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陽飛,你怎麼來了?」因為許久沒有講話,嗓音略顯沙啞地問。
「帶你離開。」
「離開?去哪?」瞪著略有些紅腫的雙眼,疑惑地望著墨陽飛。
「回家。」
「家?我還有家可以回麼?」眼神逐漸變得更加黯淡,默默地低下頭。
「有的。跟我走吧,咱們回家」說完,朝著夏汀伸出手。
「真的?」帶著詢問的語氣,再一次抬起頭,大大的雙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孩。看到墨陽飛眼里傳來的堅定,夏汀呆立了半響,最終,伸出自己蒼白顫抖的手,放到那一直懸在空中的手掌中。
緊緊地握著這只冰涼顫抖的小手,墨陽飛帶著夏汀離開了那棟破敗的小屋。
「墨陽飛?」
「嗯?」
「你的手好暖,喜歡。」
「那就一直牽著吧。」
「喔。」
回憶起當時的一幅幅畫面,墨陽飛的心傳來陣陣悸動。那個家伙,明明是相信自己需要自己的。可是當一切的陰霾終于消散的時候,她為什麼又要把自己拒之于千里之外?
夏汀,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麼辦?
炎夏的傍晚,將要結束一整天工作的陽光此刻也不免露出些許疲態,懶洋洋地掛在地平線上等待著下班的終點。只是窗外的蟬卻好似對將要離去的陽光心有不甘,叫的愈發地聲嘶力竭,徒勞地想要將快要墜入地平線下的太陽呼喚回來。
飄蕩著海水咸腥的味道的微風,伴著白日里尚未來得及散去的暑氣,纏纏綿綿地纏繞在這個正賴在桌邊的女孩身上。濕熱的海風中夾帶著雜亂的蟬鳴,無端地令人愈發地煩躁起來。
感覺到不安分的長發正借著濕熱的海風,與身上的汗水攪在一起,夏汀心煩意亂地抬起頭,揉了揉酸脹的脖頸,賭氣地扯著自己那一頭不安分的長發,試圖令這一頭青絲變得听話馴服一些。哪成想,反倒弄巧成拙,在自己毫無章法地擺弄下,不堪蹂躪的長發竟變本加厲,借著海風,張牙舞爪亂七八糟地統統撲向夏汀的臉頰、脖頸和胳膊,令夏汀的煩躁更上一層樓。氣急的夏汀胡亂地將這一頭不安分的長發挽起。心中憤憤地想著,怨不得都說三千煩惱絲,要不是墨陽飛一直攔著,自己早就一笑斬青絲,也省得如今這許多的麻煩了!
想到墨陽飛,夏汀感覺昏沉沉的頭腦中再次傳來陣陣刺痛。自那日吃過晚飯,自己說出開學的打算後,已經過去接近一周的時間。回想這一周的相處,夏汀免不得得生出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來。自那日回到家,墨陽飛就擺出一副無視自己的態度,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最初夏汀還會試圖在吃飯的時候,主動去挑起一些墨陽飛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同他搭上一兩句話,希望能借此能夠令家中尷尬沉悶的氣氛得以緩和。只不過,面對著夏汀這種刻意且笨拙的示好行為行為,墨陽飛卻並不買賬,始終秉持著任爾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態度,任憑夏汀自說自話也絕不搭腔。
自認識墨陽飛以來,他這般對自己置若罔聞,好像還是第一次吧。說起來,從自己最初將墨陽飛撿回家那次算起,兩個人已經認識整整一年的時間了。從最初的相遇到後面的相識,在這短短的一年時間里,雖然自己一直在努力地回避著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在這不長的時間里,經過這屈指可數的幾次相遇,這個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自己的生活,令自己那原本沉靜無波的心緒開始因他的一舉一動而泛起了陣陣漣漪。
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夏汀拼命地搖了搖頭。肯定是因為這段時間自己接二連三遭遇變故的原因,而墨陽飛又剛巧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出現,所以才會對他生出這不應有的依賴之情。只要,只要,只要離開他,自己的生活一定可以回歸到原本的軌道。一定是這個樣子的!夏汀有些急促地否認著。
只是,看著書桌上亂七八糟攤開的作業本上印著自己熟悉的logo。夏汀剛剛振奮起來的心情不免有低落下來。千方百計地想要切斷與墨陽飛之間聯系的自己,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料到自己會和墨陽飛同校。面對著命運開給自己的這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向來討厭怨天尤人的夏汀,此刻也免不得生出無語問蒼天的悲憤之情。
莫非這個就是所謂的「緣分」?
「緣分」?想到這個字眼,夏汀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以自己現在的狀況看來,溫飽尚且自顧不暇,哪里有什麼時間去理會這些個風花雪月?
何況,即便是緣分,也不過是孽緣罷了!承蒙上天錯愛,讓自己有幸得到這樣一份眷戀。只不過,夏汀心里清楚,灰姑娘始終都是灰姑娘,即便你得到王子片刻的垂青,午夜的鐘聲奏響之際,蕾絲的紗裙便會變回粗麻的織物,華麗的馬車也要恢復南瓜的本色。倒不是說妄自菲薄,但自己自認沒有灰姑娘那般的魅力,能得到王子的情有獨鐘。畢竟,貧女與王子之間的纏綿悱惻天長地久,不過是文人騷客筆下的鏡花水月而已。與其最後得個無疾而終的下場,倒不如在泥潭深陷之前明哲保身。更何況,想到自己如同遭受詛咒般的命運,夏汀更是堅定了自己懸崖勒馬的決定,還是不要牽連他人的好,特別是他,墨陽飛。
可是,為什麼老天總是喜歡這麼捉弄自己呢?自己越是努力掙月兌,與墨陽飛的聯系反倒越是緊密。想到自己同墨陽飛成為校友,自己本充滿期待的高中生活霎時間變得前景渺茫起來。看來,自己同墨陽飛之間的聯系真真是愈發地剪不斷理還亂了。
既然現實的打擊已然宣告了徹底月兌離墨陽飛的計劃破產,那自己到底還要不要搬出去呢?夏汀再一次陷入糾結,若是遵照自己的本意,自然是同墨陽飛的交集越少越好沒有最好。可是想到那天晚上談話的最後墨陽飛撂下的那句有些孩子氣的威脅,夏汀卻開始有些踟躕。
這個家伙的腸胃,自一年以前就不大好,要是真的不好好吃飯……夏汀實在不想因為一己之私而連累到他人。更何況,說起他的腸胃問題,自己雖說不必承擔主要責任,但多少和自己也是有那麼一點關系的。
究竟是去還是留,同樣問題在夏汀的腦子里輾轉反側了不知有多少次。真的是讓人傷腦筋的問題啊,奮力地揉了揉腦袋,隨即不堪重負地,再一次把腦袋扔到了桌上。
愣愣地盯著書上的時鐘發呆,看著時針已然走到五點鐘的位置。若是往常,這本是夏汀準備晚餐的時間。只是今早看到玄關的記事版上墨陽飛的留言,說是晚上有個聚會不在家吃晚飯,這才讓夏汀偷得這浮生半日的閑散。
听著時鐘一下一下的滴答聲,夏汀紛亂的心情倒是稍稍得以緩解。想道︰既然今晚不需要特意準備晚餐,那麼與其這樣窩在家里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擾得自己心煩意亂,倒不如走出門去好好放松一下。至于自己的去留,反正距離開學還有一陣子,也不急于這一時。
思及此,夏汀變得精神了起來,就去小區附近的海濱廣場好了。或許見到波瀾壯闊的大海,自己那復雜混亂的心緒得以理清也未可知。不是詩上說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麼?
就這麼定了!利落地換好衣服,理好亂糟糟的頭發,夏汀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