有等我說出口,他就已經不在了。這是一條熟悉的街,只是我的心境已經回不到我第一次來找錦知寒的忐忑與緊張了。錦知寒,那個給我帶來無數溫暖和奇跡的男子,是我自己松手放開了他,甚至到了今時今日還在貪戀他給的溫暖。我是應該成長了,終究不是我可以得到的。參加了婚禮,去回鳳凰山吧,我還欠了劉舒一件事情啊。
錦府的大門打開了,錦知寒逆光看著我,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笑了笑,將手中的包袱扔給了他,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錦知寒居然還真的接住了我的包袱,說︰「走吧,房間給你準備好了。」
我走到了他的邊上,說︰「喂,奸商,好像第一次我進你的錦府,是讓上官打進來的。」
錦知寒點了點頭,說︰「可不是嘛,那個時候,門口還有塊牌子,狗和白家人禁止入內。」
听到這里,我踢了他一腳,說︰「把我和夠相提並論,你真是好意思。」
「不過,提到白家人了,白瑞華呢?」錦知寒問道。
我的臉色僵了僵,說︰「我最後一次听說他,是在冷宮里住著,可上次我們去見他,他已經不在那里了。至于他到底在哪里,等我問問張四他們才能知道。」
錦知寒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他好歹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去見他啊。」
我努力朝他笑了笑,說︰「他有白爍那個寶貝兒子就夠了,我是個不肖女,注定是不會給他送終的。今天怎麼老是提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錦知寒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說︰「就是,那個,我母親在大堂里。母親是恨透了白家人,你稍微小心一點。」
我停下了腳步,說︰「我還不如出去住客棧,那個,多謝你的好意,我走了。」
錦知寒急忙拉住了我,說︰「別著急走,我都跟母親說了。要是你現在走了,我才是會被我家那兩個女人給罵死。」
我笑了出來,說︰「就算這次給你一個面子,我去見你母親。可,要是你母親為難我,你不拯救我,就別怪我在你的大婚之日做出什麼讓你驚訝的事情。」
錦知寒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說︰「放心,我母親是一個很和善的人。」
「和善?還有人說周太後很和善呢。」我很不爽地說。
……
當我坐在了大堂里,手里拿著烹煮好的茉莉花茶,我才稍微放心了一些。錦知寒的母親,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和善的人。除了,她在听到我的名字之後,表情很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我盡量努力地笑著,說︰「錦夫人,多謝您這次讓我住進來。」
錦老夫人保持著端莊的儀態,說︰「公主殿下客氣了,這是錦府的榮幸。」
然後,我們陷入了非常尷尬的靜默,我只能不停地喝茶。
錦知寒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那個,娘,我帶一去見茜茜了。」
錦老夫人依舊很端莊地點了點頭,我立刻如釋重負。
我站了起來,說︰「那錦夫人,我先告辭了。」
錦知寒趕緊帶著我往後面走,我們兩個人弄得像在逃跑一樣。
我吐了吐舌頭,說︰「是你母親一直這樣,還是只有在見到我的時候這個樣子。」
錦知寒用力拍了下我的腦袋,說︰「那是我母親,你稍微注意點。茜茜已經在她房間等你了,你是先去見她,還是先到自己的房間里弄點東西吃。」
我敢說,我現在的表情一定特別可憐,連錦知寒都被我嚇到了,說︰「有吃的,真的有吃的?」
錦知寒大聲笑了起來,說︰「好了,我知道了,先吃飯去。」
錦知寒真的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細心的男人了,他準備了兩菜一湯。紅紅的宮保雞丁,綠綠的清炒青菜,還有紅黃相間的番茄雞蛋湯和白白的米飯,看得讓人食指大動。
我滿足地吃著,終于覺得自己的胃舒服了很多。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怎麼你就成了皇親貴冑?看看你的模樣。」
我咽下了一口菜,說︰「不滿意就不要看啊,知不知道,今天我花了多少時間來應付那些白痴男人,還要逃過舅舅他們盯人的目光,我都快要餓死了,形象早就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了。」
錦知寒給我盛了碗湯,說︰「慢慢吃,真的和餓死鬼投胎一樣。」
我開心地喝了口湯,說︰「行了,你就只知道數落我的吃相,還不如想辦法再給我弄份點心來。」
「你還想吃啊?」錦知寒吃驚地說︰「這麼多還不夠?」
我搖搖頭,說︰「當然不夠,現在是十一月了,可惜已經沒有桂花了,臨城的桂花酒釀元宵還是很不錯的。」
錦知寒站了起來,說︰「行了,我給你想辦法弄點點心來,你先吃著。」
我用力點了點頭,看著他離開了房間,咽下了最後一口湯,說︰「現在你可以進來了,他已經走了。」
房門被人推開,聞人芊茜走了進來。
我拿起手絹擦了下嘴,說︰「茜茜怎麼來了,找我有什麼事?」
聞人芊茜跪了下來,對我說︰「公主殿下,算我求你,離錦知寒遠一點吧。」
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像聞人芊茜一樣聰敏的女子。她看得出來,意味著比她更聰明的錦知寒肯定也看出來了。只不過,我和錦知寒,只是都在否認而已。
我笑了起來,說︰「你們大婚之後,我就離開曄城。」
撥雲見日劇場十九
明毅從樊城給明勤舟去了信,明勤舟讀了遍信,有些頭痛地將信揉成了團。
給他送信來的師爺,很自然地就像逃,他已經不想再次攪和進明勤舟的那些事情中了。
明勤舟抬起了頭,看著師爺,說︰「家里居然給我說了門親事,真是好時間。」
師爺只得停下了自己退後的腳步,說︰「這是好事啊,大人也已經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齡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女子才這麼有幸成為大人的妻子?」
明勤舟嘆了口氣,說︰「一個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人,尚家的某個女人。就算是現在皇後娘娘與太子攝政,我那位叔父也沒有這麼著急著拍尚家人的馬屁吧。」
師爺翻了個白眼,說︰「這也沒辦法,您也知道因為公主,兩大世家勢微,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怎麼可能不抓緊這樣的機會呢?」
明勤舟看著天花板,說︰「我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王姑娘的事情,您還不能放下。」師爺說︰「可是,大人,就算您沒有殺王廣渠,明家也不會容忍一個江湖女子嫁入的。這點,您其實比我更清楚。大人,您還是想想該怎麼回復明王爺吧。」
明勤舟努力笑了笑,說︰「師爺,你做師爺真的是屈才了。」
師爺也笑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明勤舟閉上了眼楮,想著王晛的一切,手指不停地敲著桌面,心里亂得不得了。他是不是應該努力去爭取一下,可是對方一點都不爭取,就那麼斷了聯系,他也沒有辦法啊。
心煩啊,心煩得讓人難受,這封信需要好好斟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