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走後,若惜一直在發呆。
她不停地勸自己不要多想,可能王叔輾轉從別人那里听到了自己的消息,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服自己,一定是許靖,一定是許靖,這樣的想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確定。
若惜想得腦子發疼,卻還是沒有任何結論,如果真的是許靖,他一定已經做好萬全的部署,到底要如何應對,若惜發現自己一點對策也沒有。
電話鈴突然響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很突兀,若惜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抓過電話接起,電話里傳來許朗清的聲音︰「江若惜,是我。」
除了剛開始的幾次,許朗清言不由衷地叫過自己幾次江老師外,許朗清總是連名帶姓叫她,哪怕是兩人最親昵的時候。初時覺得這樣叫有些生硬,不過很快習慣了許朗清的稱呼,大大咧咧的語氣,尾音拖得有點長,聲音清脆響亮,之前之後,再沒有人這樣叫過若惜,屬于許朗清的,也屬于江若惜的最特別的稱謂。
听到許朗清的聲音,若惜覺得鎮定了些,暫時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輕松愉悅︰「今天怎麼這麼晚?」
兩人最近都忙,難得見面,電話便成了每天的必修課,無論多晚,兩人都會通完電話再睡,時間長了倒成了習慣,若不打電話,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怎麼也睡不著。
「反正你還沒睡不是嗎?」。許朗清笑︰「我剛給人拍完照片,正好路過,正猶豫要不要進來看看你再走。」
「既然都在門口了,為什麼不進來?」若惜突然很想看看許朗清的臉,看到他開朗純淨的笑容,或者自己能變得勇敢一點。
許朗清猶豫了一下,很快答道︰「太晚了,我不進來了,你早點睡——」
許朗清似乎要掛電話,若惜連忙叫住他︰「是不是喝酒了?晚飯一定沒好好吃吧,要不上來,我給你弄點吃的?」
許朗清有些意外,若惜個性保守,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不要說留宿,只要一過九點半,若惜便開始催促自己離開,不管自己裝病還是耍賴想要留下來,從來沒有得逞過。
不過,許朗清很快明白,若惜並非真的保守,她只是不想讓許靖看輕,在清楚了若惜的心思後,只要過了十點,許朗清便主動離開,再也沒有試圖留下來過。
對若惜反常的邀請,許朗清既意外又有些興奮,做為一個男人,說一點也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在男女之事上的生澀,不知道被舍友笑話過多少次,今天若惜竟然會主動提出邀請,雖然理由冠冕堂皇,但憑借一種男性的本能,許朗清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因為興奮,還有一點點的緊張,許朗清有些扭捏︰「不好吧,已經很晚了——」
「是麼?」若惜有些失望︰「是挺晚的,那就——」
不待若惜反悔,許朗清已不顧矜持,一連聲地︰「其實也不算太晚,肚子好餓,我還是進來吃點東西吧。」
許朗清進屋的時候,若惜已開始煮粥,房間里彌漫著稻米的香氣,許朗清一晚上喝酒多過吃菜,灌了一肚子的酒,其實並不覺得餓,不過一聞到這香氣,胃里仿佛起了變化,竟覺得饑腸轆轆起來。
若惜手腳麻利,不一會兒,粥和菜都上了桌,不待她招呼,許朗清已迫不及待地準備開吃了,看了看桌上的菜,他皺了皺眉︰「怎麼你現在做菜都不放辣椒?你不知道我現在沒有辣椒吃不下飯?還有,我想吃炒螺絲,我們好久沒有吃炒螺螄了。」
「你這些日子胃一直不好,辣的要少吃,尤其是螺螄,性寒,對胃尤其不好。」說這話,若惜有些自責,當初一直貪圖螺螄便宜好吃,營養價值高,卻不知其性寒不易消化,對胃尤其不好,許朗清最近時不時胃痛脹氣,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的螺螄,若惜決定最近要多注重飲食,直至將許朗清的胃養好。
雖然對小菜有些不滿意,不過許朗清還是很捧場地將滿滿一大碗粥吃了個底朝天,飯後若惜收拾桌子,許朗清洗碗,若惜手腳快,很快便將一切收拾妥當,擦了擦手,靜靜地看許朗清洗碗。
許朗清現在做起事來像模像樣,不再將水龍頭開到嘩嘩作響,也不會將水濺得到處都是,記憶中,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破過碗了,看著許朗清從一個不諳家務,剝個蒜頭都會弄傷眼楮的少年,到現在會精打細算,能像模像樣地做家務的好男人,若惜只覺得心澀澀的,似乎苦澀多于欣慰。
許朗清邊洗碗邊哼著小曲,很快樂的樣子,若惜忍不住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他,她的手緊緊摟著他的腰,臉不自覺地貼著他的後背,他的背溫暖寬厚,讓她覺得很安心。
許朗清身子僵了僵,任由若惜抱著,過了良久才緩緩地轉過身子,很自然地將若惜擁入懷中,他的動作又輕又柔,漆黑如墨的眼楮,溫柔到了極點,若惜將臉深深地埋在許朗清的胸前,不知怎的,覺得悲傷,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唯有用力扯著許朗清的衣襟,拼命地眨眼楮——
許朗清察覺若惜有些異樣,垂下頭想看若惜的臉,若惜不想給他看,卻拗不過他,終于被他看到了眼中的淚,許朗清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麼哭了,出什麼事了?」
若惜想要躲,許朗清卻扳住她的臉,不讓她逃避︰「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你告訴我,再難的事,我們一起解決,別怕,有我呢。」
許朗清說這話的時候,手緊緊握著若惜的,他的手,不知是否長期擺弄照相機的關系,變得有些粗糙,他又抓得緊,若惜感到了一絲微微的疼痛,但是,很奇怪,卻覺得很安心,一種讓人放松踏實的安心。
若惜搖了搖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沒事,就是覺得現在這樣很幸福,幸福得想哭。」
「給我做飯,看我吃飯,就覺得幸福?」許朗清並不相信,瞪大了眼楮看著若惜︰「幸福哪有這麼簡單?別哄我了,到底有什麼事?」
若惜用力攬緊了許朗清,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懷里,含糊地︰「沒事,我只是想起咱們以前的那段日子,覺得現在很幸福。」
比之那時的日子,現在的生活的確可以稱得上幸福,雖然解釋得通,不過許朗清相信事情沒這麼簡單,他總覺得若惜有什麼事,不過他沒有追問,以若惜的個性,就算問,她也不會說實話吧?
許朗清更緊地擁住若惜,他的感覺是對的,若惜的整個人微微發抖,她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襟,許朗清越發肯定一定發生了些什麼,可若惜不肯說,他唯一能做的事,便只是擁緊她,再緊一些,再緊一些。
當許朗清覺得擁抱不足以安慰若惜後,他選擇了親吻。密實細碎的吻,溫柔,充滿了感情,他可感覺到若惜的僵硬的身子漸漸柔軟,也不似剛才般顫得厲害了,許朗清心安了些,下意識地擁緊若惜,吻得更深,更溫柔了。
兩人戀愛至今已近三年,由于許靖的反對,一直為生計奔波,真正風花雪月的時間不多,擁抱、親吻,這些對其他戀人來說再尋常不過的親昵舉動,在兩人之間卻是屈指可數,尤其是今天這種長時間的擁吻,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許朗清覺得今天的若惜與往日有些不同,仿佛異常的脆弱,整個身子緊緊地攀附著他,似乎生怕自己會放開她。她的回應也是從未有過的熱烈,與之前靦腆甚至有些生澀的反應全然不同。許朗清更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要問個明白,不過很快被若惜的熱情所惑,拋開困惑與焦慮,完全沉浸在若惜難得的熱情與溫柔之中。
事後許朗清完全不記得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只記得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將若惜壓在了身下,兩人都有些氣喘,身子仿佛著了火一般,他用手摩挲著她的臉良久,最後狠了狠心,用殘存的理智逼自己起身,若惜卻攬住他的脖子不放,身子旋即貼了上來,根本不放他起身。
許朗清明白了若惜的暗示,他有些猶豫,若惜似是看出了他的猶豫,漆黑如墨的眼楮凝視著他,然後微微仰起身子,吻旋即印了上來,溫軟的唇,帶著灼人的熱度,理智一點一點消融,只想貼得更緊些,更深入些……
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若惜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不過激情過後,雖然有些疼,且又酸又癢,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過她還是很快睡著了,在許朗清的懷里,她睡得很安心,很踏實。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不過空氣中依舊殘存著許朗清的氣息,枕上亦留著他的短發。若惜拈起那根短發,人有些呆,對許朗清的離開,她有些意外,是害羞,還是——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怔忡,有很多事情等著若惜去做,救小深的錢要趕快去張羅,數目這麼大,且要得急,必須馬上行動起來。雖然身子有些發軟,若惜還是強迫自己起身,剛起了一半,還來不及穿衣服,便听門口有響聲,似乎有人進來,若惜怔了怔,是許朗清嗎?他回來了?
果然是許朗清。他靜悄悄地出現在門口,若惜和他對望了一眼,見他微微地紅了臉,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穿衣服,雖然兩人昨晚已果裎相見,卻只讓若惜更覺尷尬,她慌忙背過身子想將衣服穿起來,卻不想怎麼也找不到衣服,只好將被子拉過來裹在身上,其實她完全可以讓許朗請出去,待自己穿好衣服後再讓他進來,不過此時她慌亂到了極點,根本不能思考,更不敢去看許朗清,只是垂著頭問︰「你怎麼回來了?」
若惜不敢抬頭,偏偏許朗清不做聲,室內一時靜極了,靜得若惜覺得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聲,讓她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頓起來,她終于忍不住抬頭,便見許朗清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容如清晨綻放的花蕊,清新朝氣,他緩緩地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步子很輕,卻很踏實。
若惜眼見許朗清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身子也變得僵硬異常,幾乎一動不能動,就這樣看著許朗清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被子從身上滑落下來也渾然未覺。
許朗清輕輕地走上前,將滑下的被子重新替她裹上,若惜呆了呆,只是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就在這時,許朗清突然單腿跪了下來,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只深藍色的盒子,一見到這盒子,若惜又是一呆,她終于知道許朗清為什麼去而復返了,原來他是——
許朗清緩緩地打開盒子,若惜看到了里面的戒指,很樸素的白金戒指,小巧可愛,雖然看到首飾盒的時候,她便猜到里面應該是一枚戒指,但在看到戒指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有股想流淚的沖動,費了很大力氣,才硬生生地將眼淚逼了回去。
許朗清的表情有點羞澀︰「我一早就去商場等開門,一眼便相中了這枚戒指,不是名牌,也沒有鑽石,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會努力工作,賺很多錢,一定給你買最好最漂亮的戒指——」許朗清顫巍巍地從盒中拿出戒指,舉到若惜面前,臉上的表情既虔誠又迫切︰「江若惜,你願意嫁給我嗎?」。
若惜有點呆,不知道別人接受求婚時是什麼樣子,一定不會像自己這般裹著被子,半立在床上,蓬頭垢面,甚至連牙齒都沒有刷,在這種情形下求婚的男人,實在是太不浪漫了。但是,這個不浪漫的男人,有世界上最可靠的臂膀,替自己遮風擋雨,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楮,如暗夜里的星星,璀璨耀眼,有世界上最動人的笑容,羞澀純淨——若惜痴痴地看著許朗清,只覺得口干舌燥,一顆心跳得厲害,雀躍著幾乎要跳躍出胸膛。
許朗清見若惜久未回答,有些緊張︰「若惜,你不願意嗎?我知道,這個求婚很倉促,一點也不浪漫,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重新來過,但我是認真的,我這一生,再不會愛其他人,你,也肯定不會遇到比我更愛你的人,所以,不要猶豫了,嫁給我吧,答應吧,答應了?答應了!」
許朗清的臉挨得很近,眼楮水水的,又清又亮,看得若惜有些恍惚,不知不覺中竟微微點了點頭,許朗清狂喜之下,根本不容若惜後悔,猛地將她從床上抱起,在房間里開心地轉起了圈……
一圈,兩圈,三圈,若惜的頭開始發暈,看著許朗清欣喜若狂的眼,若惜覺得自己仿佛在夢中,她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只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全心全意。
哪怕只是在夢里,她也想成為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