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李適剛從朝上回來,就不停歇的吩咐車駕直奔東宮,向父皇請安,以盡人子之孝道。
東宮御池內千畝荷花池彌漫著恣意盎盛的鮮花,開得極艷又四外飛散的靡靡甜香。漂浮在水面的是荷葉與菱葉。蘆葦的草葉幽香別致清郁,隨風搖擺掀起層層疊浪,煙水浩渺間,碧波蕩漾,都似掩映于水霧之中。湖水清明徹底,如寶光流轉,四處輕靈浮漂,華美輕軟的波紋,令人不自禁的駐足觀賞。
李適無心欣賞這令人賞心悅目的湖光水色,自從登上皇位之後,李適感到了無形的壓力,瞬間壓了一身,擔當天下興亡之重任,怎可放縱自己,父皇年富力強,都不想再為國事操勞,早早的把社稷交托給自己,必須要努力,勤政愛民,不負父皇期望。
皇帝的車駕,鸞儀都被止于東宮宮門外,李適穿過御池,到了未央宮,命俯拜在地的宮女、太監起來,恭敬的跪在門外,喊道︰「兒臣李適向父皇問安,父皇萬壽無疆。」
出乎意料,許久都沒有回音,如果父皇在里面,不可能沒有反應,李適忙起身,推門而進。宮內被褥整齊,縴塵不染,李適心里一慌,飛快的找遍了所有宮殿,均無父皇身影。
李適忙開門問守在宮外的御林軍︰「太皇何在?」
「回皇上,太上皇與順儀公主昨夜去了書房,一直沒有再回來!」
李適忽然感到不對勁,急忙奔向書房,書房內窗明幾淨,滿滿幾大櫃的書籍有序的擺放著,仍然不見了父皇。
他輕輕地走到書桌旁,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用茶杯壓著一張黃邊紙,急忙拿起來,是兩份,一份是給母後的,他迫不及待的打開自己那封書信︰「適兒,如今你已經正位,足可擔當大唐的安危,為父很滿意,也很放心,為父與你皇姑出京游歷去了,你皇姑想去找我師父學習武功,如果,三年之後,我還沒有回長安,你就向天下宣布為父已死,找幾件衣服置個墓宮,為我加謚號為‘大唐代宗皇帝’。
「適兒,為父希望你釋放你三弟偲兒,復其鄭王爵位,貴妃崔氏復號,準允為皇貴太妃。朕沒有做,留待你來做,是為了讓偲兒對你存著一份感恩之心,以後兄弟感情才會更好,我相信我的兒子,心存高義,會善待兄弟姐妹,如果偲兒不知悔改,仍有不臣之心,你大可不必留情,再度將其貶為平民,逐出京城,甚至可以將他賜死,為父絕不會怨你。
「為父**的嬪妃,除育有子女的留在宮中,加太妃名號,其余有封號但未與為父同寢者,即刻釋還本家,允其擇嫁。
「適兒定要心系天下蒼生禍福,把握分寸,切莫耽戀,荒廢朝政,你能治理好大唐江山,愛護百姓即為對為父最大的孝敬。遇到事情多思多酌,多多听取百官諫議,時常與你大哥共議國事,朝中眾多良將賢臣,也當善待他們,尤其是你大哥,他的能力不比你差,不可妒其才華,更不能听信調唆,傷害手足之情,身為君王,兼听則明,偏听則暗,時時反省自己,政策是否得人心,這就算為父留給你的遺詔吧!」
李適鼻子一酸,忽覺沒有了依靠他失聲痛哭著跪在地上︰」父皇啊!你就這樣把兒臣和兄弟姐妹、母後全都拋棄了嗎?父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李適紅腫著雙目去了慈安宮,跪在母後面前,禁不住哭出了聲。
「適兒,你這是怎麼啦?當了皇上,怎麼還哭鼻子?」沈後略略一驚。
李適抽泣著把兩封信都呈于母後手中。
沈後很早就有預感,出了大事,信上寫著李白的長相思二︰「長相思,摧心肝,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去無人傳,願隨春風寄嫣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淚流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母後,父皇他不要我們了,他離開長安了。」李適抬起淚眼,望著沈後,一雙俊秀的面容含著無限的淒婉。
沈後眼里的淚緩緩流了出來,這幾年,隱約覺得他的反常,不停地和自己粘在一起,對小公主愛不釋手,言行中流露出不盡的眷戀,這麼焦急地把皇位傳給適兒,他是早就準備要離開了。要適兒在他三年未歸時,即宣布他死亡,加謚號立衣冠冢,他這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呀!
我的豫郎,你真的好忍心呀,就這樣拋棄妻子了,你是臣妾一生的依靠,是適兒欲以孝順的生身父親,是我們的兒子做好大唐天子強有力的支柱。
沈後心痛難忍,卻不得不安慰兒子,他不能讓兒子在驟失生父的打擊下丟了志向,一蹶不振︰「適兒,你父皇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要離開。自從娘認識他,他的言行就很古怪,處處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許你父皇在外學藝期間,受了仙人點化,你沒听他說,當十八年皇帝是為了完成任務嗎?此番他或許登了仙界了。不要難過,一切依照你父皇的旨意去做吧!娘相信我的兒子定然堅強,能度過這個難關,而今,你是大唐的皇帝,做個仁愛之君,發揚你父皇把蒼生安福系于心間的風格,嚴于吏治,就是對他最重要的孝敬。」
想起太上皇昨夜唱的曲子︰「如果我的愛只能在心里深埋,我願揣你在溫暖的心懷,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來我卻為你愛到心碎痴心不改今生無緣與你相親相愛,來世我再還欠你相思的債」
這幾年,他的言行與行動無一不是在與我們告別啊!豫郎,我不知道你為何要走,但是,珍珠此生永遠為你守候,嫁給你,我依然無悔。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無悔無恨,這是我一生的志向。
李適清楚地知曉自己而今大唐天子的身份,不能被喪失父親的痛苦擊倒,朝廷中,肅宗先皇的諸多皇子,自己的皇叔們心里並不真心臣服,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更不能辜負父皇的期望。
新皇連下兩道聖旨,釋放太皇貴妃崔氏還宮,恢復三弟李偲鄭王爵位,把父皇的十位未沾過君恩的嬪妃放出宮去,讓她們回原籍,任其選嫁。收回在身的一切封號位份。從此,她們與皇室再無瓜葛。
這些一生都沒有沾過君王身體的女子,俯伏地上接旨,百感交集,做了十幾年皇帝的女人,卻沒有受過半絲君寵。原以為將老死深宮,豈料,新皇天恩浩蕩,允許他們出宮返鄉,個個含淚叩謝聖恩,在官兵護送下離開了皇宮。
崔妃本來已經絕望,大唐江山落到沈珍珠母子之手,自己只有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度此殘生了。偲兒也將永生與妻兒隔阻,母子再無相見日,忽報聖旨到,她以為李適要賜他一死,待得接旨後,吃驚的不敢相信,新皇恢復自己貴妃名位,搬回宮中居住,偲兒也恢復了王爵,回鄭王府與妻兒團聚。李適真的這樣大度,放過我們母子?
鄭王李偲來到御書房時,皇上正在教五歲的皇長子英王李誦學寫字,李適耐心的教導兒子,寫字要坐直身體,橫平豎直,保持距離。听報鄭王求見。
「讓他回去吧?不必來見朕了!」李適手並沒停止,仍在教導兒子下筆。
「皇上,鄭王殿下說一定要叩見皇上謝恩。」小太監又稟報。
「好吧,宣他覲見!」李適略一想想,才說。
李偲很快就跨進來了,眼里還有未干的淚痕,伏跪地上叩頭「臣弟叩謝皇上赦免不罪之恩,謝皇上。」
「誦兒,你先回去,朕明日再教你做文章。」李適對兒子李誦說。
「是,父皇,兒臣告退!」五歲的小皇子乖巧的離去。
御書房里只剩下李適、李偲兄弟二人了。看到李偲誠懇的態度,李適深信,三弟今後一定是徹底的頓悟了,「三弟,你應當感謝我們的父皇,朕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恢復你的爵位的,朕答應父皇,要善待所有的兄弟姐妹。」
李偲淚如泉涌,這是他悔恨的淚,我那樣對待父皇,竟然做出弒父之事,罪孽深重,父皇卻肯寬恕我,「皇兄,臣弟這就去向父皇請安拜謝!」
「不必了!」李適嘶啞的嗓音︰「我們的父皇他已經走了!」
「啊!」李偲吃驚的瞪大了雙目︰「父皇,他,他去哪兒了?」
「朕也不知道!」李適又嘆了一聲,看得出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淚,他的心中父皇的仁愛是永遠難以忘去的,「父皇留下詔書,離開京城,不知所蹤。今後,朕想盡孝道都不能了。」
「臣弟想當面向父皇說聲對不起,請他老人家原諒都沒有機會了!」李偲痛心疾首,失聲哭道。
李偲口中所說的‘父皇他老人家’他並不老,甚至比他們都還年輕俊逸。此刻,江楓已經恢復了真實面目,如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翩翩少年,悠閑地騎在雪青背上,擁著美人,緩緩趨行在陽關大道上。
「春風吹來雨綿綿,青青芳草到天邊,一生一世若有緣,萬里根相連。」江楓引吭高歌,他那雄壯、高昂的歌聲飄蕩在初春的原野上,令人精神為之振奮,形神俱佳,說不出的開心、興奮。
「江郎,我真想馬上飛到你家鄉,去看看,哪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李永佳仰倒在江楓懷里,充滿著無邊的向往︰「我好幸福,以後可以永遠和你相伴,听你唱歌了!江郎,這不是做夢吧?」
「這哪是做夢?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江楓湊近她耳邊,柔聲說。
「我還是不敢相信,幸福這麼快就來臨了。江郎,我好怕等下醒過來,又是孤單一人」李永佳急切的口氣︰「江郎,我要怎樣才能知道這不是夢呢?」
「很好辦的,你,只要掐一下自己的胳膊就知道了。」「江楓輕聲笑道。
李永佳伸出白如凝脂的玉手,卻飛快的掐在江楓右腕上,她使了好大的勁,毫無準備的江楓疼得大叫一聲,「我怕疼,所以就讓你替我驗證一下嘍!」
李永佳爽朗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脆生生的,如花嬌靨上泛起無限的滿足與欣慰。
江楓心里真是五味俱全,二十多年了,自從當年得知李豫的死訊以後,佳佳再也沒有如此開心、如此不羈的開懷大笑過。是我改變了佳佳的生活,是我帶給她無數的煩惱與痛苦。
李永佳的卻是沉浸在美好未來的向往之中,曾經的悲歡往影已漸漸遠離她的心緒,「江郎,不知道我們何時才可以回到你家鄉?」
「若非清河拿走電腦,現在我們已經在北京的大街上兜風啦!」江楓輕輕拍了一下馬。
「江郎。就算找不到許清河,回不了你家,能與你這樣廝守在一起,佳佳此生也心滿意足了!」李永佳仰靠在江楓肩頭。
「可我不滿足,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三十年了,我沒有一天不期望著離開這里。」江楓神色轉瞬間變得黯然︰「這些年的生活都是被逼無奈,做廣平王、太子、皇帝,角色不停地變換,但是江楓始終是江楓,榮華富貴、帝王皇權都不是我最想要的,帝王的霸性使我身不由己的做了許多本來可以不做的事,比如,張皇後的家人」
李永佳不願再提起不開心的往事,急忙岔開了談話內容,「江郎,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發覺對你的感覺不像是親哥哥,那一年多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我罵自己,怎麼可以去愛自己的皇兄,我掙扎過,痛斥過自己,直到你親口告訴我,你不是我大哥,只是與他長得酷似,那一刻,我終于解月兌了。也從此下定決心,無論經歷多少艱難,也要與你在一起!」
「佳佳!」江楓動情地擁著她,把俊俏的臉貼在她的玉面上,「在邯鄲客棧,第一次看到你,我就驚呆了,若非有了劉愛雪,我一定會愛上你,後來的朝夕相處中,我拼命忍受不去看你,把你當成妹妹,劉愛雪的決絕無情,令我痛苦到極點,同時也成全我對你的感情,愛像火山爆發一樣,一發不可收。我們的愛好辛苦,今日終于可以毫不顧忌地走到一起,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不讓我離開你,我都能忍!」
這些日子他們就這樣騎在馬背上,耳鬢廝磨,放開心里久鑄的愛戀,訴說著二三十年來未能訴說的情話,他們都有為對方付出一切的決心。信馬由韁的走遍了大唐的山山水水,能與心愛之人常相隨,不再有其他奢侈。
這里不知是什麼地方,只曉得是個人跡罕至的荒野,草深及腰,雪花飛舞。但冬日的北國,草已變干,變黃,及腰深的不過枯謝的草桿,光滑的樹干再無一片葉子,白馬雪青艱難地鑽草避樹,緩緩前進。
江楓心疼他的愛駒,縱跳下來,牽著馬走,讓佳佳平穩地騎在馬背上,不時用劍割草探路,愈往前,風愈大,不時有幾片潔白的雪花冷不丁的撞在衣襟上,臉頰上,晃得粉碎,化成雨水落下,遠方飛雪伴著高聳雲際的連綿群山,漸漸出現在視野里,薄雪彌漫山嵐曠野。朦朦朧朧,縹縹緲緲,真讓人有一種醉入瓊台玉閣的仙境之感,這樣美的感受,讓他們絲毫沒有冷冽的侵襲。
「江郎。你為什麼不走了?」李永佳見他似乎在看什麼東西出神。
江楓看到的是一座墓碑,上面刻痕宛然,已經有些年月了,有風掃沙浸的印跡,‘故慈考衛氏溪春之墓’,右下側儼然刻著‘哀子李軒敬立。’六個小字。
李永佳看到了這塊墓碑,驚得從馬上蹦跳下來,感嘆一聲︰「江郎,真沒想到軒兒的親娘會葬在如此荒涼的地方。」
江楓黯然垂淚︰「我竟然忘了把衛氏移入長安下葬。這些年,軒兒或許不止一次希望我改葬他的母親,卻能忍住不曾提起過,軒兒這孩子是多麼的深沉。因為我不是李豫,不是那個令衛氏魂牽夢系的人,就忽略了認回李軒應該做的事。有愧他母子啊!」
李永佳默然不語,許多皇子、皇女在其生母逝世後多年,還在為其爭一個虛幻的謚號,軒兒能不希望他的母親擁有一個皇妃的名分嗎?這孩子心事這般重,心里不知道對他的父皇有多失望,他並知曉江郎不是他真正的父親啊!如果此事就此擱淺,也許軒兒這一生都會為其親娘的遭遇難以釋懷。
江楓默默的蹲下來,右手顫顫的撫模著墓碑上的每一個字,心里又是痛,又是悔,潸然落淚︰「溪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粗心大意了,竟然讓你為李豫而死後仍不能得到應有的名分。如果可能,有機會,我會讓適兒把你的尸骨移近皇陵,成為代宗皇帝的嬪妃!」
此時,耳听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野間傳得很遠,清晰可聞。
江楓起身遠望,有一對官兵正向這邊開來,為首一位武將裝束的男子,約有四十多歲,面上倒有幾分威武氣質。
江楓不願再與官府有任何瓜葛,急忙招呼佳佳上馬離開,那武將已經發現了他們,指揮官兵四面包抄,把二人圍在了中間。
那武將打馬趕上,下馬的姿勢很瀟灑,雙目如電,冷然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座墓前干什麼?」
江楓彬彬有禮地回答︰「在下二人是路過這里,偶見一座故人墓,駐足憑吊有感而發!」
「故人?墓中人是你們的故人麼?」武將有些凝色︰「二位尊姓大名?」
「在下江楓,她是在下的未婚妻李永佳!」
「你可知墓中人是誰?」
「衛溪春啊!」
「大膽!竟敢直呼太皇淑妃名諱!」武將叱道。
「太皇淑妃?」李永佳愣住了︰「她什麼時候變成太上皇的淑妃了?」
「當今皇上降旨,命本官將墓中人移送長安下葬皇陵,此乃太上皇長子楚王殿下的生母,追謚為貞淑皇妃!」
江楓欣喜不已,低聲道︰「佳佳,我沒做的,適兒已替我做到了,他能想到把衛溪春的尸骨移入皇陵,適兒真的太孝順了!」
武將見二人嘀嘀咕咕,遂道︰「你們兩個鬼鬼祟祟,不懷好意,是否要挖墳掘墓,盜取淑妃娘娘的遺物?」
江楓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問道︰「將軍,衛氏下葬之時,乃是一村女民婦,她的墓中能有什麼寶物值得盜取?」
「放肆!」武將大都性子急躁,聞听此言,大怒︰「你二人在此逗留,分明是對淑妃娘娘有不軌企圖,來人!把他兩拿下!」
數百官兵齊操兵刃圍了過來。
江楓暗道︰這是什麼邏輯?有人在墓前憑吊,本是思念逝者,反倒成了不軌企圖。「將軍,衛淑妃乃是在下夫婦的好友,今日路過祭奠一番,我們能有什麼企圖?將軍不問是非曲直,竟要胡亂抓人麼?」
「衛娘娘是太皇的愛妃,皇長子殿下的生母,你一個大男人在此停留,即為對太上皇和楚王殿下的不敬,對娘娘的褻瀆,本官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江楓真是啼笑皆非,這些地方官吏,還真會捕風捉影,有男人在死去多年的皇妃墓前停留,既有褻瀆之心,請問,我怎麼褻瀆她?能對她非禮佔有,還是可以把她抱回家去?
官兵的刀槍劍戟已從四面八方招呼到來,江楓沒有拔劍,只平舉一掃,幾個官兵到趴在地。
「大膽狂徒!膽敢抗命拒捕!」武將怒喝一聲,操刀奔進前,直取江楓。
江楓不得不拔出寶劍,運功抵抗,幾招過後,看出這武將功夫有些力道,是下過苦功的,舉手投足皆由些行家風範。自己雖有一身奇功,怎奈雙拳難敵四手,還要顧慮佳佳的安全。如果佳佳不在這兒,早已用輕功飛縱而去了,懶得費工夫。
他心里思想者,出招只是隨意,忽听那武將大叫一聲︰「姓江的狂徒,你的未婚妻已經落網了,還要反抗麼?」
江楓轉身一看,李永佳已被幾個官兵捉住,他憂心如焚,仗劍沖了過來。
「站住!」武將吼道︰「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殺了她!」
江楓不得不停下,拱手道︰「將軍,在下夫婦絕無褻瀆衛娘娘之意,只是悼念而已,請將軍莫要為難我們!」
「你敢殺傷官兵,便是刁民,本官要將你二人帶回太守衙門,交給劉大人處置。放下寶劍,束手就擒,不然,她就得死。」
「江郎,千萬不要投降,我們有救命符,不怕區區一個太守!」李永佳大為焦急。
心愛之人落入敵手,江楓又豈可置之不理?一旦這個蠻夫傷了佳佳,我的人生再無任何希望了。他微微嘆息,扔下了長劍。
想想就夠滑稽了,堂堂大唐王朝的卸位天子,當今的太上皇帝,竟被一個蠻夫武將五花大綁。
那武將命令一部分官兵動手挖墓,移出衛溪春的棺木,自己領著一隊官兵帶著他抓獲的‘獵物’回了太守衙門。
邯鄲太守劉存浩,是十年前進士及第的第三名。江楓在含元殿上見過他,每次參加殿試的考生,江楓都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和長相。然而,劉存浩是不可能想起他的,想想考生上殿,又有誰敢正眼去看皇上長什麼樣?都是垂首低頭參拜,屏聲靜氣的答卷罷了。
劉存浩是一位年近花甲的文官,一身五品官服倒有幾分官吏的威赫,江楓與李永佳被幾個官兵推搡著帶上公堂,又被強按著跪下。哎,到大唐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向除玄宗、肅宗、韋太後以外的任何人下過跪。
「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劉存浩大聲問。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能屈能伸的江楓坦然回答︰「在下江楓,未婚妻李佳佳!」
「听範將軍報說,你二人在衛淑妃墓前圖謀不軌,欲盜墓掘財,可有此事?」
「在下夫婦與衛氏乃是至交好友,路過墓冢,駐足悼懷,並無他心!」
「你一個大男人,豈敢與皇妃娘娘有私交,光這一條已夠得上欺君罔上的死罪!」
「劉大人,衛娘娘與在下相交在先,受封為妃于後,在下憑悼故友,何罪之有?」江楓大聲質問。
「放肆!本官看你確有不軌之心,來人啦!重打五十大板!」劉存浩大喝一聲。
幾個衙役把江楓按倒在地。
李永佳大驚,疾呼一聲「住手!」接著大喊︰「劉大人,我是當今皇姑順儀公主李永佳,他是本公主的駙馬,你敢責打駙馬?要造反嗎?」。
劉存浩略微一驚,忙命住手︰「你是順儀公主?有憑證嗎?」。
「我衣袖中有信物!」
劉存浩命官兵取出來,是一面金光閃閃的令牌,上有順儀公主李永佳七個大字,倒吸一口涼氣,忙走下座位,上前參拜。
「還不快給我們松綁!」李永佳叱道。
劉存浩很快就變了臉色︰「不對,順儀公主是先皇之女,太上皇胞妹,當今皇上的姑母至少有四十多歲了,你這麼年輕,絕不會是公主!」
「本公主長得年輕,你管得著嗎?」。
「大膽刁婦,膽敢冒充公主?給我打!」劉存浩一拍驚堂木。
衙役如狼似虎般,把兩人按到底上,舉棍便打。
江楓身懷絕技,倒沒受多大罪,可是佳佳乃是柔弱女子,如何經受得起這般痛打?他香汗淋淋,不住的喘息,淚如泉涌,吃力地喊︰「劉存浩,今日你有眼無珠,他日必將引來滅門之禍,朝廷不會放過你的。」
江楓拼命地撲到佳佳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為心上人擋住劈天蓋地的木棍,這時所有的棍子都打在他後背上,盡管他運足了內力。怎耐這幫衙役下手太重,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棍。江楓渾身傷痕累累。七尺男子漢,也有些禁受不住,自從穿越過來,何曾受過這般苦楚。他暗暗決定,一定要適兒將劉存浩革職,這樣荒唐的官吏只會腐蝕吏治。
李永佳無比心疼的摟住江楓,輕聲泣哭,撫模著心愛的江郎渾身的傷痕,江郎這麼多年,哪里受過這種折辱?她恨許清河,這二十多年一直堅持著他那份自私的愛,給我們造成多大的傷害。若非他偷走我們離開大唐的通訊工具,又何能受這些苦痛?
江楓忍受著全身鑽心的痛,叱道︰「劉存浩,等著吧!你這邯鄲太守做到頭了,不久,朝廷就會將你革職查辦!」
「朝廷如何會知曉本官毆打皇親?」劉存浩獰笑道︰「難不成兩位還想回長安去告我嗎?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二位沒有機會再回京城去見皇帝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永佳吃驚地問。
「你們兩位將會葬身于此,又怎麼可能回京去告密呢?」
「你想干什麼?殺人滅口嗎?」。江楓駭然。
劉存浩一拍驚堂木,朗聲道︰「刁民江楓,李永佳盜竊衛淑妃財物,褻瀆皇妃身犯大不敬之罪,本官宣判你二人死刑,把他們押入死牢,七日後問斬!」
「劉存浩,」李永佳吼道︰「你混蛋,你明知本公主乃是皇上的親姑母,竟敢殺我們,你不怕為自己引來滅門之禍嗎?」。
「你們兩位死在了邯鄲,又有誰知道本官毆打皇親、甚至殺了皇親呢?」劉存浩仰天大笑道。
「劉存浩,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們?」江楓炅炅雙目正視劉存浩。
「江公子,待得臨刑之日,會有人告訴你,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