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江楓此時才深深體會出此話的含義,心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兩人摟抱著,依偎著,全然不顧這是在大街上,馬兒飛跑著,他們始終對望著,多少年來,他們何曾有過此刻的接觸?從來沒有這樣近的看過對方,那喜悅、幸福的神情無以言表,白馬向著朱雀門前進,江楓沒忘叫佳佳更換衣服,這身喜服太惹眼了。他自己也把一件白色衣衫套穿在黑衣上面。
快馬如飛,僅僅用了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朱雀門,還好,此刻這里還不知道新娘被搶,城門大開。這是江楓在古代第一次慶幸通訊落後,否則,一個電話,長安城早就戒嚴了,關閉城門,還往哪兒走?江楓長笑一聲,摟緊佳佳,馬不停蹄,沖出了城門,向著野外行去。
他們兩個相愛多年,從來沒有過今日離得這麼近,這樣滿足、從容不迫。當年在範陽,江楓受傷時雖相處幾個月,只不過那時彼此的感情還沒有決定,只有現在,他們兩個才真正覺得擁有了對方,靠得這樣近,喘息之聲可相聞得。
月兌離險境,不用跑那麼快了,江楓勒住馬,緩緩而悠然的行走著,他突然間莫名其妙的笑了。
「江郎,笑什麼?」李永佳柔聲問。
「我這個娘家哥哥已經是兩次背皇妹上花轎了,沒想到你依然還在我的馬背上,不屬于任何一個男人,依舊是我的。」江楓語氣中流露出自豪、欣慰的神色。
李永佳含笑靠在江楓肩上︰「我們永遠這樣靠著該有多好?能和你在一起,叫我做什麼都願意。」
江楓右手攬住她,輕聲說︰「佳佳,我曾經覺得愧對珍珠,今天才猛然發現,這一生我虧欠最多的原來是你啊!」
「為什麼這麼說?」
「我其實很自私,讓你這麼苦苦的等著我,而我卻與一群女人在男歡女愛,讓你一個人苦熬歲月,對你多麼不公平!」
「江郎,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知道你是為了完成歷史任務,做了李豫,就要接受李豫的一切,包括女人,只要我想著我們終有一日永遠在一起,讓我等多少年都願意。」李永佳一張嬌靨上漾滿幸福的笑容。
「佳佳,你讓我好心疼!」江楓柔聲道,「每當與珍珠、芙蓉她們開心尋樂時,我心里想的卻是你,我要你明白,我對珍珠所付出的一切不是愛,只是李豫對她的付出,李豫愛她啊!所以,我要讓她感覺到我的愛,這是我的責任,你不生氣吧?請你相信,任何時候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江郎,我知道,每次見面,我感覺得到你心里要對我說的話,感覺得到你和我其實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就夠了,」李永佳雙目閃爍著憂慮的光芒︰「只是江郎,二十幾年後,我已年近半百,是一個老太婆了,你還會在乎我嗎?」。
江楓凝神注視著李永佳,莊重地說︰「佳佳,你不會老,二十幾年後,你和現在相差無幾,依然年輕美貌,嬌艷如花。」
「為什麼?」
「還記得我從未來回來時,在東宮外給你的那顆藥丸嗎,那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可以使人青春常駐,永不色衰的藥物,你在這里一年,和未來人一樣,才過半個月,二十幾年,不過就是一年多而已,也就是多長一歲,還能有多老?」
「真的!」李永佳驚喜的問。
「當然,我可以騙世人,卻不可能欺騙你。」
李永佳喜不自禁︰「江郎,這樣我更沒有壓力了,我會耐心的等到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日子,不用擔心我,要得到幸福,總有付出和犧牲,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子女,因為那一天來臨時,你就永遠是我一個人的了。」
江楓雙手扶著她如霞如瀑般的秀發,任馬兒慢慢的走著。許久,江楓正然說︰「佳佳,我對天起誓,終此一生,我對你心口如一,絕無背棄,等我完成任務後,我們就回我的家,正式登記結婚生兒育女。」頓了一下,想起當初師父的預言,江楓忽然神情黯淡︰「佳佳,而今我身在大唐,世事難料,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啊,無論怎麼樣,我都答應你!」
「如果,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要與許清河在一起,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就是他會真心愛你,他對你的愛,甚至超過我,為了得到你的愛,他寧願放棄未來美好的生活,放棄他的父母,選擇留在大唐,上次我回去,他說什麼也不肯走,就是為了等你,等你有一天愛上他。」
李永佳大急︰「可我不愛他,一點也不愛,我不答應你。」
「佳佳,我是說如果,只要我活的好好的,你要跟他,我也不答應。」江楓說︰「皇家爭斗,難以預測,我怕我有一天會有性命之憂,無法兌現承諾,我只能把你托付給他才放心,清河以前是對你有過出格的言行,那是因為太愛而失控,他曾經不是給你很不錯的印象嗎?」。
李永佳含淚說︰「你不會有事的,你是歷史注定的李豫,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如果真的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也不再留戀人生!」
「佳佳,你一定要先答應我,否則,我會不安,這種不安折磨我茶飯無味,反而更多幾分凶險,你若真的在乎我,就答應我,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要嫁給許清河,不許反悔!」江楓鄭重地說。
李永佳哭得嗓子發緊哽咽著說︰「我,我答應你,嫁,嫁給許清河!」淚水如斷線珠子,不住的往下滾落。
「傻丫頭,我不過是設想,你別難過。」江楓緊緊摟住她,心酸酸的。「我們做任何事,不但要往最好的方面奮斗,也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為了你,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保護自己,別哭了,漂漂亮亮的公主,哭花了裝就不美了。」江楓貼在她耳邊說︰「放心吧,閻羅王不會收我的,他要我和你糾纏一輩子,哦不,是一千年。」
听著他幽默、搞笑的言語,李永佳略略開懷.
長興客棧門口,那輛豪華馬車挺立著,三匹駿馬已上好套,許清河從車上走下來,向李永佳行大禮。
「許公子,你和江郎來自同一個地方,也算是我的知己,不必多禮!」李永佳難得會對許清河如此和氣。
江楓神情黯然,莊重地說︰「清河,拜托你好好照顧佳佳,她已經答應了我,如果我有不測,她將與你在一起,做你的新娘,你一定要善待她。」
許清河長笑一聲︰「放心吧!江楓,我會比你更能照顧好公主。」
李永佳默默地伏在江楓肩頭︰「江郎,我也要你答應我,好好地活著,我們很快就會見面,我還在等著你!」
江楓攬她在懷,柔聲說︰「你也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你與清河千里同行,要像當初剛認識一樣,和睦共處,不要排斥,他其實是個非常好的人。」
許清河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公主,我們走吧!江楓還要回去應付,現在的長安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呢?」
李永佳依依不舍的趴在車窗上,含淚揮手告別︰「江郎,寧願為你受傷最深,寧願為你付出一生,昨夜的淚痕,滿身的傷痕,明天太陽依然東升,寧願為你無悔無恨,來世還要再做你的女人。」
江楓心中酸澀難言,此番一別,天下之大,要等到何時再見?他強忍心里的痛苦,略帶憂傷的嗟嘆一聲「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佳佳我們這場遙遠的戀情恐怕不只是彼此憔悴,更多的是傷痕累累的身心,望眼欲穿的折磨啊!但願蒼天保佑,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但願我們可以沖破一切,長相廝守。」這是一個濺起哀傷的日子,我雖然從虎口奪回了佳佳,難保她不是又進了狼窩,今日,有一個和我一樣心懷傷感的人,也是與我靈犀相通、心心相印的人。我們的未來太渺茫啊!
江楓久久的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出神,直到消失的沒有一點蹤影了,才回頭驅馬趕回長安。
三匹駿馬拉著這輛寬敞豪華的馬車飛馳在官道上,車輪掠起的塵沙彌漫空中,許清河昂然得意,神情悠然,含著滿足的笑意。揚鞭催馬,回身笑道︰「佳佳,你可要守諾言,如果江楓他不在人世,你得嫁給我,不能失信!」
「永遠沒有如果!」李永佳目無表情的說︰「我不過是為了讓他放心,今生今世,我是不會嫁給任何人的,除了他。我的心早就已經給了他,生生世世永不改變,來世都願再做江郎的女人。許公子,不必為我耗費光陰,江郎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任何危險。」
許清河含笑緩緩的說︰「公主,你想錯了,這一次,江楓他死定了!」
「你胡說!」李永佳叱道︰「你,你咒他?」
「公主,江楓自以為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其實他一開始就落進了張皇後、李輔國的圈套中,他們故意要你嫁給張應龍,激使江楓鋌而走險,他們早就看出你們兩個非同一般的兄妹關系。」許清河說。
李永佳大吃一驚︰「你是說,皇後早就知道江郎不是我皇兄?」
許清河搖搖頭︰「那倒不是,江楓多次否定自己的身份,偏偏沒有一人相信,硬要把他當成李豫,對他皇太子李豫的身份沒有人懷疑。但是,張皇後是要扳倒太子,讓她的兒子衛王李泌立儲,所以張皇後千方百計要搞垮的是李豫,並非江楓,但現在,這二者為同一個人,我自然要說江楓必死無疑了。」
「我還是听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麼?」
「皇後早已知曉江楓要去搶新娘,你以為她多麼想讓你嫁給她的佷兒?你們不過是皇後對付太子的棋子而已。」
「她怎麼會知道江郎要搶親?」李永佳問。
「以你和太子的關系和多年的兄妹感情,勸不了皇上收回賜婚詔書,他可以在範陽去搶入了洞房的新娘,就能在長安搶上了花轎的你,他們有許多方法讓江楓承認搶親。你知道,這個後果有多嚴重嗎?」。
李永佳大為焦急︰「這,這豈不要害了他?不過就算皇上知道,最多罵他一頓,再嚴重就是廢了太子,江郎才不在乎呢!太子當不當都無所謂,皇上還會殺他嗎?」。
許清河炯炯雙目望了佳佳好一陣,才說︰「太子搶走的新娘是誰?是皇上下詔賜婚的皇後的佷兒媳婦,皇家的顏面盡掃,會讓天下人恥笑,皇上治家不嚴,還如何去治國?就算皇上可以容忍,處心積慮想扳倒太子的皇後會罷休嗎?她定將此事鬧大,給皇上施加壓力,以皇上對皇後的偏愛,天下無人能及,就連她與李輔國逼遷太上皇于西內,也沒有過多苛責,太上皇可是皇上的生身父親啊!你覺得太子的分量能比得過太上皇嗎?」。
李永佳急叫︰「快掉轉方向,我要回長安!」
「公主回長安,再嫁入張家也于事無補了。」
「為什麼?」李永佳急忙問︰「至少我回家了,答應下嫁,父皇就不會再廢太子,張皇後也沒有置他于死地的借口了。」
許清河淡淡的說︰「以江楓對公主的看重,他會讓你嫁給張應龍嗎?一旦失去理智,做出更加過格的事,很可能會害了整個東宮,包括他的一群妻妾兒女。」
李永佳淚如雨下,都怪我,是我太任性,我不還答應他去搶親,因為我的自私,害了江郎啊!李永佳突然跳起來,奔向車頭,要強行下車。
許清河右手食指一伸,點了她的穴道︰「公主你要干什麼?」
「許清河,你不是不會武功嗎?怎麼會點穴?」李永佳吃驚不已。
「以前的確不會,後來這幾年,跟著你四哥衛王李泌學的。我也明白,在古代,不會點武功是要吃大虧的,江楓身負絕世武功,能縱橫天下、出入禁地如入無人之地,難怪他要逼著他那幾個幼小的子女學武,會武功就是不一樣,至少現在可以阻攔公主你回京。」許清河朗聲長笑。
「你讓我回去,無論生與死,我都要與江郎在一起。」李永佳淚滿香腮,痛苦的喊道。
「公主,我是為你們好。」許清河說︰「你一出現,所有矛頭都會指向你,而江楓絕不可能坐視不理,沖動起來,你們的關系超過兄妹之情,那麼江楓的身世就將再次大白于天下。以前只有他一個人,生與死可以不管,現在有了你,更有他的妻妾兒女,抗旨欺君、冒充皇子,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你忍心害了他的家人嗎?不如這些事讓他一個人去面對,相信憑他的聰慧,應該可以化險為夷。」
李永佳沉思半晌,覺得許清河言之有理,嘆口氣︰「但願江郎在危急關頭能拋下一切,從這里消失,我寧願永遠看不到他,也不讓他有絲毫傷害。」
「公主,江楓寧願死也不會走的。」許清河輕聲說。
「為什麼?」李永佳急問︰「以前他也這麼說過,可我還是不明白!」
「公主,江楓的經歷本來就不是你們這些古人可以理解的,歷史上有李豫,而李豫又早已不在人世,江楓與李豫的面目驚人的相似,幾乎就是同一個人,他之所以回去了又來,就是要來替李豫完成任務,否則,我們的世界會憑空消失,他肩負重演歷史、拯救二十一世紀人類的重任,他又豈肯離開呢?寧願死在這里,也不做歷史的罪人!」許清河有些遺憾地嘆口氣︰「誰叫他擔負這麼重的歷史使命?像我這樣單純,就只為一個女人而留在這里,活得瀟瀟灑灑多好!佳佳,你要為他保重,無論他結果如何,他都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也許我們可以長相守,永相伴。」
「妄想!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李永佳吼道。
「我有的是時間等你回心轉意,一年等于十五天,我們兩個會在這里活很多年,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我有信心!」許清河大笑一聲說。
「你這個混蛋!卑鄙無恥!」李永佳又哭又罵,又哀求,卻無濟于事。馬車仍然穩速前進著。
江楓來到城門口時,這里已加強了守衛,只許進、不許出。他略略化妝一下,打馬揚長而入,不能讓守軍認出他來。他在城內略略休整,從高牆翻進,回到了未央宮。
江楓心中難以平靜,佳佳跟著許清河天涯流浪,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見到她?清河一直在找這樣的機會,帶佳佳私奔,他會好好尊重她嗎?但願他真的謹守君子之風,不為難佳佳。明知此舉不妥,又沒有適合的人可以相托。東宮的人萬萬不可參與其中,那樣很容易被懷疑,思來想去,也只有許清河是最可靠的人,因為愛,才能把她看得重。
江楓抬頭望了望宮門外,日色漸已西移,剛才還明媚燦爛的陽光此刻已被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雲彩,只隱約看得見一點點影子,天際間時有黑雲翻涌,樹枝輕輕搖曳著,密密的樹葉陸陸續續的往下飛落著,他的心突然間莫名的惆悵起來,為佳佳擔心,更為這復雜多變的時局傷懷。
外面有人說話︰「啟稟太子殿下,皇上有旨,宣召殿下立刻金鑾殿見駕!」
「上殿?」江楓愣了一下,現在已是午後,早朝早就散了,此時皇上會在金鑾殿上召見群臣,一定是因為新娘被搶的事。
外面的人又說話了︰「剛才有人急敲登聞鼓,皇上與文武大臣們都在殿上議事,剛剛派人來傳旨,宣召太子殿下即刻上殿見駕!」
江楓心里一凜,父皇此時議事,召我去見,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也許是因為敲登聞鼓時我不在宮中?沒有听到,對了,如無大事,是不會有人去敲登聞鼓的,說不定,就是張家的人為搶親之事而為,那是說我搶親之事已經曝露。
江楓腦海里迅速閃過一連串的設想,此次上殿,不知吉凶如何?我要給宮中的人交代一下,他起身打開宮門,對守衛說︰「立刻召集三位王妃、四位統領,以及總管葉利到未央宮,本王有急事交代。」
「奴才遵命!」侍衛恭應一聲,有人急忙去了。
不一會兒,崔妃、沈妃、獨孤妃,郭源、高長春兄弟,郭芙、李義山全都到了。
江楓面色凝重的說︰「今日長安城發生的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張應龍敲擊登聞鼓上朝,皇上召本王上殿,也許此去本王將生死難料,你們要緊閉宮門,無論發生任何事,誰都不得輕舉妄動!」
崔妃花容失色,大驚︰「殿下,難道公主」
郭芙更是面色驚變,她的心一下子沉到冰點,天哪,搶走新娘的人居然是太子?天都要塌了一般,呆呆的站著。
沈妃終于明白了,難怪多日來,太子對賜婚之事不聞不問,原來他是打得這樣主意,沈妃萬分難過,太子為了兄妹之情,可以不顧結發之義,父子親情,兒女安危。他不會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然而他還是義無返顧的去做了,我們這些嬪妃妻妾子女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沈妃心里有怨意,只是木然坐著,不發一語,不過,多年的夫妻之情也由不得她不擔心,如果真的被奸黨揭穿此事,非同小可啊!她輕聲問道︰「殿下,公主失蹤之事是不是你所為?」
「你們不要多問,听我的,無論發生任何事,任何事?明白嗎?東宮上下,不得有任何行動,否則,將引來滅門之禍,郭源,高家兄弟,你們幾個約束好宮中侍衛,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只要保住本王的四子三女就是對我李豫最好的幫助。」江楓肅然道。
「殿下心中有兒子和女兒,就是沒有臣妾和芙蓉妹妹、琴兒妹妹。」沈妃說的頗有幾分哀怨。
江楓凝目注視沈妃片刻,「珍珠,對不起,我確實有愧于你們,只是我,身不由己請你們諒解我,好好照顧孩子們。」
郭源欲言又止,只叫的一聲︰「殿下」就住口了,時間急迫,一時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拜托各位,不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我很在乎我的兒子女兒,更不舍得珍珠他們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