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溫暖柔和,拂射在身上,萬般舒適,江楓坐在白馬雪青背上,盡情享受著如情人呼吸般溫柔的空氣,一雙俊目露出欣喜的笑容。穿過繁華鼎盛的大街小巷,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和他們臉上涌上的自然平和的神情,他心情很好,低低的吟唱起了小調「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塵雖老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繞,誰負誰勝出天知曉」人生無常,勝負不過轉瞬之間,輝煌大業也都是浮雲一片罷了。為了替傳誦千古的詩仙洗冤,他在皇上面前磨破了嘴皮,才得到允許,許他前去大理寺觀看審訊,但是不準他插手,江楓會心的笑了,只要我去了,我都不敢保正自己不插手。
大理寺是國家最高刑律機構,相當于現代的最高人民法院,與刑部分掌著朝廷的司法體系,管轄全國各級律法部門,刑部管各郡縣律法典章的實施與修正,在古代,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常常由一人兼任,以免二者沖突,或者延誤案情。
江楓在大理寺衙門外略略停了片刻,這座衙署巍峨龐大,青綠色的圍牆,透著莊嚴、肅穆、寧靜的氣氛,門外是一個寬丈余的平台,兩側各有一面紅色大鼓,鼓身渾厚,大門正上方懸著一個匾額,刻著方方正正的五個大字‘大理寺衙署’,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自古以來,律法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公正過,不過現在,大唐有我江楓在一日,律法部門就必須名副其實,真正享有公正之名。
遠處過來一頂大嬌,鮮紅的轎子透出一股正氣,不錯,金枝玉葉的公主從今日起,開創證人不拘俗禮的紀元,他輕輕一笑,邁步走進門去,東宮侍衛與宮女太監留在外面。
他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上公堂的,張仲義率領著公差衙役一干官吏參拜太子,又命人在公案右側為太子搭座。
「張大人,今日本王是旁觀者,你按正常程序審理吧!」江楓和藹的語氣。
「是的,殿下。」張仲義回到堂上坐下,下令帶原、被告上堂。
不一會兒,李白被兩個公差帶上公堂,看得出張仲義很守諾言,沒有給他任何折磨,或許是很久沒有喝過酒的緣故,神情萎靡,面色晦暗。
江楓看到李白腳手都帶著鐐銬︰「張大人,本王不是叫你不能用刑嗎?為何要上鎖鏈?快撤去鐐銬!」
「殿下,罪犯一入大牢,刑具必不可少,這是牢規!」張仲義忙解釋。
江楓根本不懂牢規,只知道自己兩次進天牢都沒被鎖過,那是因為他身份特殊,才沒用刑具,所以一听張仲義解釋,也就不好再堅持。
張仲義望著李白的眼神有一點欽慕,還有一點歉然︰「李學士乃是太上皇賜封的閑散學士,並賜三品官帶,就免去跪下听審了!李白,永州刺史張士杰告你通逆,你有何話說?」
「酒鬼從來沒有與永王談過國事,不過在他府上喝了兩個月免費的酒而已!」李白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張士杰在一旁叫道︰「我有證據,你休要抵賴!」
「張士杰不過五品刺史,為何不跪下受審?」不知為何,江楓對張士杰有莫名的反感。許是因為他是張皇後的家人吧?
「我是原告!」張士杰理直氣壯,得意的臉上含著一些憾義︰「我也有官職,我是皇後的娘家人,可以不跪!」
江楓心里冷笑,很好,一會兒我就讓你變成被告。
「張士杰,你的證據在哪里?呈于本官。」張仲義眼里閃過幾分厭惡,這微妙的神色沒有避過有時也可以心細如豪的江楓,看得出,張仲義不滿于張家的盛氣凌人。但凡有一點正義感的人都會看不慣張家的恃寵而驕。
張士杰從懷里取出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字,一個公差接過來,呈給張仲義,他命令師爺當眾讀出來。
師爺掃了一眼,躬身一禮︰「稟太子殿下,張大人,這是永王與李白的談話內容。」
「李學士,你看本王舉義有無勝算?」永王問。
「我看沒有可能!」李白回答得很干脆。
「只要有先生,勝有千軍萬馬!」
「酒鬼除了喝酒,什麼都不會!」
「你總該知道朝廷的大致情形吧?太上皇被軟禁于西內,本王舉兵救父,理由夠充足了吧?」
「永王,長安尚有二十萬大軍,我看先不宜去攻打。」
「那麼,依先生之見呢?」
「佔據江南,招兵買馬,再佔兩廣,江西大片,兵強馬壯時再回京師,就算李光弼、郭子儀能回師,也不過強弩之末,難挫永王威勢。」
「可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永王,成大事者一定要冷靜,皇上懦弱無能,國家大事盡委之婦人、宦官,永王舉義順天應人,但不可操之過急。」
「現在太子李豫已率大軍打過來了,本王又待如何?」
「用順儀公主逼其退兵!」
「他會退嗎?」。
「會的,太子能為公主去搶親,可見在他心目中公主的分量無與倫比,重比一切,李豫為了公主安危,不敢不撤兵,永王可趁此放棄永州,南下圖大業,南方富饒,物產豐富,定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壯大起來。」
「先生以為本王軍中,有何不利之處?」
「將士不齊心,貪酒戀色,軍人不宜飲酒,應嚴懲違禁之人,整頓軍紀猶重。」
「多謝先生為本王解惑,大業有成之日,本王不會虧待先生!」
「我什麼都不在意,只要有酒就好。」
「本王為先生提供一生的美酒,」
師爺躬身說︰「稟大人,證詞讀完。」
張士杰得意洋洋︰「大人,這是下官密派一個家丁混進永王府,偷听到的一段對話,並記錄下來的,李白為永王出了許多有損于朝廷的壞主意,就是誹謗皇上、大逆不道的言行,也已該誅了。」
張仲義沉吟一下問︰「李白,你有何反駁之詞?」
「上面的話驢頭不對馬嘴,李某一生好酒,只會勸人飲酒,怎麼可能去勸他人禁酒呢?酒鬼沒有說過這些話!」李白態度淡定無驚。
「我的人親耳听到,記錄在案,你休要狡辯!」
江楓冷然望了望張士杰,臉上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快意︰「張大人,本王有幾句話問張士杰。」
「殿下請問!」
「張士杰,僅憑一張紙條,如何就能定通逆之罪?誰都可以在紙上寫下任意想說的話,你把听到此話的家丁叫來,本王要當面問他!」江楓緩緩喝了一口茶。
「回稟太子殿下,他是跟著為臣一同進京,準備上堂作證的,只是昨天晚上,他被人襲擊殺死了。下官懷疑是李白的同黨殺人滅口。」張士杰憤怒的望向李白。
張仲義厲聲叱喝︰「張士杰,你要有李白滅口的證據就拿出來,如果沒有,休得隨意誣蔑朝廷命官如果當事人告你誹謗,本官要追究你的責任。」
張士杰恨得直跺腳,卻是無可奈何,他心里明白,此事與太子月兌不了干系,只是無憑無據,豈敢冒犯皇太子?
「這也太巧了吧?」江楓目光如電,直射的張士杰不敢抬頭;「你覺得這種說辭讓人信服嗎?就算他真的死了,把他的尸首抬上堂來,本王與張大人看到尸體就相信你。」
張士杰心里更是怒火中燒,本來還不肯定,現在太子居然要求看到尸首就可信,一定是他所為,讓那證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但是他面上可不敢有所不滿︰「臣、臣已將他埋了!」
江楓俊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心道,我不過是釜底抽薪罷了,要讓你的所謂證人前來,我豈不沒戲唱了?他伸手抓過那張紙條︰「這張紙就算你所說的證據嗎?本王可以馬上寫一堆你要弒君造反的話,難道也作為證據定你叛亂罪,你服嗎?」。
張士杰低頭不語,心里暗罵,我算栽在你手里了,你別太囂張,皇後娘娘定然有辦法對付你!
江楓轉向張仲義︰「張大人,證人不能上堂做證,證詞應該無效吧?」江楓雖然不是學法律的,至少也知道僅憑這張紙條是不能定罪的,何況是謀逆大罪。
張仲義當然明白若無其他證據,李白不能被定罪。
江楓悠閑地喝了口茶︰「張士杰沒有證明李白有罪的實證,而本王卻有可以證明李白無罪的人證,請大人傳證人上堂!」
張仲義忙下令傳證人。
只見走進一位嬌美艷麗的錦衫少女,她面帶微笑,走到堂前,一拱手︰「臣妹李永佳拜見太子皇兄。」
「皇妹免禮!」
張仲義忙起身拱手︰「臣張仲義見過公主殿下。」
「張大人不用多禮,你是主審官,我是證人,快快請坐。」李永佳銀鈴般的笑聲,嬌嬌的說。
張仲義望望李永佳,又望望江楓,一臉疑雲︰「太子殿下所說的證人就是順儀公主嗎?」。
李永佳傲然說︰「不錯,我可以證明李白沒有附逆!」
「公主當時也在永王府?」張士杰眼前一亮。
「是的,李白在永王府的時候,本公主恰巧也在,所以他的言行舉止我一清二楚!」
張士杰像發現新大陸般,「公主怎麼會出現在永王府?」
李永佳明白對方用意,鳳目飄過一絲嘲諷︰「你是不是也要告本公主通逆?」
「微臣不敢!」張士杰急忙恭敬地回答。
李永佳淡定的語氣,玉手輕捋柔發︰「我是自己跑去永王府的,皇兄在京城搶親、送我離開長安之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出了長安城,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一想永王是我的十一皇叔,不妨去他那里暫住些時日,等父皇不再生氣了才回來,可是,永王卻在我剛到第二天就舉兵造反了!」
「永王為何早不反,晚不反,公主一到他就反呢?」張士杰緊追不舍。
「多年以前,永王就處心積慮的想要抓我為人質,好要挾父皇,直到我自己跑去,他又听說皇兄在京城有難,認為時機一到,就立刻反了。」
張仲義冷冷地望了張士杰一眼,鄙視地想,把主意打到皇女公主身上,真是不知死活,他轉臉問李永佳︰「公主如何知曉李白未參與永王謀叛之事?他可一直在永王府?」
「李學士是被強擄而去的!」李永佳正色說︰「永王先派長子李元春去廬山請李白,而李白不但不來,還要李元春勸其父罷兵休戰,最後永王親自帶兵去廬山把李白捆綁到永州,此事,永州城內許多百姓都親眼看到了!」
頓了一會,李永佳又說︰「李白進城後,我時常和他在一起談詩論詞,每當永王找他議論戰爭之事,李白就一口回絕,勸永王不要逆天而行,罷兵歸附朝廷,皇兄兵臨城下時,李白又勸永王向太子投降,這都是我親耳听見的!」
李永佳從懷中取出一物,張仲義與公堂上所有人都楞楞的對望著,不知何物?那是江楓的手機,他居然拍攝下了城樓上對話,李永佳已經江郎教會,輕輕按鍵,畫面上出現了當時的一幕。
城樓上微風吹拂,碧空瓦藍,永王與李白並肩而立,李白手里握著一貫不離手的酒壺。
永王輕聲說︰「先生,太子兵臨城下,你快替本王想個辦法吧!」
「酒鬼早就勸你不要逆反天命,不要帶給蒼生兵災,你听不進去,,酒鬼一介書生,只會吟詩喝酒,不會打仗,還是快打開城門,向太子李豫投降吧!」李白悠閑地抿了一口酒,破天荒的沒有大喝。
「先生不肯為本王出力,也當想想城中幾十萬老百姓,一旦破城,將傷亡無辜!」永王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只要永王開城投降,朝廷必不降罪于你,百姓自然就平安了。」李白微然一笑。
「你真的、真的不實抬舉,本王好酒好菜招待你兩個月,你卻不肯為我出半分力?」永王顯然著急了,不一會兒,又道︰「這樣吧,我也不勉強你在軍事上做什麼,那就請你把你的詩友都請來,為我用文字招攬人心。可否?」
「酒鬼是大唐臣子,如果永王歸附朝廷,叫我做什麼都不會再推辭。」李白口氣莊肅,再也沒有往日狂傲,嬉戲之態︰「永王位極人臣,貴為王爺,榮華富貴已達鼎盛,何必為了一己私欲,把無辜士兵與百姓推入水深火熱之中,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永王面色青紫,憤然拂袖而去。
畫面至此終極。
堂上陷入一片沉寂,這證據比任何說辭都有說服力,張仲義點點頭說︰「原來李白學士是這般忠義之士,實令下官敬佩。」
張士杰心有不甘,大聲叫道︰「公主與太子存心袒護李白,這是他們安排的,不能信!」
江楓語氣嚴厲的叱道︰「張士杰,本王念你失言,不予計較,就憑你這句話,本王可以立刻殺了你,皇子、皇女是你隨意污蔑的麼?」
張士杰冷汗淋灕慌忙跪下叩頭︰「臣知罪,謝殿下寬恕!」
江楓把目光轉向張仲義︰「張大人,本王還有幾位證人,他們完全可以知曉李白的作為,請大人下令,帶永王三位王子元春、元平、元慶上堂。」
張仲義遲疑一下,傳令帶永王三位王子上堂,到天牢提人犯,江楓取出了皇太子印璽。
這三位自出生就享盡富貴的王子,此刻,英姿風采早已消失殆盡,進而是對生的渴望與死的恐懼,三人來到近前,齊齊跪下叩頭︰「罪臣叩見太子殿下,求殿下為罪臣求皇上開恩饒命!」
「三位王弟,為兄曾在朝堂上一再懇求父皇,怎奈國法如山,父皇與大臣們都反對徇私,恕為兄無能為力!」江楓不想騙他們,只希望他們良心發現,為李白說公道話「三位王弟,李白在王府住了兩個月,有人污蔑他也參與到謀叛之事中來,為兄希望你們實話實說,為其洗冤,當然,你們已是必死無疑,可以再行污蔑、作偽證,但我想作為七尺男子漢,應該不會歪曲事實,他日下黃泉也永遠受到良心的譴責!」
這句話對他們震動很大,三人平日也素有幾分正義感,隨父叛亂乃是私心作祟,為爭江山社稷,而今淪為階下囚,早已追悔往事,悔不該妄生貪念,不守本分,咎由自取而已。
「太子殿下,臣弟說過,無論我們兄弟生死如何,小弟都會很感激你,我們不可能枉害好人。」李元平一臉正義,剛絕的語氣︰「李學士乃曠古稀有的君子,富貴不婬,威武不屈,貧賤不移,臣兄弟對他萬分敬重!」
李元春把自己與父王兩度相請,均遭婉拒,擄歸王府後,真實的言行一一陳述,沒有半句虛言。
李白受了感染,同時又為這三兄弟惋惜︰「多謝三位王子為酒鬼做證,只可惜永王與各位王子,當初不肯接受我勸告,而今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張仲義令將李元春等人押回天牢。
江楓強忍酸楚,他對李元春兄弟大為欽佩,明知再無生望,也不肯落井下石,拉上李白陪葬,這份胸襟與氣度值得頌揚,他費了好大勁才使情緒恢復正常,問︰「你還有相反的證據嗎?」。
張士杰雖然不情願,卻因沒有證據,只得低頭不語。
江楓把目光轉向張仲義︰「張大人,此案已明白了,李白是無辜的,是否可以宣判了?」
張仲義輕輕點頭︰「下官當然要宣判李白無罪,但是,下官奉旨審理此案,當把案卷與判決結果呈交皇上御批,李白還得在大牢委屈幾日,太子殿下認為」
「這是國家的律法程序,本王沒有意見。」
「此案就此結束,張士杰誣告之事,臣也會一並奏明皇上聖裁,退堂!」張仲義一拍驚堂木。
「且慢!」江楓朗聲喊道,正要退出的公差、衙役,忙站在原地不動。李白與張仲義、張士杰都疑惑不解的望著他。
「張大人,李白附逆一案已了,但是本王,要做為原告狀告一人。」江楓輕輕搖著羽扇。
「太子殿下要告狀?」張仲義、張士杰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愣愣的重復一遍。自古以來,哪有皇太子屈尊到大理寺來告狀的?眾人的目光都直直的射向他。
「不錯,本王鄭重聲明,審案期間,你們不要把我當成皇太子,只看做一般案件的原告即可。」江楓無比莊重地說。
「好,不知殿下要告何人?」張仲義興趣驟增,太子要告的人肯定很有意思。
「我告永州刺史張士杰私通叛逆永王李璘,犯下謀逆大罪!」江楓說的很緩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張士杰又驚又氣︰「太子殿下告臣謀逆,有證據嗎?」。
「有啊!」江楓答得很肯定,「我與律法打交道,從來都是認真謹慎地,絕不能發生證人被殺之事,沒有充足的人證物證,絕不信口開河,縱是皇太子,誣告臣子,也當與一般百姓同罪,這個道理,李豫還是清楚明白的。」
「請問殿下,人證物證何在?」張仲義緊緊盯著他問。
「證人就在公堂外,請大人傳他上堂。」
張仲義心里雖然疑惑,仍然命令證人上堂。
江楓望了望張士杰︰「張大人,現在永州刺史張士杰已成本案的被告,按規矩,他可要跪下受審了?」
張仲義點點頭︰「有道理,張士杰,跪下听審!」
張士杰心中有鬼,剛才的狂態一掃而光,不情願的跪在公堂上。李永佳與李白對望一眼,含笑向江楓投去一個古怪的眼神。
江楓從座位上站起來,瀟灑又飄逸的走下台階,來到堂前︰「本王是本案的原告,自當守著原告的規矩,在公堂上不能有座位。」
此刻,郭源已經大步走進公堂,先拜太子,再向張仲義拱手行禮。
「郭源,本王現在是案件的原告,而非皇太子,不必行禮,張大人與被告張士杰皆可直呼李豫姓名,不以為忤!」江楓認真的說。
太子身份何等尊貴?雖說是原告,張仲義與張士杰又豈敢直呼名諱?「太子殿下,東宮統領郭源將軍就是殿下所說的證人嗎?」。
「不錯!」
「郭源算什麼證人?」張士杰大聲嚷道。
「不要著急嘛!管他什麼人,有證據在手就是證人,」張仲義駁斥,又轉問郭源︰「郭源,你手中有何證據?呈交本官。」
郭源從懷中取出一疊信紙,上面頭一行都有‘永王府專用箋’字樣,解釋說︰「這是永王李璘寫給張士杰的信,是我從張士杰府上搜出來的,這一疊是永州刺史張士杰寫給永王的,是從永王府搜出!」
張仲義認真的一一看過,好一陣才說︰「永王的信上說他願在事成之後封張士杰為孝感王,世襲罔替,並感謝他為其提供太子臨危、公主逃婚、太皇西遷、以及長安城的兵力部署,江南其余諸郡官吏的姓名檔案,誰好拉攏,誰最頑固,並隨信贈送黃金萬兩。」
張士杰驚慌的大叫「大人,正如殿下所說,不過片面之詞,怎可作數?」
郭源冷然一笑︰「上面蓋有永王印璽,從你家中取信時,有十幾名官兵同行,他們誰都可以證實親眼看到此信從你家中最隱秘之處搜出。」
張士杰怒問︰「你憑什麼去搜查我的府邸?有聖旨嗎?」。
郭源笑了笑︰「沒有聖旨?但是有太子殿下的懿旨,太子作為兵馬大元帥,懷疑你私通逆黨,下令搜查你家,不違律法吧?」
張士杰又恨又悔,當初只想把信件交給皇後,怎麼沒想到會給他們留下把柄?他仍極力狡辯「誰能保證永王不是故意把這些信塞到我家里的?」
「言之有理!」郭源深有同感似的點頭「不過張士杰你看清楚這些從永王府搜出的你給他的信件就無法抵賴了吧?信上都有你的官印為證!」
「有官印也可能是有人盜取誣陷,我不服!」張士杰仍然理直氣壯。
「這個也好辦。」江楓開口了︰「讓張士杰當堂寫幾個字,大家辨認字跡,即可知曉這些書信是否他親筆所書了。」
「殿下說得對。張士杰,立刻寫幾個呈上。」
張士杰拒絕寫字「如果有人臨摹我的筆跡呢?」
張仲義顯然很生氣︰「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怕什麼?就算他人模仿,本官與在座各位師爺、文案都能分辨出真假。」
張士杰一口回拒,還是不肯寫。
「你若不肯寫字辨真偽,即為默認,本官同樣可以認定這些信就是你寫的,照樣定你謀逆通敵之罪!」張仲義嚴厲的說。
張士杰無奈,心存僥幸,只好在另一張紙上寫下‘永州刺史張士杰’七個字,盡管他努力地想用另一種筆體,仍然在張仲義、師爺、文案、大理寺丞等十幾位官吏共同審閱下得出與書信同一筆體的結論。
張仲義也吃了一驚,隨即喝道︰「張士杰,千方百計告他人通逆,原來真正附逆的人是你!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認罪嗎?」。
「我沒有通逆,沒有!」張士杰仍然咬牙否認。
江楓冷冷斜視他一眼︰「張士杰,在證據面前,不肯招供,張大人是可以對你用刑的!」
「我不服,我要見皇上、皇後,太子要屈打成招!」張士杰驚懼的大聲喊叫。
「案件沒有結果之前,誰都不可以見皇上與皇後,」江楓一敲手中羽扇,拱手說︰「張大人,李豫請大人對疑犯用大刑!」
張仲義猶豫一下,命人搬來大理寺各種刑具,有猴上樹、夾棍、老虎凳、辣椒水,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刑具,一一擺在堂上。
張士杰嚇得面如土色,拼命閃躲,卻被威武的衙役抓住,捆在刑具上,痛斷筋骨的各式刑具使張士杰嘶聲慘叫。
這些刑具是幾百年來歷朝歷代的刑審專家們改良創新而來,很少有人在重刑之下不屈服,張士杰也沒有例外,他喘息著急喊「大人,不要,不要再用刑了,我招,我招!」
張仲義命人撤去刑具,張士杰渾身已是血跡斑斑,皮開肉綻,忍著劇烈的疼痛,招認了,他希望皇後會有辦法救他,為免皮肉再受苦,只得說了實話。
「我的卻是皇後派去監視永王的!」文案認真的用筆記錄下他的一字一句。
「起先永王派人送來重禮,要我做他的眼線,我一再拒絕,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務,皇後是不可能贊成我與永王串通的,有一天,永王派人請我過府議事,怎麼說我也算是他的屬官,他請我,怎敢不去?我到後,卻沒有看到永王,只有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說奉永王殿下之命陪我喝酒,那女子真是美得天上少有,地上難尋,我情不自禁的喝了一杯,很快就迷糊了。
「醒來時卻看見自己與那女子赤身露體躺在床上,永王正好進來,說我侮辱他的王妃,我拼命的解釋,永王哪肯相信?並說,只有兩條路供我選擇,一是與他合作,共舉大事,二就是以奸污王妃之罪殺了我,奸污王妃之罪成立,永王是有權先斬後奏的我吃了啞巴虧,只好答應合作。
「以後永王不斷派人送來銀兩書信,我是陷入太深無力自拔,偷偷寫信把朝中發生的事一一向他匯報,後來,永王就把那位王妃送給我做妾了。」
張仲義連番震驚,手舉書信問︰「這信上的字是你親筆所書嗎?」。
「是!」張士杰坦白承認。
「你還為他做過什麼?」
「太子殿下帶領大軍攻打永王所佔州府時,我又把軍中布置和殿下用兵方案偷偷告訴了永王次子李元平,就這些。求大人開恩饒命啊!」張士杰子字不漏的完全說出來,指望可以保住性命。
「太子用兵方案,你又如何知曉?」張仲義很疑惑。
「我我在軍營中安排了幾個家丁做內應!」
張仲義越發吃驚,真想不到張士杰真的是永王內應,原先還以為太子故意刁難他的,有那麼多書信,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張士杰親口招認,才完全相信了。
張仲義令衙役把供詞遞上,命他簽名畫押。
張士杰看到一字不漏的供詞,心里害怕了,想了好一會兒,慢慢壯了壯膽,有皇後娘娘呢,皇上向來都听皇後的,娘娘一定會救我,如果不畫押,還會受刑,這些刑具真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承受的,他只好在供詞上簽上‘張士杰’三個字,又按上了手印。
江楓看到他簽名畫押,按手印後,問︰「張大人,一般罪犯,一旦判決,何時可以行刑?」
「如果是聖命審判,當交由皇上御批之後,一般罪犯,三日後行刑。」
「如非聖旨欽命審判的罪犯,又是謀逆罪屬實,大唐律有規定,原告特意要求可以立決人犯,對嗎?」。
張仲義明白太子的意思,要立刻處死張士杰,不給皇後留下任何機會。「回太子殿下,唐律的確有此規定!」
「張大人,我是原告,不是皇太子,我不想給人以口實,說李豫給主審官員施加壓力,請你直呼我姓名!」江楓正色道。
「微臣不敢目無君王。」張仲義惶恐的拱手說︰「臣在案子審理上把你當做原告即可,要臣直呼殿下名諱,那是萬萬不敢的!」
江楓微微嘆息,不再勉強,在古代君主專制的封建社會里,臣子是不可以直呼皇帝、太子、親王公主姓名的「大人,李豫狀告張士杰一案,非是欽命案件,我要求立刻處決叛逆張士杰!」江楓朗朗聲音抱拳說。
郭源、李永佳、李白三人都覺得不能這樣倉促,會惹惱張皇後的,李永佳走過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救了李學士就夠了,不要再得罪皇後。
江楓毫不理會,再次拱手說︰「李豫以案件當事人的身份要求張大人立決人犯!」
張仲義有些猶豫不決。
張士杰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喊道︰「張大人,不要啊!我是皇後外戚的家人我奉皇後懿旨監視永王,大人若是依從太子心意,皇後娘娘不會放過你的!」
張仲義本來還在猶豫,听了他最後一句話,大怒︰「本官向來忠君報國,公正無私,守王法夢里無驚,何須懼怕皇後?本官宣判︰張士杰通敵叛逆罪成立,判處斬首之刑,接受原告所請,立刻押赴法場行刑!」
張士杰魂不附體,驚駭交加︰「不要啊!大人,皇後一定不會讓你殺我的,我要見娘娘!」不論他怎麼叫喊,仍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拖了出去。
江楓暗暗敬佩張仲義,真是個剛正不阿的好官,不懼權貴,執法甚嚴,這樣的官吏在古代可不多見,宋朝的包拯被百姓稱為‘包青天’,其清正廉潔,代代稱頌,可是無緣親見。張仲義的正義,公道可是自己親身見識的,這樣一來,他必受張皇後忌恨,我要保護他,這樣正直,清廉的好官是大唐王朝的瑰寶。
江楓輕輕抱拳說︰「大人真是公忠體國,為民做主的好官員,本王非常敬重!但是大人,你已得罪張家,萬事要小心謹慎,切莫給權貴以可乘之機!」
張仲義哈哈一笑,大義凜然地說︰「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臣忠君為國,公道執法,什麼都不懼,太子殿下關愛,臣不勝感激,殿處東宮,皇室爭斗的根源,更要謹之慎之!天下需要殿下這般高風亮節、體恤臣民的英主。」
江楓無比好爽的笑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向邪惡低頭,再大的災難都不能屈我心智,絕不允許歪風邪氣、奸佞小人侵蝕我大唐的錦繡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