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地是,因時間已接近午夜,慣于早睡的鄰居們此刻早已進入夢鄉。夏汀二人有驚無險,順利抵達目的地。
輕輕打開屋門,屋內漆黑一片。
夏汀看向母親的房間,房門緊閉,沒有一絲光線。看來母親應該已經睡下,該死的便利店老板,讓自己加班到這麼晚,不知道母親晚上有沒有吃飯。
帶著身後的尾巴,悄無聲息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斗室之中,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一桌一椅,便是夏汀全部的家當。唯一值得注意的,則是房內塞得滿滿當當的各類書籍。因房間太小,房間的主人為了安頓這些書籍也確實費了不少的腦筋,牆角、桌邊、床榻甚至椅子上,每一寸空間都被充分利用,堆得滿滿當當。
看著毫無下腳之地的房間,夏汀多少有些尷尬,只得指著自己的小床,對來人說道︰「不好意思,地方太亂,你先坐在那休息一下,我去找些吃的過來。」
「嗯。」
「是汀汀麼?」
剛剛走出房門便听到隔壁的房內有人喚著自己的名字。
夏汀聞聲,來到隔壁,打開房門,走了進去。看著來人,嗔怪道︰「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斜倚在床邊的冷如茵,用秋水般的明眸溫柔地看著自己晚歸的小女兒,微笑著沒有搭腔。
清涼的月色透過屋中小小的窗傾斜而下,在這躺在床上的女子身上靜靜流淌,為冷如茵那蒼白卻不失優雅的臉上籠上一層飄渺的面紗,令那本就清雅淡然的容姿顯得更為出塵月兌俗。
看著眼前的月下美人,本打算興師問罪的夏汀因母親的傾城之貌而拜倒,不禁一陣失神。有些悵然地想著︰即便是向來以公正不阿著稱的歲月流年,大概也有些愛美之心吧?不然,怎麼母親那麗質天成的容顏在歲月的洗禮沖刷之下,從未見有絲毫的消減,反而如美酒一般,經由歲歲年年的沉澱,竟愈發地風情蕙質起來。或許,美人遲暮這種悲劇,就算是時間都舍不得令其發生在冷如茵的身上吧。
「怎麼不說話了?」斜倚在榻上的病西施輕啟朱唇,問道。
看著一臉無辜的母親,夏汀一時興起,走上前去,輕輕抬起母親尖尖的下顎,調笑地說道︰「哪里來的月下仙子,不好好在月亮上倒杵制藥,到我家來做什麼?」
「登徒子!」母親佯怒,伸出縴縴玉指,輕輕點了點夏汀的鼻尖。
看著母親慍怒的表情,夏汀心中慨然,果然是美人啊,連生氣都這般風情萬種。不禁有些挫敗地說道︰「為什麼我長的就不像你呢?」
「哪里不像了?」冷如茵將夏汀攬入懷中,指尖若楊柳般溫柔地拂過著夏汀清瘦的臉龐,淡淡地說道,「你看這眉眼、鼻子、嘴唇,不是都和我一樣?」
「嗯,都是一雙眉眼、一只鼻子,除了數量上的一致,我可找不出來其他的共同點!」夏汀歪在母親的懷里,沒好氣地說道。
「我家汀汀長大了,終于知道顧及自己的容貌了!」冷如茵開心地說道,頓了頓,熱切地問道,「要不要媽媽教給你,你知道,保養、化妝、色彩搭配、形體、禮儀,媽媽可都是經由專業指導的呢。」
「算了吧,我可不想重蹈東施效顰的悲劇!」
「嫌棄我?」冷如茵委屈地問道。
夏汀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就是想學,也要有時間才行啊。」
看著懷中早熟的女兒,冷如茵歉意地說道︰「是媽媽拖累你了,要是我爭氣些……」
「才不是呢!」夏汀從母親懷里抬起頭來,看著母親的雙眸,堅定地說道,「父親不在,照顧媽媽是我的責任!」
母親沒有搭腔,只是一味地用縴細蒼白地手指為夏汀細心地整理著那一頭總是沒有時間打理的長發。
「頭發好像又長了些呢。」
「嗯。」夏汀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想起自己的初衷,問道︰「晚上吃飯了麼?藥有沒有記得吃?」
「都吃了,隔壁的林嫂子送過來了些稀飯。」冷如茵答道。
「只吃稀飯怎麼行,要不要我去幫你再做些什麼?」
「不用了,這幾天天氣熱,胸口悶得很,本來就沒什麼食欲。」冷如茵淡淡地答道,撫模著夏汀尖尖的下巴,道,「倒是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不要舍不得。你看你瘦的,半點肉都沒有!」
「現在不是流行骨感美麼。」敷衍著母親,頓了頓,說道,「何況我的廚藝,你還不放心麼?」
「好,我知道我家汀汀做的東西最好吃的。」冷如茵含笑著說道。
沒有被母親的肯定所迷惑,夏汀繼續自己的問題︰「既然身體不舒服,為什麼這麼晚還不休息!」
看著懷中的女兒,冷如茵說道︰「小笨蛋,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麼?」
夏汀從母親懷里抬起頭,疑惑地望著母親含笑的雙眼。
「你這個丫頭,總是對別人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對自己卻是這麼馬虎。」母親抬手彈了彈夏汀的額頭,道,「連自己15歲的生日都忘了?」
听了母親的話,夏汀在腦海中努力思索,好像今天還真的是自己的生日。不過,也就是個生日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夏汀滿不在乎地想著。
「本來想給你煮長壽面的,可是一起來就頭暈。」冷如茵歉意地說道,
「就是個生日而已,哪來那麼麻煩。倒是你,養好身體才是正經。」努力安慰著母親。
「我的身體?這麼多年,哪里還指望呢?」
「別胡說。」夏汀正色道。
「好好好,我的小管家婆。」母親揉了揉夏汀的頭,將手伸到枕下,將一個紅色絨面的首飾盒遞到夏汀手上,道︰「喏,生日禮物。」
看著那表面已有些斑駁的絨布盒子,夏汀失聲道︰「這不是父親送給你的麼,怎麼給我!」
「嗯,這是他向我表白時送我的。那個時候,我也是15歲。如今我們汀汀也15歲了,這個戒指送給你,不是很合適麼?」
頓了頓,調皮地說道,「我還盼著汀汀快些給我找個女婿回來呢。」
听了母親調侃的語調,夏汀的臉上不由得泛起兩朵紅暈,不悅地說道︰「哪里有母親鼓勵自家孩子早戀的!」
母親看著臉色緋紅的夏汀,說道︰「這麼好的年紀,總要踫到個正當好的人,才算是不辜負這如夢般的玫瑰色季節呢,你說對不對?」
「可是,除了那些書外,這是父親唯一留下的東西,我怎麼能……」夏汀推月兌道。
「放在我這,若是被那個人看到,雖不值什麼錢,但外一他發起瘋來……」冷如茵低垂臻首,淡淡地問道,「所以,汀汀來幫我保管,好不好?」
提到那個人,夏汀的身子僵了僵,問道︰「他,今天不回來吧?」
「嗯,他去內蒙那邊收賬,恐怕要入秋才會回來。」
听了母親的話,夏汀松了口氣,至少這段日子可以不用那麼提心吊膽了。
同母親又聊了會兒體己話,夏汀站起身,將首飾盒放到兜內,說道︰「時間都這麼晚了,早點休息。我去找些吃的。」
「嗯。」冷如茵乖巧地答道。
輕輕地為母親帶上房門。夏汀倚在門邊,如釋重負。幸好,那個人不在。
看著自己的房門,想到房間里還有個饑腸轆轆的家伙,夏汀心中暗叫糟糕,同母親聊天倒是把他給忘了個徹底。趕忙走到冰箱旁,找出些能吃的飯菜,悄悄地朝著走廊盡頭的公共廚房走去。
迫不及待地接過夏汀遞過來的仍在散發熱氣的食物,多日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的自己早已饑腸轆轆,顧不得什麼禮數,只是一味地用筷子將面前盤內的食物撥到嘴巴里。
借著月光,夏汀終于有機會打量起這個被自己「撿」回家的「劫匪」。看他的樣子,應該同自己差不多大吧。不過,比起自己豆芽菜一般的身材,這個家伙,真的很高呢。自己這小小的一間斗室,因為他仿佛一瞬間就填滿了。看著對方修長的雙腿因空間的狹小而委屈地蜷縮在床邊,夏汀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冷漠的男孩子有些可愛。看著他一直低頭狼吞虎咽的樣子,夏汀倒是有些好奇他的長相。
此時,對方突然抬起頭,剛好迎上夏汀含笑打量的雙眼,夏汀看著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夜空般,深邃神秘,在那雙眸的最深處,仿佛有股漩渦一般,讓自己忍不住想要沉淪其中。
對方此刻倒是對夏汀愣愣的樣子毫不在意,舉起空空的盤子,問道︰「還有麼?」
被對方打斷思緒的夏汀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問道︰「你說什麼?」
「還有麼?」指了指手里的盤子,重復道。
「給你。」低著頭不敢看那雙深邃的瞳仁,夏汀將準備當自己午餐和晚餐的兩份食物遞了過去。
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位已經掃蕩了四盤炒飯,且還在繼續的男孩,夏汀忍不住問道︰「你多久沒吃飯了?」
「三天。」塞滿米飯的嘴里咕噥著答道。
終于,將夏汀第二天的口糧一掃而光後,這位兄台終于舍得抬起頭,模著自己八分飽的肚子,對眼前這個因自己的食量而一臉驚愕的女孩說了聲︰「謝謝。」
夏汀適時地遞過一杯水,道︰「不客氣,吃飽了麼?」
「嗯。」接過夏汀遞過來的水杯,仰頭一口氣將水喝干。
「別喝那麼急。」夏汀來不及阻止,接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墨陽飛。」
剛剛說完自己的名字,這個壯實健康的男孩子突然捂著自己的胃,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流下。隨即,歪倒在夏汀那不大的小床上。
「墨陽飛,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