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喚到江邊不是為沿江散步而去,而是在四處閑逛的途中偶然听到此處有鎮上唯一的一座修仙者坊市。
姥姥說過,坊市是修仙者之間互相交換和買賣物品的集市,葉小喚現在囊中羞澀,甚至連個儲物袋都沒有,前去自然只是抱著開開眼界的目的。
再次看到這條大江,葉小喚不禁吃了一驚。只見原本激流拍岸奔騰不息的江水現在變得和緩平流煙波浩渺起來,寬度也變成原來的幾十倍不止,遙遙望去,南岸之景變得模糊不清。由此可以想到,江的源頭,那困住她的瀑布威力著實不小,那人居然可以將這樣一條瀑布冰凍住,真不知其修為已到了何種程度。她當時並未看透他的修為,如果不是因為他修為太高讓她望塵莫及,就是他故意隱藏了修為。
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些,葉小喚興致勃勃地逛起了坊市。
江之北岸,鎮上凡人謂之仙堤,因修仙者坊市佔了鎮上岸邊大部分區域,每日可看到很多仙人飛落到此處進行交易,仙堤便成為了人氣最集中最充滿活力之地。
葉小喚由西向東走,西邊是坊市街口,進入其中後,只見一大片都是空白之地,看到其上幾十個攤位之後,葉小喚了解了,此地是為那些臨時起意擺攤的修仙者專門留下的,她且走且看,對攤位上的物品只粗看不深究,她不想表現出對那些很感興趣的樣子,怕被攤主纏上猛力推銷一番,自己身上又沒有購物所需的靈石,還是不自找麻煩的好。不過大多數修仙者不似凡人,自持身份,倒也沒有幾個高聲吆喝主動推銷的。
但僅是粗看,就已讓葉小喚心中心動不已了。身為公主兼囚犯,她是從未出宮購買過東西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君主提供,對她來說,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實際上,她更偏向于在夢中和姥姥一起所過的生活,一切從簡,所用都是必需品,平日里修煉,偶爾出去觀賞風景,或者在洞內和霧寵嬉戲,簡單卻是樂在其中,也許就是這段類似隱居的夢中生活,將她原本冷傲尖銳的性格潤養得平和淡定了一些。凡人好享受,修仙者重實用,這應該就是大多數凡人和修仙者心性的區別吧。葉小喚目前是一窮二白修仙女菜鳥一只,別說實現救出姥姥的夢想,就是自保都成問題,因此,看到攤位上那些可以提升自己實力的急缺之物,也就難免心動了。
經過擺攤處,是一些不高的房屋,門口或掛招牌或豎旗幟,什麼「丹香小閣」、「器宇軒」「功法博庫」……自然就是賣丹藥賣法器和賣功法的了。出入這些店鋪的修仙者非常之多,神色各異,有滿載而歸的,也有遺憾離去的。葉小喚並未進去,只在外面站著看了一會便又繼續前進了。
已至傍晚,落日余暉下,葉小喚又走了一段路,忽聞一陣鑼鼓敲擊聲,岸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
「快看江上,那標志。」不知是誰喊了那麼一嗓子。
眾人紛紛睜大眼楮張望,葉小喚也好奇地看向江邊。
只見煙波之中,一艘大型帆船由遠處緩緩駛近,正準備靠岸,鑼鼓敲響,提醒岸邊其他船只注意讓位。船身足有五十丈長,二十丈寬,周身裝潢得金碧輝煌,其上三層樓宇,雕龍琢鳳,霞光萬丈,好不氣派。
「這是什麼船,這麼霸道。」有人提問。
「道友這都不知道,新來的吧,你看那船帆上的標志,看到沒。」有人解釋。
「看到了,誰家的船?」繼續提問。
「南段北侯,東皇西秦,東風不變,四海皆平。」見很多雙眼楮看著,那人不僅得意地賣起了文。
「本人是個粗人,听不懂你那些文縐縐的,趕緊給我講重點。」一胖臉大漢走出來不耐煩地說道。
「就是天延大陸的五大修仙家族之一,皇家的船。」那人腦袋一縮,趕緊說出重點。
話語一出,周圍倒吸聲四起。修仙界大名鼎鼎的皇家,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能一眼便認出其家族標志的不多。
「什麼皇家,沒听說過,很厲害嗎?」。胖臉大漢繼續追問。
眾人用一副「兄台是否已閉關五百年」的眼神望著他,他老臉一紅,憨厚笑道︰「本人小時候頑皮,不愛讀書,被老父親關起門來修煉,跟隱居沒差。如今是第一次出門歷練,所以……嘿嘿。」原來是個小修仙家族的子孫,被禁足到現在才肯放出,真不敢想象其小時候頑皮到什麼程度,再看他此時模著腦門憨厚的模樣,眾人搖頭,不可想象也。
「呵呵,想必道友家規甚嚴,既然如此,老夫來給道友解惑吧。」不知從何處走出一位白須飄飄的瘦長老道,開口說道。
此人葉小喚見過,正是坐在坊市擺攤口向擺攤的修仙者收取靈石的老道,人稱坐攤仙,也許因為工作比較清閑,或因為老道酷愛看書,在葉小喚逛坊市的兩個時辰中,每每無意回頭,都會看到他手捧一本書,看到有意思處,還會將腦袋搖晃那麼幾下,因此對他印象深刻。如此一位似已成精的老書蟲,竟也會前來湊這熱鬧,讓葉小喚心中頗感奇怪。
老道手捻胡須,娓娓道來︰「老夫是從一本古書中所知,此事要從一個傳說講起。傳說萬年以前,天延大陸有如今的三倍大小,可是天地異變,大陸分裂為諾干,向茫茫大洋四散飄去,在人類即將遭遇天崩地裂之災時,大陸上出現了五位驚才絕艷之輩,他們利用大神通,用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將大陸拉回原處重新合並,並用陣法控制住,雖然未全數保全,但至少保全了凡界大多數部分,不至于修仙界斷了根源和傳承。這五位驚才絕艷之輩,即如今五大家族的祖先,時至今日,他們的家族子孫仍鎮守在原地陣眼處,維護大陸和四海安穩,為永記其救世之恩,五大家族在此大陸上享有無上榮譽和尊嚴,萬年以後,此事雖已成傳說,可凡是在那次災難中獲救的修仙者,無不將此作為祖訓遺留給子孫的。」
老道看了一眼眾人,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如今的五大家族,雖說沒有了其祖之風,但榮耀猶存,尤其是近十幾年,听說各大家族都出了一些天才之輩,擁有天縱之資,尤其是東風家族,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道友此話怎講?五大家族護衛大陸,其後輩實力越強,不是越有利嗎?怎麼會有壞事一說?」有人對老道的疑問產生了懷疑,卻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老道卻是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說道︰「別看各大家族表面和睦,實際上暗地里矛盾不少,就看前段時間,秦家老祖派人從西邊千里迢迢趕到東邊,專門向皇家家主提親,皇家委婉拒絕了,可之後卻轉而將繡球對準了東風家,秦家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可暗地里怎麼想就不知道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分明是皇家看不起秦家子孫的表現。若是因為五大家族之間的不合,導致陣法不穩,大陸將會再次陷入崩裂的危機啊。」
「道友真是博古通今,見多識廣啊,如此秘聞我等卻是不知,今日听道友一言,還真覺得事情不簡單。若大陸再次分裂,我等平庸之輩只能盡力保全自己了。」之前提問之人說出此話之後,眾人皆跟著唏噓不已。
老道手捻白須搖了搖頭,一副「汝之贊美吾受之有愧」的模樣,神色卻似對旁人的贊揚很是受用。葉小喚見此,也就不再奇怪為何此老會來湊熱鬧了,難得有勇武之地,自然想要好好發揮下,想來在眾人一開始圍聚向江邊時,此老便已經嗅到了疑惑的氣味了。
那邊大船早已靠岸,從船上下來一大群人,坊市的修仙者知是皇家之人,卻是不敢上前圍觀的,只敢聚集在一邊听坐攤仙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葉小喚也站在其中听了好久,這種可以了解修仙界秘聞的機會她可不會錯過,在起初听到那個傳說之後,她心中若有所思,此後更是听得仔細,坐攤仙不愧博古通今見多識廣之贊,所知所講讓眾人感到耳目一新,听得是津津有味,老者也是有問必答興致高昂,直到深夜,雙方才互覺滿足地告辭散去了。
經過碼頭,葉小喚轉頭看了一眼停靠江邊的華麗大船,心中不得不將之前剛得出的「凡人好享受,修仙者重實用」的結論推翻了,今日坊市一番見聞,讓她感受到修仙者實與凡人相差不大,有清心寡欲之人,也有貪慕虛榮之輩,有各種性格,也有各種愛好,葉小喚臉上露出笑容,也好,總比以前所認為的修仙者個個是變態強,如此一來,這修仙界倒也變得有幾分人情味了。「我自清心,看修仙百態,也未嘗不是一種隱居。」葉小喚心道,繼續往東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