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荃安回到王家,便徑直朝王父房間走去,他知道既然是父親親自吩咐下去不許管家給他錢花,就是想要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好逼迫他不得不回家,然後乖乖的成家立業——
其實現在在他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妻是什麼人後,就是不用逼的,他也會乖乖的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到這他的唇角就不自覺的微微的挑起,勾起一個魅惑的弧度。
推開房門,正巧王父正在房內,一如既往的留給了他一個背影,他不用看也知道他父親的眼楮此刻一定是在注視著母親的畫像,也許還帶著些許深情。
他冷冷地笑著,「既然這麼想,這麼愛,為什麼當初為了你的事業,連最後一面都不來見?現在什麼都有了,才來懷念,不覺得矯情做作嗎?」。他終是忍不住出言諷刺,這些年來,沉默得夠久了。
沒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甚至連身子也沒有轉過來,他看不到
背影有什麼異常,還是保持著他進門時的那個姿勢,像雕塑一樣靜靜的佇立。
王荃安有些懊喪,「為什麼不解釋?」他在心里問他的父親,他等了他的解釋十五年,但是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無論他表現出怎樣的冷漠和叛逆,他也只是一心放在他的事業上,連責罵都懶得說嗎?
「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麼事?不會只是來興師問罪的吧。」冷靜的語調听不出任何波瀾,好像和他對話的不過只是個陌生人般。
「很簡單,我需要一筆錢,你吩咐一聲就能辦的事。除此之外,我想我也沒有什麼要麻煩你的事了,不是嗎?王老板。」
「我為什麼要給你錢?你當這里是翠花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過就算是妓院,也還是你要給錢給別人吧。」
「我不會白要你的錢的,我找到她了,但是現在還不是帶她回來的時候,給我一筆錢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把你的媳婦好好的帶回來的。我想是你的媳婦的話,應該值這麼一點錢吧,我看你好像對她挺重視的。」他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
「她是個好女孩,好好待她。」
「怎麼、負心不是我們王家男人遺傳的特性嗎?我這一生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我又為何要為了這一朵花,放棄了整個花園?」他戲謔道。
話畢,一記耳光已是重重的打將過來,王荃安擦拭著唇角,緩緩抬起頭,對上了意料之中的的那張盛怒的臉,手上一抹嫣紅的血提醒著他面前這個男人終于不再吝嗇于責罵他了。
他冷靜的看著面前這個略顯老態的男人,唇邊還是那抹似有若無的笑,他看著他的臉漲得通紅,他看著他的臉上暴起的青筋,他愛上了這種感覺,這十五年來他終于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原來他也有不是像神祗一樣在商場上無往不勝的樣子。
「滾,你給我滾。」
「你別急,我會走的,用不著你來趕我。我想你大概是答應了吧。」話音剛落,已是抬起腳來,朝門外走去。
只留下一臉頹喪的王父,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他方從盛怒之中緩過來了,他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方才就是這只手打了他,這是第一次吧。
「婉容,不知你可會原諒我,我們的兒子變成今日這般,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今日這一巴掌大概是打掉了那僅有的一點父子情分了吧。」王石甫再也不能裝作漫不在乎的模樣了,閉上眼楮,兩行清淚已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這一世自從記事以來,大概只在婉容死時才哭過。
「少爺,你也不要將老奴為難了,但這是老爺吩咐的,我也實在是不敢違背老爺的意願。」劉管家戰戰兢兢的對滿臉肅殺之氣的少爺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人,在來你這之前,我已經請示過了,你只管給錢給我就是,若然你不信,你大可以現在去請示看看我所言是否屬實。」
劉管家一听這話,既不能不有所懷疑,又不敢當面表露出來,若是他當真現在去請示老爺,只怕少爺是得得罪了。這王家說到底最後還是得由少爺來繼承,自己以一個管家的身份自是不便對未來的主人表示半點懷疑。
只好陪著笑臉道聲︰「你看,既然有了老爺的同意,又是少爺你親自來說的,我怎敢不信。」說完,掏出懷中的鑰匙打開庫房,從中拿出十萬兩銀票交給王荃安。
王荃安接過銀票,微笑道︰「劉叔,謝謝了。」說罷,提腳就走,竟是沒有半點猶疑逗留之色,也罷,少爺自18歲以來,大抵都是這樣匆匆回家拿過錢,又匆匆的離開。倒是苦了老爺了。看著少爺遠去的背影,劉管家只能無奈的笑笑。隨即打算去問問老爺的意思。
王石甫還處在震驚之中,對門外的敲門聲竟似充耳不聞。「老爺,老爺,老奴有事要稟。」
「我知道是什麼事了,是我同意的,你先下去吧。他,他走了嗎?」。最後一句好像很費力似的,他說得竟是有些沉重感和無力感。
「回老爺,少爺他剛剛已經走了。老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你先下去吧。」
「那老奴告退了。」
劉管家悄聲退下,「少爺啊,少爺,究竟要何時你才能理解老爺的苦衷啊。」他心里這樣想著,也是不覺感到一種無力的滄桑感。
剛走出王府,王荃安就感到一陣快慰,想來還是只能去萬花樓了。
「哎喲喂,李公子,怎麼你還是舍不下鳳舞這丫頭嗎?好在老媽子我吩咐下人盡快將你的房間收拾好了,不然你今兒個可沒有地方睡了。鳳舞這丫頭到現在還是沒有入幕之賓。就看她這一片芳心能否落在李公子身上了。」一進萬花樓王荃安就听得杜媽媽那嫵媚的聲音。
「這麼個可人兒,叫我怎麼放得下,原還想忍耐一天,剛走就發現我是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我又來了,杜媽媽,這是五千兩銀票,你先幫我準備一壺上好的酒,就送到鳳舞姑娘的房間來吧。」
杜媽媽見錢立刻眉眼堆滿更多的笑,媚聲說道︰「還望李公子你能與鳳舞這丫頭度過個美好良宵啊。」說罷,立即吩咐下去讓後廚送來一壺上好的溫好的女兒紅。
王荃安徑直上了二樓,來到弄玉的房前,道聲︰「鳳舞姑娘,小可李逍遙又來叨擾了,不知今夜姑娘可否和在下一起賞月共酌?」
半響,方始听得房內有腳步聲越走越近,最後房門打開,是意料之中娉娉婷婷的女子。王荃安溫柔一笑,說道︰「多謝小姐厚愛。」
弄玉回轉身子,又朝房內走去,卻是不做任何回應,卻已經無聲允了王荃安進房以及他的要求了。
王荃安自顧自的找了條凳子在桌前坐下,弄玉也只好隨之坐在他對面,一雙美眸卻並不瞧向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仿若空谷幽蘭,氣質月兌俗。
相對無言,又似有萬語千言,片刻,門外小玉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小姐,我來替李公子送酒來了。」
「進來吧。」
小玉進得房內,將一壺女兒紅以及兩個白玉杯輕放在桌上,正待替他們斟上酒,不料王荃安突然出言阻止了她的動作,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先下去吧。」
小玉走後,王荃安問道︰「鳳舞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與你共酌這一壺美酒,共賞窗外這一輪圓月?」
弄玉不置一詞,王荃安自嘲道︰「也罷,有姑娘這樣的佳人作陪已是天大的幸事了,我不該要求這麼多的,倒是自討沒趣了。」隨即自斟自酌,一杯接著一杯,倒像是喝悶酒似的,行為全然不似他言語中的「幸事」。
弄玉微微皺了皺眉,出言道︰「李公子,酒喝多傷身,我看你還是少喝為好。」不自覺的將手放在他那拿起酒壺的手上,兩人的手重疊在一塊,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竟是一樣的溫熱。弄玉率先反應過來,將手抽回。臉已是先自紅了。
「謝謝,有你真好。」王荃安溫柔的說道。
這一句話讓弄玉的臉更紅了,她不自在的說︰「我只是不希望你醉倒在我的房間罷了,休要想多了。」
「我知道,姑娘還請放心,雖然我也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但是若然姑娘不願意,我也不會對姑娘做些令人不齒的舉動,不然,我就辜負了姑娘對我的信任了。姑娘讓我進來我已是感激不盡了。」說罷,又是一口一口的酒灌著自己。
弄玉不再出言阻止,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的臉頰因酒精的刺激染上一層緋紅。到好似有種女子的美了,美得驚心,美得動魄。看著他的眉心皺成一團,听著他的呢喃,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痛。
窗外夜露正寒,正是農歷十六,一輪磨盤大的圓月高掛蒼穹,月華如水,灑滿一地,遠望過去,一大片房屋安靜的立在月光的沐浴下,正是醉人的寧靜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