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昭帝元嘉七月七日,嵐國臨城天牢。
錦知寒已經被關在天牢里整整一個月了,他是在棲城北抓到的,當時他就要到邊境了。棋差一招,他被陳玄敬的人發現了,被押回了臨城,在這個堆滿稻草的牢房里吃了一個月令人作嘔的牢飯。他沒有辦法不怪罪自己的好妻子,聞人芊茜。如果不是她不听自己的勸告,貿貿然對白一動手,錦家根本不可能受到如此致命的打擊,至少他還有能力逃出嵐國。
商陸又在邊上的牢房里撓牆了,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干什麼。
錦知寒從稻草堆里坐了起來,敲了敲牆,說︰「商陸,你能不能不要折騰那些磚塊了?」
商陸也用力拍了拍牆,說︰「除非你給我找點其他事情做。」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我也很無聊,再找點話題聊聊。」
商陸停了一會兒,說︰「你知道我想談什麼,你又不願意,每次都以爭吵結束。」
錦知寒用力捶了捶牆面,說︰「好,談,今天是七夕,你願意就好。」
「都已經七夕了。」商陸慘叫道︰「我到底是上輩子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讓我陪著你在這里住了整整一個月!錦知寒,我那百年基業的‘慎言堂’,居然毀在了我的手上!」
錦知寒真的是只能無聲地翻翻白眼,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忿恨了,說︰「他們只是抓了你,又沒有封你的店。想想我在嵐國的產業,什麼都不剩了,完全是因為我一時心軟,讓顧亭晚那個混蛋來幫忙。說到底還是白一的錯。她怎麼那麼多管閑事,把我們兩個都還成這樣。」
商陸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你怎麼不想想,茜茜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嫁給你之後變成什麼樣了?說到底還是你的錯,你既然不好好待她。還不如讓我照顧她。你想想。自從她答應嫁給你,你到底陪在她身邊多久?你說你,明明就是愛著白一,還整天叫著要娶茜茜。才最後讓我們淪落到這種地方!」
錦知寒拿了根稻草,泄憤似的拉扯著,說︰「為什麼跟你談什麼你都能扯到茜茜身上?你就那麼喜歡她。當初為什麼不爭取一下?」
這下輪到商陸忿恨了,說︰「如果不是你先和她訂下婚約,我會那麼簡單就放手嗎?」。
錦知寒又一次非常想對著他就是一拳。表達自己內心的怒火。
商陸見他不回答,說︰「每次提到這個,你就不回答。你那是心虛,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因為喜歡茜茜才娶她的。你到底為什麼要娶她?今天是七夕,你說你什麼都會回答的。」
現在,錦知寒比較想殺了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家伙。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你們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歡的那個是白一。我說服不了自己去娶她。加上茜茜很好,我就順水推舟了。」
「你那是什麼屁話?」商陸叫道︰「我們也都知道,其實公主也是對你有意的!」
錦知寒這次拿了一把稻草,開始拉扯,說︰「她說服了我,用一種很可惡的辦法。你說說,一個女人,一輩子她到底要什麼?」
商陸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說︰「像公主那樣的女人,豈是你我這樣的普通人可以揣測的。應該今天那位凌王還會來見你,不如你問問他這個問題,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錦知寒扔掉了一手的稻草,說︰「嵐繼雨,那個被我威脅我會整死他,結果反而把我關到這里的家伙?商陸,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會說話。」
商陸笑了起來,說︰「風水輪流轉,我都想不到那個整天圍著公主轉的家伙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到底公主用什麼理由說服你的?」
錦知寒重重嘆了口氣,生怕商陸听不到,說︰「她不能生孩子,我母親不會喜歡她。」
商陸疑惑地說︰「她不是不能生孩子,只是比較困難而已啊?原來她沒有跟你說啊,那還真是個好理由。不過,你母親不喜歡她我是能夠理解的。哪家母親喜歡自己的兒子娶一個那麼強勢又有能力的女人?」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錦知寒說︰「所以,我被說服了,就娶了茜茜。既然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喜歡上茜茜的?」
商陸敲了敲牆面,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那麼喜歡上了,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錦知寒笑了笑,說︰「商陸,我說真的,若是這次我們能夠逃過一劫,我們一起回龍朝吧。我會與茜茜和離,之後就看你自己的了。」
商陸用力踢了下兩個牢房之間的牆,連錦知寒都感到了震動,說︰「你說真的?」
錦知寒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他看不到,只得尷尬地咳嗽一聲,說︰「當然說的是真的,我知道我沒有好好對茜茜,她值得一個對她一心一意的人,像你。」
商陸剛想說什麼,外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錦知寒微微一笑,現在唯一能讓他稍微高興一些的事情,就只剩下吃飯的時候了。他站了起來,走到了木制的欄桿邊上,看著那位他已經見了一個月的老太太提著沉重的食盒慢慢走過來。若是他在街上看到這樣的老太太,他一定會上前扶住她,可現在他被關在牢房里,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牢門被打開,老太太慢慢走了進來,佝僂著自己的背,顫顫巍巍地從食盒里拿出三盤菜和一碗米飯。又從旁邊收拾了早上吃飯留下的盤子,走到商陸的牢房做了同樣的事情,又慢慢離開了。
錦知寒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點心,說︰「商陸,這是什麼點心啊?」
商陸高聲笑了起來,說︰「我們學識淵博的錦大公子居然不認識這小小的點心,實在是太有趣了。」
錦知寒搖搖頭,只能無奈地端起米飯,吃了起來。
商陸忍住了笑聲,說︰「那是巧果,我們在七夕的時候會吃的點心。清明有青團,重陽有重陽糕,七夕就有巧果。」
錦知寒這才放下了碗,說︰「果然,我還是適合待在龍朝,嵐國的菜實在讓我胃痛。」
商陸又笑了起來,說︰「現在嵐國什麼的東西都不適合你,就不要糾結了。」
外面又傳來了聲音,說︰「小陽,你怎麼又來了?你哥哥不會還在病著吧?」
另一個聲音傳來︰「袁大哥,你也知道我哥哥自從去年病了一次,身體就一直不好,我也是沒有辦法。否則我好好的,不讀書,隔幾天來幫他頂班,我也受不了啊。」
「是啊是啊,我們這小陽以後是要做狀元的人啊!」那個袁大哥說。
錦知寒默默嘆氣,持續了快半個月的兄弟情深戲碼又上演了。那個袁大哥是這兒的牢頭,叫袁大頭,听名字也知道是個頭很大的家伙。而那個小陽,是這里的獄卒錢強的弟弟錢陽,他哥哥據說生了場大病之後,身體就不好了。家里要開鍋,只能時不時讓他來替班,免得錢強就那麼丟了飯碗,全家人都只能喝西北風。錢陽不來頂班的時候,就會去書院讀書,據說很得先生的賞識。錦知寒偶爾也听過他的一些文章,寫得確實不錯。
外面又傳來了袁大頭的聲音︰「小陽,你盯著這張白紙已經很久了,不是明天就要交這篇文章嗎?怎麼還不寫?」
錢陽嘆了口氣,說︰「先生這次布置的文章實在太難了,我實在寫不出來。」
袁大頭似乎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說︰「這點袁大哥可幫不了你,不過袁大哥知道誰能幫得了你。去到這走廊的最後一間牢房,你去求求他幫幫你。若是他肯幫你,我就天天給他打熱水讓他洗澡!」
「袁大哥,這太麻煩了,我再想想一定可以想出來的。」錢陽說。
袁大頭就把錢陽推了過來,說︰「快去問吧,今天晚些時候,凌王要來,到時候我可就不好交代了。」
錢陽只得說︰「那我就謝謝袁大哥了。」
沒過一會兒,一個小小的身影就走到了錦知寒的牢房門口。
錦知寒好笑地看著他別扭的表情,說︰「怎麼了,有什麼想問本公子?」
錢陽咬著嘴唇,說︰「苟正其身矣,于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那是什麼意思啊?」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我現在都已經淪落到要來做來做教書先生了。這是說若是一個國君嚴于律己,管理國家就完全沒有問題;但是若是一個國君任性妄為,國家就根本沒有辦法治理。你才幾歲啊,這篇《論語》也太難了吧?」
錢陽滿眼放光地看著錦知寒,說︰「實在是太好了,可我怎麼寫這篇策論啊?」
錦知寒走到了欄桿邊上,說︰「找個例子寫吧,你知道白氏的故事吧,寫最後一個國君的事情肯定沒有錯,你應該能得個不錯的成績的。」
錢陽點點頭,說︰「公子實在是太聰明了,錢陽感激不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