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深邃而又寬廣的淵谷。
沒有風,但總有一縷縷寒意升起,讓人脖頸一涼;沒有陽光,可總有不知名火焰從某個角落突地竄起,幽藍的火苗照亮一小塊地方,竟是累累白骨,森然可怖。
忽而一大團黑乎乎的霧氣如餓鬼般沖上去,將火滅掉,或者說,吞噬掉,然後滿意地砸吧砸吧嘴,這霧竟似活的一般!
遠處有一個模糊而修長的身影漸漸走近,黑霧在原地歡快地打了一個轉,就向那個身影飄去,途中順便又吞掉一簇剛冒出的幽藍色火焰,發出「嘩嘩嘩」的聲音,如歡喜雀躍的小河在唱歌。
過了一會,那身影漸漸清晰了起來,顯出一個曼妙多姿的少女身形,只見此女月眉紅唇,肌膚如雪,一頭黑發瀑布般灑落,身上的衣著是由某種不知名的動物皮毛制成,雪白的獸毛被剪裁得非常合身,襯得少女嬌美可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的眼神暗淡無光,面無表情,靈魂月兌殼一般木然地走著,又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她緩緩地走著,無神的雙眼掃視著地面一具具慘白色的巨大骨架,極有耐心地用手撥開一株株半丈高的灰白色蘑菇,笨拙地探進頭去尋找,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黑霧在她腳邊盤旋了兩圈,然後極靈活地鑽進蘑菇和白骨群中,貼著地面細細搜索。那物體似乎極為難尋,直直花了數天也沒有蹤跡。
在黑霧的協助下,少女顯然輕松了許多,她覺得脖子有點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還是本能地坐下休息起來,覺得舒服了一些後,無神的目光向四周望了一眼,落目的則是一片無邊的慘白色——此地便是萬骨潭,灌愁淵下最恐怖的所在。
「咕嘟咕嘟」,如泉水冒出的聲音,一團黑色霧氣從某個巨獸尸骨空洞的眼中鑽出,飛速地奔向遠處休息著的少女。
少女轉過頭去,依舊面無表情,但心中卻產生一松的陌生感覺,她知道,這是她的霧寵在興奮至極之時才會發出的聲音,這說明,終于找到了。
黑霧到了少女身前,「咕嘟咕嘟」地轉了一個圈,轉眼間形態發生了變化,成了一株灰黑色花草模樣,栩栩如生,然後又化成雲朵狀向少女腳下飛去。
少女站起身,被黑霧托著飛起,不一會兒,果然在那獸骨旁邊發現了一株花草,其狀與之前黑霧所化幾乎一模一樣,其葉寸許長,墨綠色,細絲一般向外展開,中間有一紫色朵狀物,顯然是花朵未開放的樣子,點點藍色的熒光如霧氣籠罩其上,一看便知是世上難得的奇花異草。
少女從懷中掏出一把閃亮亮的小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縴細的食指上一劃,一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到了紫色花骨朵上,剎那間被其吸得精光,整個骨朵漸漸變成了血色,並且不停地冒出絲絲縷縷的紫色霧氣,外面那些藍色的熒光忽明忽暗,徐徐地吸收著那些紫氣,整個過程詭異之極。大概一刻鐘之後,這一現象才慢慢停止,此時少女面前的早已不像一株花草,而是一個草莓形的純黑色物體,其根睫葉已經枯萎化成了黑灰。一聲輕爆響起,那僅剩的黑色物體突然爆裂了開來,形成一個盛開的黑色花朵形,花蕊處竟是一顆拇指大小晶瑩圓潤的藍色珠子。少女見此,從懷里模出一個小玉匣,將此珠小心翼翼地放入其內,又小心地收好。
完成之後,少女便帶著她的霧寵御器飛離了此地。
灌愁淵某山某斷壁某洞之中,住著一個滿頭白發、身形瘦小的老嫗,此刻的她正守在洞府門口焦急地張望著什麼,雙手緊緊地握住拐杖,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雪兒……」老嫗喃喃自語著,眼中閃現一絲哀色。
離此百丈之外,飛著一個仙姿玉貌的動人少女和一團「嗚嗚嗚嗚」叫喚不停的黑色霧氣,正是連趕了三天三夜路才到此地的那個萬骨潭少女雪泣和她的霧寵。黑霧遠遠地看到了洞口的慈祥老嫗,原先的無力悲鳴一下子變成了「咕嘟咕嘟」的喜悅歌聲,圍著少女飛快轉了一圈,形體神奇地變化成了少女如花的臉龐,竟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只是這個臉上浮現的是欣喜萬分的神情,見到老嫗如久離家園的孩子見到了親人般的親熱。而那少女卻仍是一臉漠然的表情,但飛行速度似乎增快了幾分。
老嫗終于也看到了她們,見到霧寵的形態,不禁神情一動,內心悲喜交加。「兩百年的朝夕相處,霧兒幾乎與雪兒心神合一,想著辦法給我帶來快樂,來彌補雪兒做不到的,用心良苦,我怎會不知!」老嫗心里這樣想著,身體已經顫巍巍地迎了上去。
「半個月了啊,終于把你們盼回來了,來來來,姥姥看看,瘦了沒有。」少女一著地,老嫗便一手握住少女的柔女敕小手,一手顫抖地撫模著她的肩背,和藹可親的說道。雖然少女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老人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一臉的疼愛之色絲毫未減。
待進入洞中,少女就將懷中的小玉匣拿出來交給了老嫗。老嫗打開盒子,眯著眼仔細端詳著那顆藍瑩瑩的發著淡淡光芒的珠子,不禁喜形于色,嘴上喃喃說著「太好了,太好了……沒想到這傳說中的霧陰花真的存在,連花丹也順利融合精血結成了,感謝蒼天保佑,雪兒有救了啊……」
「時間不多了……」老嫗心中幽幽地念道,她看了一眼木然站著的少女,目中滿是憐惜。
「霧兒,你帶著雪兒去臥室休息一下,等準備好了姥姥會叫你。」老嫗和顏悅色地向黑霧說道,同時一揮手,一大簇熊熊燃燒的三味真火向黑霧飄去,黑霧不但不躲不閃,反而「咕嘟咕嘟」地迎了上來,形態變化成一張黝黑大口,包裹住了火焰,呼哧呼哧地就吞了個精光。然後變化成少女模樣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就裹著少女嬌小的身體飛往了臥室。
老嫗又好氣又好笑,一直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們消失,才收回了目光。她收了拐杖,雙手捧起玉匣看了一眼,閉上雙眼,待再次睜開眼楮時,她的目光變得凝重而又決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