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終于領教了許靖的手段,悄無聲息,卻又來勢洶洶,讓人根本無法招架。
先是房子。只有兩周的時間,有過先前的經驗,若惜知道找房不會順利,她也不想在房間上花費過多,許靖會使出些什麼手段,她無法預見,不過經濟制裁肯定是其中之一,無論如何要做點準備,自然不能在房租上花費過多,于是可供挑選的房子就更少了。
盡管如此,若惜還是找到了幾處相對合適的房子,有的是熟人介紹,有的是與房東討價還價一分一厘爭取來的,但是,不管哪種情況,到最後若惜要簽約時,房東無一例外反悔。
不用猜若惜也知道誰在背後搗鬼,眼看兩周的期限馬上要到了,若惜只得匆匆簽了一處住處。價格倒是便宜,可條件真的很差,地下室,陰暗潮濕不說,面積也小,放了一張床和一個櫥櫃後,連立腳都覺得局促了。可就這樣的房子,生怕許靖再搞破壞,若惜當場就簽了約,她對低廉的價格很滿意,略微遺憾的是,廚房是公用的,和許朗清一起打打鬧鬧做飯,恐怕只能成為回憶了。
許朗清在看到房子的時候嚇了一跳,拉著若惜就走,一連聲的「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若惜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他。可能許朗清對這場戰爭全無概念,甚至並不認為存在戰爭,但若惜卻很清楚,許靖已經出手了,而且絕不會輕易收手。這場戰爭,幾無勝算,自己積蓄不多,一定要用在刀口上,房間不過是睡覺的地方,何必浪費錢?
房子的事總算解決,很快工作又遇到了麻煩……開學前,若惜被叫到了學校,放假前笑著要他新學年繼續努力的校長,通知她學校不再與她續約,雖然她帶的班級,年度考評年級第一,她還是被解雇了。若惜知道為什麼被辭退,也未與校長爭執,微笑著說了聲「謝謝」便靜靜地離開。白發蒼蒼的校長有些不忍,親自送她到辦公室門口,說的話很中肯︰「許董這個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要做的事,就算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完成,他的人脈和手段超乎你的想象,雖然不知道你與他有什麼過節,我還是勸你一句,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和他斗,無異于以卵擊石,下場會很慘。」
若惜後來的境遇,似乎驗證了這句話。她投了無數的簡歷,也托了很多的關系,可是,工作始終沒有著落,有的一開始就被拒絕,有的明明面試表現優異對方也表示很滿意,最終卻都杳無消息,學校、公司、甚至是家教——許靖比她想像的還要有影響力。
她又回到了大學時的狀態,甚至更糟,那時至少還有免費的宿舍,學校的食堂跟現在比起來簡直是天堂,更何況,現在她不是一個人,還有許朗清。
許朗清離家時帶了些錢,不過交完學費後便所剩無幾,每個月的生活費不是小數目,而且,攝影,真的是很奢侈的專業,相機、鏡頭,簡直是個無底洞,難怪有人說,玩攝影窮一生。
找不到工作,若惜只好打零工,發小廣告、鐘點工,端盤子,幾乎什麼都做,有時白天連著黑夜,日子過得很清苦,還有些淒惶,不知道許靖又想了什麼法子對付自己,唯有從老板手里接過錢的剎那,才覺得踏實了些許。
若惜開始的時候覺得奇怪,為什麼她打這些零工,許靖倒是從來不破壞,是他覺得經濟制裁不可能讓兩人屈服所以收手了?還是,他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漸漸地,若惜終于明白許靖為什麼按兵不動了。這種靠出賣廉價勞力賺錢的方式,慢慢地消磨著自己的意志,她越來越覺得累,和精神上都覺得疲累到了極點,有時甚至動一動小指頭都舉得累。
若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意志一點一點流失,那種看不到出口的悲哀與絕望,與日俱增,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堅持不下去,這比生活上的清苦,更讓她擔心。
隨著精神上的疲累,她的忍耐力也在下降,下午在超市做收銀員時,一個顧客結賬時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折騰了她將近半個小時,而後面的顧客又責備她磨蹭業務不熟時,她終于按捺不住和兩人吵了起來,吵架的結果是,她被解雇了。
走出超市大門,若惜抬頭看了看天,白花花的太陽,照得人眼暈,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一雙手適時地扶住了她。若惜連忙說了句「謝謝」,那人卻沒有做聲,手也未放下,依舊扶著她,若惜覺得奇怪,抬起眼,竟然是葉盛。
自那晚葉盛誤會自己和許朗清後,很快和梅芬在一起,兩人之後便很少說話。葉盛和梅芬開始、結束都很突然。畢業聚餐時,梅芬大醉,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大家才知道兩人分手,梅芬的歇斯底里和葉盛的淡然處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有同情弱者的本能,葉盛在離校前飽受非議,不過他卻不爭不辯,默默地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若惜與葉盛之間的曖昧似有若無,除了當事人,也只有寢室那幾個人精看出些端倪,班上其他同學並不知,所以葉盛與梅芬的分分合合,若惜並未受波及,不過她還是本能地避開了葉盛,避開了那些可能的是是非非。
這一個月來,若惜幾乎與所有同學斷了聯系,一方面是生怕許靖的手段殃及無辜,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熟人看見自己落魄的樣子,卻終是不能如願,而且這人竟是葉盛。
若惜用手擦了擦額頭的虛汗,不著痕跡地掙月兌了葉盛的手,她笑了笑︰「我沒事,謝謝。」
葉盛提議去喝茶,若惜雖不想去,不過也知道葉盛的個性,不去只怕他不肯罷休,于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超市周圍有不少茶室,葉盛選了一家看起來比較幽靜的走了進去。
兩人坐定,若惜點了一杯冰可樂,葉盛要了咖啡後,又加了兩客蛋糕,因為店里客人不多,東西很快送來了,葉盛將一客檸檬蛋糕推到若惜面前︰「記得你以前喜歡吃檸檬蛋糕,口味沒變吧?」
若惜笑了笑,埋頭吃蛋糕。挖了一小勺送入口中,淡淡的檸檬的味道,微微有點酸,卻又恰到好處,混合著蜂蜜的甜香,簡直美味到了極點。若惜不記得上次吃檸檬蛋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仿佛變成了久遠的回憶,是因為蛋糕本身,還是記憶太久遠,久遠到懷念,所以才特別好吃?
原本想斯文一點,不過因為太好吃,蛋糕很快被消滅殆盡,若惜還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盤子,不過很快意識到葉盛還在對面,于是連忙將盤子放下,有些心虛地沖葉盛笑了笑︰「實在是太好吃了。」
葉盛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將自己手邊的蛋糕,他一口都沒吃,推向了若惜︰「你吃吧,我不餓。」
若惜也不客氣,接過蛋糕繼續吃,不過動作卻斯文了許多,心里倒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剛才如果不點可樂,而是咖啡就好了,配上美味的檸檬蛋糕,一切就完美了,不過人生總是充滿了缺憾,現在這樣,已經很好,若惜很知足。
吃飽了,也有了力氣,仿佛也沒有那麼悲慘了,初見葉盛時的尷尬,也消散了很多,若惜終于能夠真正地微笑︰「你怎麼會來這里?不用上班嗎?」。
葉盛沒有立刻回答,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在征得若惜允許後點燃了,抽了一口,便只是看著輕輕裊裊扶搖直上的輕煙發呆,似乎陷入了沉思。
若惜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眼前的葉盛,很陌生,她從前總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他在想些什麼,但現在,他的眼楮似是籠上了一層薄霧,阻礙了她看得更深、更透。
過了良久,才听得葉盛低聲說道︰「我听說了你的事情——」
若惜怔了怔,一下子並不明白葉盛所指,下意識地問︰「你听說了些什麼?」
「我听說——」似乎擔心會傷到若惜,葉盛的措辭謹慎,說得小心翼翼︰「我听說你男朋友的父親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你失去了風華的工作,現在也沒有任何學校敢接收你——」
「只是暫時的」若惜聳了聳肩,顯得一派輕松︰「他父親不會一直反對,只要我們堅持,我相信他的態度會改變的。」若惜說得肯定,不過事實上她一點把握也沒有,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彷徨,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否有意義,更不知自己能不能堅持到底,這種狀況下去,只怕不等許靖改變,自己的意志已消磨殆盡,到時候只怕改變主意的是自己。
葉盛深深地凝視著若惜,良久才低低地嘆了口氣,只問了三個字︰「值得嗎?」。
雖然最近太辛苦,有點彷徨,不過若惜不想在葉盛面前表露出這種彷徨,她用力點了點頭︰「值得。」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愛他。」
葉盛的表情有點奇怪,微微的愕然過後,是一種讓人難以捉模的深沉,再度沉默後,他終于問︰「如果他父親一直反對,你怎麼辦?」
葉盛的話戳到了若惜的痛處,不是如果,而是一定,一年,兩年,如果許靖一直反對,自己到底能堅持多久?許靖不過剛剛出手,自己已疲于應付,如果他再用其它手段——
若惜不敢往下想,她用力甩了甩頭,想甩去不好的預感,不過那種感覺卻如影相隨,讓她略微振作的精神又萎靡起來。
葉盛一直在看若惜,見她一直在努力掩飾,但臉上的輕愁卻始終揮之不去,于是未追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你這樣也不是辦法,身體搞壞了怎麼辦?我工作的培訓學校正在招聘老師,你有風華工作的經驗,外語也好,正是我們需要的,你要不要來試試?」
「沒用的」若惜緩緩地搖了搖頭,既然葉盛知道自己的情況,也沒有必要隱瞞,若惜很坦白︰「他父親一定會搞破壞,之前有過很多次了,他父親的影響力遍布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沒用的。你也別太擔心了,這樣的狀況不會持續很久,他父親一定會接受我的,我有信心。」
為了加重語氣,若惜說完後用力點了一下頭,不過連她自己都覺得說這話時,語氣有點飄,心虛得厲害。葉盛似乎有所感覺,深深地看了若惜一眼,緩緩地︰「就算他父親有影響力,應該不至于只手遮天吧?你放心,我老板是美國人,交游廣闊,很民主,最喜打抱不平,只要你能通過面試,應該不會發生之前的事情。」似乎怕若惜拒絕,葉盛的語氣更柔和了︰「試試也沒有損失,就當給自己多一次機會好了。」
若惜沒有拒絕,不能罔顧葉盛的好意,更何況,自己現在剛失去超市的工作,哪怕機會渺茫,也總要試試,反正試試又沒有什麼損失。
若惜答應後,葉盛看起來很高興,像是求人辦事成功了的那種笑容,這讓若惜有些不好意思,兩人又聊了會兒,互相留了聯系方式,這才分手。
因被炒而低落的情緒,因為葉盛又燃起了希望,若惜走路也輕快了起來,超市離家有四站路,若惜決定走路回家,雖然省下一塊車費根本于事無補,不過在心理上多少有些安慰。
路過菜場的時候,想起晚上許朗清會來,之前因為自己要打工,兩人每次見面都是匆匆忙忙的,連話也說不上幾句,更不用說正兒八經地吃頓飯了,今天正好早回家,做幾個菜,兩人好好聊一聊。
最近的晚餐以方便面為主,難得進菜場,就算是買,也是青菜蘿卜,今天仔細逛了逛,才發現菜價漲得厲害,若惜猶豫再三︰魚和肉一起買太奢侈,放棄魚;小排太貴,龍骨的價格相對順眼了許多;新上市的綠葉菜看著水靈,不過價格也咂舌,反正菜的味道都差不多,還是青菜比較實惠——終于買好了菜,若惜看著袋子里的菜,心里就有些發酸,發了發狠,想去將那條相中的鱸魚買下來,許朗清喜歡吃魚,不過想到銀行存款單的余額,最終她還是硬著心腸掉轉了頭。
走到菜場門口的時候,卻有了新發現,螺絲,用小盆裝著,清水養著,一問價格,竟是出奇地便宜,螺絲好歹也是葷菜,據說營養豐富,用辣椒一炒,味道極是鮮美,若惜大喜過望,連忙買了一盆,又回到菜場買了蔥姜干辣椒,心里喜滋滋的,連日來的不快,被她遠遠地拋在了腦後。
若惜的好心情並未持續太久。一進家門,便見許朗清窩在床上打游戲,見她回來,只是揚起臉笑了笑,便繼續埋首戰斗。許朗清好像對這個新游戲特別著迷,因為許朗清和同學一起打游戲,兩人第一次連續兩周沒見面,上次見面,也沒說上兩句話,許朗清的全部心思都被這款游戲佔據了,無論吃飯說話,都心不在焉,吃完飯沒多久便匆匆離開,同樣是為了回學校打游戲。
若惜極力克制住心中的不快,舉了舉手中的菜,勉強笑道︰「我買了很多菜,我們做排骨湯好不好?放蘿卜還是青菜?還有,我買了螺絲,你喜不喜歡吃——」
「哎呀!」許朗清突然大叫了一聲,若惜被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怎麼了?」
「少了一條命——」許朗清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沖若惜抱歉地笑笑︰「打游戲的時候不能分心,我隨便吃什麼都行,你定好了。」說完又垂下頭專心打游戲。
若惜原本有好些話想對許朗清說,包括今天遇到葉盛的事情,許朗清的話,仿佛當頭的一盆冷水,將她澆了個透心涼。她怔忡了良久,終于還是拿起菜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望了許朗清一眼,他正全神貫注打游戲,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自然不可能發現她的異樣。
若惜默默地洗菜、炒菜,少了許朗清搗亂,效率倒是驚人,不到半小時便弄好了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若惜的心情又漸漸好了起來。
若惜兩只手端了三個菜走進房間,原本還指望許朗清幫忙,可他依舊是先前的姿勢,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進來。若惜放棄了要他幫忙的打算,攏了攏櫥櫃上的雜物,勉強將菜放下,又將折疊的桌椅拿出來放好,將飯菜都端上,這才招呼許朗清吃飯,卻不想許朗清隨口說了句「你先吃,我把這關打出來再說。」,居然連頭都沒有抬。
若惜只覺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好像變得脆弱了,動不動就想哭,她拼命眨了眨眼楮,才止住了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她極力克制著才沒讓自己發作。
若惜默默地吃飯,這些天晚上幾乎都是饅頭方便面湊合的,沒有正兒八經地吃過一頓飯,剛才炒菜的時候覺得菜很香,還忍不住偷吃了兩口,不過現在吃卻是味同嚼蠟,舌尖上甚至品出了一絲苦澀。
大概察覺氣氛不對,許朗清很快撇下電腦坐到飯桌前,說了句「好餓」,便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若惜的心霎時又軟了下來。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叫他「慢點吃」,看許朗清仿佛幾百年沒有吃過飯的樣子,若惜微微地有些心疼。這些日子自己忙著打工,也不知道許朗清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課業重不重?看他的樣子,似乎瘦了些,精神不濟,是不是也在為學費和生活費煩惱?
若惜剛要開口問問許朗清學校的情況,卻見許朗清三下兩下扒拉完碗里的飯,抹了抹嘴,沖她笑了笑,說了句「我吃完了,你慢慢吃」,便嗖地竄回了床上,又開始游戲大戰。
若惜只覺得血氣上涌,恨不能立時將眼前的桌子掀翻,或是將許朗清手中的電腦奪過來砸了,但是,她沒有動,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仿佛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流失,終于流失殆盡。
她怔怔地看著埋首游戲的許朗清,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不,男孩,很陌生。是的,男孩,她終于發現他還是個孩子,沒有長大的孩子,不是他的錯,他原本就是個孩子,不能指望他在一夕之間長大。
仿佛醍醐灌頂,若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人也能動了,她默默地收拾好餐桌,洗好碗,將所有的一切收拾妥當,這才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怔怔地看著許朗清發呆。
她是真的愛著他的。最初可能更多的是感動,但漸漸地便開始沉淪,很多時候,她愛他的年輕,愛他無憂無慮的笑容,愛他不管不顧一直往前沖的朝氣與韌勁,如果沒有現實中的挫折,她或許會一直愛下去——
「搞定」許朗清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拽起坐在凳子上的若惜,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帶著莫名的興奮︰「終于搞定了,江若惜,你知道有多難嗎?我真是太了不起了。」似乎察覺若惜並不太興奮,許朗清松開了她,垂著頭開始做檢討,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有點心不在焉,你一定沒吃好?這樣,我們出去逛逛,然後吃夜宵——」
若惜輕輕地掙月兌了許朗清的手,拉著他在床沿上坐下,眼楮不敢看他,而是移向了門口的死角,聲音很低,仿佛喉嚨里梗著東西,說得吞吞吐吐︰「許朗清,我們分手吧。」
許朗清完全沒有想到若惜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呆了呆,良久才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分手?你什麼意思?」
「我累了,太累了,堅持不下去了。」若惜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用最簡單的話解釋,言簡意賅。
听了若惜的話,許朗清卻是松了口氣,他伸手攬過若惜,抱了抱,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很累,不過不會一直這樣的,你相信我,我爸他一定會妥協的,而且我——」
許朗清輕描淡寫的語氣激怒了若惜,她輕輕地推開她,眼神清冷,語氣更是淡到了極點︰「他是你爸爸,你應該清楚他會不會妥協。你說你知道我很累,真的知道嗎?就拿今天來說,我從上午九點一直站到下午三點,如果還是被炒了魷魚,我還要站到晚上,回家的時候,腿都在打哆嗦,一步路都不想走,卻為了省下一塊車錢,硬是挺著走了四站路,買菜的時候,我算計了半天,什麼都不敢買,最後看到螺螄,當寶貝似地買了下來,我不是怕辛苦,再苦我也不怕,可是——」
若惜停了停,忽然不想再說了,都要分手了,還說這些不愉快的干什麼,她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我們好聚好散,以後還是朋友。」
許朗清一開始有些懵,完全不明白這變故是如何發生的,初時以為若惜鬧情緒,讓她發泄一下,自己再哄哄也就過去了,現在她話里的意思,分明是真的要分手,許朗清一下子慌了,一把抓住若惜的手,有些慌亂地︰「你真的要分手啊?不是一直好好的嗎,為什麼要分手,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若惜只是覺得累,許朗清的話更讓她心灰意冷,甚至到了不想開口說話的地步,但不說不行,她只是簡單地︰「既然你連我為什麼要分手都不清楚,那我更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就當我市儈,懦弱,虛榮,隨便你怎麼想,我們分手,再也不要見面了。」
若惜的態度激怒了許朗清,他將她的手,攥得死死的,雖然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但語氣還是很不好︰「江若惜,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市儈,懦弱,當初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不容易,也說過不會放棄,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你不愛我了嗎?」。
許朗清的手攥得那樣緊,若惜覺得疼,心卻仿佛更疼,一種無法容忍,無法承受的疼痛,讓她不受控制地叫了起來︰「是啊,不愛了,你也說當初,當初我不知道你是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
這句話太傷人了,許朗清的臉色在瞬間變得煞白,他呆呆地看著若惜,攥著她的手微微松了松,不可抑制地顫抖著,他的眼神初時有些茫然,不過很快變得惡狠狠的,眼中的怒火似要將若惜吞噬︰「孩子,你說我是長不大的孩子?好,分手就分手,江若惜,你沒良心。」他說完再不看若惜一眼,如一陣風般沖了出去,門在他的身後發出一聲巨響,震得若惜整個人一顫,終于站立不住,撲倒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
原來分手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