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覺得自己終于開始轉運了。
她的日子完全可以用逍遙自在來形容,畢業論文已經寫完,導師那里也過了關,就等答辯;同學都在為工作奔波,她卻早早地拿到了風華中學的錄取通知書;許朗清也很听話,既沒有發難也沒有再向她表白,他的表現堪稱完美,學習認真,彬彬有禮,仿佛是世間最乖巧的孩子,如果還有什麼美中不足,那就是每次上課,許朗清依舊保持著那個他認為最有效的學習方式,趴在桌上,臉朝向窗外,細碎的陽光,照在他的發間,身上,他的姿勢,永遠那麼慵懶適意,雖然天漸漸冷了下來,但還是誘惑得若惜昏昏欲睡,除此之外,若惜覺得一切幾近完美。
當然還是有其他讓人操心的事情,譬如離開學校開始掙錢是件好事,但也意味著自己不能再住學校宿舍,要開始找房子了,好在風華中學在市郊,附近的房子應該不會太貴。
奔走了一整天,若惜才多少有些明白,為什麼網上總是說租個好房子比找到好老公的概率還要低,不是房租太貴,就是房子太差,要不就是房東太難纏,以她的心理價位,要在附近租間像樣的房子,幾乎不可能,若惜開始考慮是否要與人合租,跑了一整天,卻是這樣的結果,若惜多少有些泄氣,路過風華中學時,也不似先前那麼興奮了,耷拉著腦袋,有點垂頭喪氣。
感到右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下意識地朝左望去,竟然沒有人,她的心一動,轉過臉來,果然看見許朗清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他用手戳了戳她的肩,撇了撇嘴︰「笨,上過一次當,怎麼一點都沒學乖。」
若惜白了許朗清一眼,並不搭理他,許朗清也不生氣,樂呵呵地走在她旁邊,也不說話,只是時不時地看她一眼,極力忍住嘴角的笑意,若惜終于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是特地來看我的嗎?」。許朗清滿眼的笑,像個心滿意足的孩子,這讓若惜有些不忍,不過又擔心他自我感覺太好,所以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我在附近看房子,正好路過。」
「看房子?」許朗清反應很快︰「哦,對了,你要到我們學校任教,怎樣,找到合適的房子沒有?」
「沒有,不是房子不合適就是房租太貴,反正不急,還有一個學期,慢慢看吧,總能找到合適的。」
「你倒是樂觀。」許朗清瞥了若惜一眼,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一眼,讓若惜有點吃不準他是贊揚還是諷刺。她正要開口問,卻听身後有人叫「許朗清」,一個清脆的男生,聲音不高,卻很清晰,連著叫了好幾聲,許朗清卻是听而未聞,反而加快了腳步朝前走,若惜有些奇怪︰「是叫你吧?」
「同學,為了一些無聊的事情,不用理他。」許朗清淡淡地,腳下的步子更快了,若惜很好奇到底是什麼無聊的事情,于是有意放緩了腳步,那人很快追了上來,將兩人攔了下來。
是個大男孩,初冬的天氣,他竟然穿著夏天的球衣,露出粗壯的半截腿,讓若惜看著就覺得冷,不過他的笑容可愛,憨憨的,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若惜也不例外。
不過許朗清明顯不吃這一套,那個男孩懇求的語氣和友善的態度,以及鍥而不舍的精神,絲毫沒有軟化他,由始至終,他只有硬邦邦的兩個字︰「不行。」
事情很簡單,想來許朗清踢球不錯,那個男孩極力邀請他參加明天風華中學對南菁中學的比賽,他們已經連續兩年輸掉了比賽,今年是最後一次,他試圖用榮譽感,同學情,甚至啦啦隊美女來打動許朗清,不過,很明顯,許朗清根本不為所動。
男孩一臉的沮喪,讓若惜有些不忍心,仿佛將他孤零零扔下的是自己,雖然抱定了不管閑事的宗旨,不過到底忍不住,于是低聲問許朗清︰「你為什麼不答應他?參加集體活動是好事,而且,你不該這樣對同學,我打賭你在學校里沒什麼朋友——」
許朗清狠狠地瞪了若惜一眼,若惜回頭看了看,那男孩竟然還在原地,再看一眼身旁的許朗清,冷眉冷眼酷酷的樣子,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自己那時也是獨來獨往,對所有的人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拒絕所有的友善與關懷,那時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現在卻覺得有很多遺憾,晚上室友聊高中時代的糗事,自己幾乎無話可說時,這種感覺尤甚,甚至是羨慕——若惜決定幫助許朗清,為了他以後不像自己現在這樣遺憾︰「我從來沒有到現場看過比賽,許朗清,如果你明天去比賽,我可以去給你加油,一舉兩得,怎麼樣?」
「不要」許朗清想也沒想就拒絕︰「我不要大清早就起床,天氣那麼冷,踢得一身臭汗,很容易感冒的。」
若惜沒想到許朗清會拒絕,雖然沒有再向自己表白,但他最近一直在找各種理由和自己約會,她以為他想和自己在一起,這麼好的機會,他為什麼要拒絕?
不過若惜很快明白許朗清並不是真的要拒絕,因為在他像模像樣的拒絕過後,他很快跟上一句︰「除非你答應我——」
原來是欲擒故縱,和自己談條件來了,若惜暗罵自己多事,真是不知好歹,孤獨也好,遺憾也罷,隨便他好了,若惜看了許朗清一眼,淡淡地︰「你想去就去,不要和我談條件——」
「我去!」若惜態度一強硬,許朗清立刻軟了下來,他用食指指了指若惜︰「你答應我去的,不許反悔。」說完生怕若惜反悔,立刻轉身,飛也似地跑向那個男孩,簡單地說了幾句,男孩一臉的雀躍,許朗清很快跑了回來,有些氣喘︰「我跟李晨說好了,比賽九點半開始,就在我們學校,我八點去學校接你——」
「不用不用」若惜連忙擺手︰「你好好準備比賽吧,我自己過來就可以了,反正離學校很近。」
「你不會是想明天不來了吧?」許朗清很警惕,眼珠轉了轉,言語立刻變得怨毒起來︰「如果你明天敢不來,我詛咒你一輩子沒有番茄吃。」
樣貌甜美價格便宜的生番茄,是若惜的最愛,超過任何一種水果,一輩子沒有番茄吃,那可真要了她的命,真是惡毒的詛咒,若惜想生氣,不過還是忍不住笑了︰「放心,我一定會去的,倒是你,認真比賽,我可不想你輸球,到時候還要我安慰你。」
「有我在,怎麼可能輸?」許朗清驕傲地挺了挺胸︰「教練說我是可以媲美梅西的最好的前鋒,幾百年才出一個。」
「如果這些話不是你杜撰的,拿就是你的教練視力有問題,我真擔心你們明天的比賽。」若惜顯得憂心忡忡︰「但願你踢球的水平及得上你吹牛的水平。」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走到臨江小區,許朗清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若惜不得不提醒他︰「你到了。」
「我送你」許朗清含情脈脈,看得若惜渾身不自在,好在離開學校並不遠,饒是兩人走得慢,也很快就到了,這一次,若惜堅決不讓許朗清送到寢室門口,她在校門口即站定,揮手與許朗清告別︰「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好好比賽,加油!」
若惜學著偶像劇中的鏡頭做了個加油的姿勢,轉身沒走兩步,便听許朗清在她身後大聲地︰「江若惜,我喜歡你。」
若惜的身子一僵,感覺到周遭的視線都在往自己身上聚集,她惱怒地轉身,許朗清像個做壞事得逞的孩子,沖她得意地揮了揮手,並且在她來得及抓住他之前,飛也似地跑了。
若惜有些頭痛,發誓以後再也不讓許朗清接近學校,上次是葉盛,這次的動靜更大,但願沒有認識的人看到——
顯然她的運氣沒有這麼好,若惜一轉臉便看見寢室里最三八的那兩個,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
若惜知道,晚上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