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覺得自己精神是清醒的,可眼楮卻怎麼也睜不開。
好像是上了馬車,又好像停了下來,被抬到了不知道哪里,就听到了更多的尖叫。
有人在我耳邊說︰「你忍著,這箭頭上有倒刺,我要劃開你的皮肉把它拔出來。」
我說不出話,只感覺到燒熱的刀尖劃過我的箭頭,慢慢箭頭就被拔了出去。
有人拉住我的手,說︰「不要睡啊,你要是出什麼事,我讓整個錦家陪葬!」
又有人扶起了我,拉開了我的嘴,把藥灌了進來。
還有人不停地在我身上扎針,從上到下,從頭到腳。
我只覺得這個身體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有人在哭,有人在叫,可我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突然頭上一疼,我睜開了眼楮,只覺得從天空又跌回了塵世。
歐陽鋒收針,說︰「你給我清醒一點,這麼點小傷,死不了人的!」
所有的痛覺又回來了,尤其是肩膀上的傷口痛入骨髓。我掃了眼周圍的人,舅舅、舅母、哥哥、嫂子、浮月和張四都到了,還都緊張地看著我。
我皺了皺眉頭,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
嫂子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趕緊倒了杯水讓我喝下。
我這才艱難地開口,說︰「夏知霖呢?」
所有的人都看著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我受不了這滿屋只剩下中藥味的寂靜,說︰「張四,你跟我說。」
張四深吸一口氣,露出了安慰人的微笑,說︰「公主。你冷靜點,夏知霖已經去世了。」
這完全沒有出乎我的意料,甚至在我暈倒沒有意識之前,我就知道了。我說︰「誰干的?」
張四看了眼嫂子,說︰「現在只查到是錦家的一個家丁干的,人已經逃了。」
「家丁?一個普通的家丁可以用一支弩箭射死夏知霖。射傷我?那是攻城用的弩箭。不是隨隨便便在地攤上就能買到的弓箭!」我說︰「給嵐國寫國書,讓他們去抓錦知寒。查封錦家所有的產業,拍賣給不同的商家。把聞人芊茜關進天牢,等錦知寒回來一起議罪。」
哥哥猶豫地說︰「這是不是有點過火了。有沒有可能不是錦家做的?」
我冷哼了一聲,模著自己的肩膀,說︰「是不是他們做的有什麼關系?是他們做的。很好,正好順了我們的意,成功打擊了錦家。不是他們做的。正好也可以讓真正的幕後主使放松警惕,再想辦法抓到幕後之人。」
嫂子趕緊說︰「一一,你冷靜些,還是等我們先抓到那個家丁再說吧。」
我激動地拉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又一陣陣刺痛,說︰「什麼叫等抓到那個家丁!要是一輩子都抓不到他,夏知霖是不是白死了。我是不是白白受傷了!你們突然對錦家手下留情,是不是錦家已經把大半家產交出來了?讓我猜猜。聞人芊茜現在就跪在門外,連錦老夫人都已經來請罪了?那又如何!」
哥哥看不下去,坐在我背後,抱住了我,說︰「不要動了,你的傷口好不容易愈合,不要再扯開了。」
我想推開哥哥,卻又被他拉住了,只得說︰「我沒有失去理智,應該說我現在非常理智。你們就這麼做吧,對龍朝又會有什麼傷害,還能多大把銀兩入庫。」
舅舅拉住了我的手,說︰「他們不是擔心你做的事情造成的後果,怕的是,若你真的這麼做了,你與錦知寒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你之所以不肯答應嫁給夏知霖,不就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忘掉錦知寒?這次你要怪,就怪聞人芊茜,你想怎麼罰她都可以,但也沒有必要將錦知寒抓起來啊。」
我把手抽了出來,說︰「你們慢慢听我說,我那不是怪他,我是救他啊。嵐裳和嵐繼雨相爭多久,錦家一直暗中幫著嵐裳。這次錦家大難,就算我們不追究,朝上的那些人也不會讓我們就此放過錦家。還不如先將錦家所有的產業收入囊中,再伺機而動。嵐繼雨不是傻子,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棒打落水狗,乘機對錦知寒不利。只有我們先下國書,要活捉錦知寒,才能先保住他一命。是,我是痛心夏知霖的死,他是為我死的,他之前愛慕的女人也是為我死的。我欠他的東西,已經是幾輩子都補不回來。可那樣又如何?我沒有忘記錦知寒,我知道啊!我恨聞人芊茜,恨她不識大體,不知進退,可她仍然是錦知寒的夫人,我也要保住她。哥哥,你就照著我說的去做,好不好?」
哥哥抱緊了我,說︰「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冷靜,可以跟著自己的心做事?看來,你已經確定不是錦家做的了?」
我感覺到肩膀上的衣服濕了,應該是傷口裂開了,說︰「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肯定不是錦知寒做的。師叔,拿針線來,這個傷口太大了,必須要縫針才行。」
歐陽鋒嘆了口氣,說︰「你們全部先出去,讓我先幫她療傷再說。」
哥哥扶著我躺回了床上,招呼著一屋子的人離開了。
在房門打開的時候,我看到了跪在門外的聞人芊茜,說︰「錦夫人,進來吧。」
聞人芊茜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走進了屋子,關上了門。
歐陽鋒將針線拿了出來,準備幫我縫合傷口。
我伸手制止了他,拿了他手上的針線,遞給聞人芊茜,說︰「你也學了醫術,你來。」
歐陽鋒急忙說︰「我的醫術好,還是我來吧。這要是一個不好,肩膀上回留疤的。」
我看著聞人芊茜慘白的臉,說︰「如果要留疤,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了。受傷了,總是會留疤的。既然留疤,就讓造成這個傷口的人來縫合才能好得更快。錦夫人,你跟著商陸學醫也很久了,前兩年我的身體也是你照看的,這麼點小傷應該難不倒你的?」
聞人芊茜接過針線,拉開我的衣領。準備縫針。
我拉住了她的手。說︰「如果你的手不穩的話,豈不是我受罪?給我把心靜下來。為人醫者,怎麼可以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投入到診療過程當中,這不就是草菅人命?」
聞人芊茜甩開我的手。說︰「那你要我怎麼做?我現在做什麼你都不會喜歡。」
我冷笑著說︰「你也算勇敢了,明知道會被我遷怒,還敢到我面前來。知道為什麼我不殺你嗎?」。
聞人芊茜皺著眉頭搖搖頭。
我指了指自己的傷口。說︰「就跟這個傷口一樣,就算它一而再的裂開,我還是要醫治它。不能直接切了這塊肉,否則只會愈演愈烈。來,過來,深吸一口氣,把這個傷口縫好。」
聞人芊茜愣了一下,還是拿過針線,動手縫了起來。
我忍著痛。咬著嘴唇,想著之後到底應該怎麼做。
聞人芊茜放下了針。說︰「傷口縫好了。」
歐陽鋒湊過來一看,說︰「縫得不錯,應該過幾日就能拆線了。」
我拉上了衣服,說︰「錦家的事情,我已經有了定奪,朝廷應該即刻就回下旨。你也不要怪我,自己做的事情總是要承擔後果的。去天牢里好好反省,等風波平下來,就是你和錦知寒再見之日。下去吧,錦家最近幾天不會太平的。」
聞人芊茜又一次跪在了我的面前,給我磕了個頭,就走了。
歐陽鋒看著她的背影,說︰「可惜了她這一身的醫術,比起這宮里的御醫好太多了。」
我笑了笑,說︰「若是她放下心魔,我讓她進宮做御醫又如何?你這一身醫術收到底,我們幾個都沒有人可以繼承,讓你收她做徒弟也行啊。」
歐陽鋒瞪大了眼楮看著我,說︰「你是開玩笑吧?」
我搖搖頭,說︰「這種事,怎麼能用來開玩笑?我舍不得殺她,殺了她,錦知寒會怨恨我一輩子的。對了,師叔,我這身體什麼時候能康復?」
一提到我的身體,歐陽鋒就狠狠瞪著我,又給我把了下脈,說︰「這次就不怪你了,誰也想不到你會被人刺殺。不過,真的是因禍得福,你的血脈居然因為這個傷口暢通了很多。怕是過上兩個月,不止你肩頭的傷口可以愈合,連你都可以再次站起來行動自如。」
我居然笑了起來,說︰「看來還真是塞翁失馬啊。師叔,我這個身體就交給你了。兩個月,就兩個月,我還有一件大事要做,絕對不能坐在輪椅上。」
歐陽鋒好奇地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做?」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最多兩個月,等到嵐繼雨抓到錦知寒,嵐裳輸了的消息就應該傳過來了。顧亭晚會因為錦知寒的事情再次受到牽連,因為他是駙馬,也會牽連嵐裳。嵐裳本來就在朝堂里勢力單薄,這次是躲不過了。我答應了顧兆桐要盡力看顧他兒子的,而且嵐裳是我的好友,我總不能看著他們被嵐繼雨那麼欺負。而且,等他們不斗了,我們龍朝又能模到什麼魚呢?師叔,找人把暗香和六出接回來吧,暗香應該已經懷孕七個月了。嵐國又快亂了,讓她待在嵐國實在不安全。嵐國之後的事情,就全部交給疏影吧。她一個人在嵐國這麼久,也應該有了不小的勢力了,也到了她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你怎麼知道疏影在嵐國?」歐陽鋒問道。
我瞥了他一眼,說︰「嫂子待在嵐國那麼久,疏影自從去找她,就一直沒有回來復命。我不是傻子,猜得到的。嵐裳和嵐繼雨斗得那麼厲害,光是因為兩人都想斗又如何,肯定有人在里面推波助瀾,除了疏影還有誰?疏影本就比暗香善于這些事情,讓暗香回來吧,我怕連我那‘無言堂’都會無辜受到牽連。」
歐陽鋒從旁邊桌子上端了碗藥過來,說︰「你天天花這麼多心思,又怎麼能好好休息呢?」
我接過那碗藥,一飲而盡,說︰「我就是操勞命,很多年以前,我就知道了。讓沈仲謀過來陪陪我吧,現在也只有他能夠讓我笑笑了。」
疏條交映劇場十
疏影被清淺硬是留了下來,住一個晚上,說是,先讓斥候去調查調查,也免得她白走一趟。她就算心里再急,也明白,貿貿然進入嵐國,只能是大海撈針,還不如讓清淺先幫幫忙。
尚祁遠從上官青的營帳里走了出來,看到天色已晚,卻還沒有吃飯,餓得前胸貼後背,卻也不知道能從哪里弄點吃的來。
疏影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說︰「終于商量完了,我讓人煮了面,過來吃吧。」
尚祁遠有些受寵若驚地跟著她到了她暫住的營帳,說︰「多謝你啊。」
疏影扯了扯嘴角,說︰「我跟你也算相熟了,這謝謝就不用說了,快吃吧。」
尚祁遠立刻打開食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仿佛就是人間美食。
疏影給他倒了杯酒,說︰「邊關寒冷,喝點酒暖暖胃。」
尚祁遠趕忙咽下了面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可偏偏他就是酒量不好,被烈酒嗆得直咳嗽。
疏影笑了起來,趕忙幫他拍了拍背,說︰「還說你不是沒用,喝點酒就成了這樣。」
尚祁遠被她激得不爽,拿起酒壇,就開始喝。果不其然,很快就喝醉了。
疏影好笑地看著他拉著自己的手,不停地說著各種胡話。
突然,他指著疏影,說︰「啊,你是我喜歡的女人,可你怎麼就偏偏不喜歡我呢?我又有什麼不好,一國之相,萬萬人之上。雖然之前娶過妻子,可也是父母之命。你到底為什麼對我置之不理呢?」
疏影點了他的穴道,把他拖到了床上,幫他蓋好了被子,嘆了口氣,離開了營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