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現在的姿勢就像一只母雞。
雖然有些不雅觀,但事實如此,從小到大,我和許世南這個闖禍精雖然到處惹事,但每次都不等別人把我們抓起來,二叔就趕來把我們救下了,以前雖然每次都會掛點彩,但總歸沒有今天這個下場來得悲催︰我生平第一次真實體會到被人五花大綁是什麼感覺,而且一綁就是幾個小時,手被反綁在背後,到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什麼知覺,腳和大腿綁在一起,使得我整個人被迫蹲在地上,且一個多小時後,我已經完全蹲不下去,渾身酸痛,直接半蹲半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幾個看守在那走來走去,似乎禿頭對我的印象挺深刻的,怕我隨時會跳起來爆炸了一樣,才叫人把我綁成一只母雞。
說實在的,雖然現在我的處境已經算窘迫了,但我更擔心的是世南他們,從禿頭的人馬下車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今天我們是徹底倒大霉了,所以關于整個把我綁成母雞的過程我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唯獨不理解的就是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和世南他們分開來看守,我被綁在酒吧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里,中途那個死禿子有進來過,一路上邊拿著個冰袋敷著臉邊嗷嗷大叫,進門看見我蹲在地上,立刻目露凶光過來狠狠給了我一個耳光,扇得我以為他想當場把我的幾顆牙也打出來給他自己補上。
「tm個臭婊子,毛還沒長全就敢來打老子,今天我不扒了你一層皮,你就不知道四爺我是誰!」
我蹲在一旁不啃聲,反正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懶得跟他廢話,好在他畢竟還顧念我是十三賭場的人,事情鬧得再大也沒有當場讓人把我給廢了,只是綁一邊關著,這就說明他還不敢對我下手,所以在我還沒見到世南之前,我決定一切按兵不動,思考著該怎麼出去,二叔那邊如果知道了,會不會派人來救我們呢?還是他已經暴跳如雷了,巴不得岩老四先替自己教訓我們一頓,然後他再來收拾殘局呢?我感覺第二種可能性較大,教訓是教訓定了,問題就是,岩老四到底會把我們給整到什麼地步,我自己是從沒被道上的人抓住的,關于他們會怎麼下手,心里還真沒底,難不成真的要跟電視上演的一樣,斷根手指什麼的來引以為戒?不會吧,要真到那地步,二叔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家中小輩被人斷手指,按他的脾氣怎麼著都得先把那王八羔子的老窩給輾平了。
不成,我不能老想著靠二叔,一開始這件事就是對不住他的,從小到大我還真從沒做過背叛他的事,他到底會怎樣我也不清楚,還是別指望這條路了,換條思路看看。
第二就是自己逃生,問題是怎麼逃出去,騙他們說我要上廁所,讓他們帶我去廁所然後半路打暈他們跳窗逃跑?這些都是電視上的戲碼,現實生活中人家哪有那麼好騙,估計真肯讓我上廁所也要全程看著,那還不都便宜了這群孫子。不行,再說了我要真跑了,世南那邊還不知道跑沒跑出來呢,估計回頭我還得苦命地過來救他們,萬一一失手,這下可真是火上澆油,怎麼死都不知道了。
正想著,身旁幾個看守的突然接了一個電話,邊點頭邊應聲,打完了電話立馬走過來給我的腳松綁,我這正納悶呢,其中一個就一把拉起我的衣領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推了我一下就讓我往外走,我手腳都麻透了,哪有力氣走路?走沒一步就軟趴趴地給倒下了。旁邊一男的見我動不了,就直接叫旁邊一手下把我扛起來上路了,我心里像懸起了一塊石頭,不但整個人酥麻麻沒力氣,心髒也好像跟著一起沒力氣了一樣,怎麼著,現在就要把我拉出去斷手指不成?媽呀,這可玩不起呀,我這還年輕著呢就要給人家弄成殘廢了,真是回頭哭都沒處哭去!我這邊心里就快淚流成河的時候,那人已經把我扛到了樓下的酒吧廳里。
大廳已經和我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到處都是破椅子破酒瓶,總之什麼都是破的,滿地的狼藉,中央勉強擺了幾把還算完整的沙發椅,那人一把我送到地方了就一把把我丟到了旁邊的一張沙發上,我整個人披頭散發,懵懵地抬起頭來,看見對面正前方正坐著禿頭,旁邊被綁著蹲地上的正是我弟和他的幾個手下,凱弟不在場,情況到底怎樣還不清楚。世南一開始還蹲在地上,一看見我被人扛出來,忙往我這邊看了看,見我還活蹦亂跳的,似乎是安心了點,這才回頭瞪著禿頭。
禿頭的臉似乎是腫起來了,到現在還敷著一袋冰,整個人看上去也沒比我們好到哪里去,笑起來的聲音他娘的比起今天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刺耳︰「哼……真是本事不小啊,早就听說過十三賭場的老二是個臭老千,沒想到他教出來的小狗崽也跟他一個德行,沒錢買貨耍賴就算了,完了還敢在我眼皮底下動手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個比一個臭!」
話音沒落,世南就冷笑了一聲︰「老岩,這話說絕了吧?哥幾個今天是動手了沒錯,可你又正大光明到哪去?你老早就覺得自己提出的價我出不起,一開始就派了人半路攔下我們去取錢的人,這叫你不仁我不義,是你先截了我們的人,我才動的手,再說了,我派人跟你們去取錢,你tm憑什麼半路給我攔下?爺還沒給錢呢,你這條狗就開始看人低了是吧?爺今天動手就是教教你什麼叫行規!」
「 !」禿頭顯然沒想到會被我弟反駁,一時間惱羞成怒,一步上前去就扇了我弟一巴掌,頭上青筋都給爆了出來,兩眼張得血紅,「你個兔崽子烏龜棒槌,還教訓起老子來了?!還教我什麼叫行規?!告訴你,今兒個你落在老子手里了,老子的話就是行規!小狗牙還沒長齊就來我這里亂吠!你tm要有錢買貨還用得著來這里設埋伏?老子就是早看出來你個小兔崽子根本沒錢,敢給我來陰的?老子今天直接把你擱這里給閹了你信不信?」
世南臉上挨了他一巴掌,馬上就腫了起來,他撇過臉往地上吐了口血痰,回頭就接著瞪禿頭︰「不是我信不信,就看你敢不敢動手,你要真有那個膽量現在還跟我那麼多廢話干嘛?培養感情啊?你tm壓根就是找不到理由對我下狠手,我是還沒出錢買貨,但貨最後也沒落到我手上,今兒個你是活該倒霉,把貨就這麼白白拱手送給了那個姓謝的!你找不到姓謝的,就拿小爺我出氣,傳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你個沒種的窩囊廢!」
又是啪啪兩聲,我都不忍心接著看,就閉上了眼,只听見禿頭喘著氣罵道︰「好!你倒有骨氣,我也不跟你廢話,告訴你,你今兒個就是活該被我拿來出氣,就憑你對我的人動手,還有你那個小騷娘們踢掉我的兩顆牙,今兒個我就夠理由廢了你們兩個,看以後誰還敢在我四爺面前撒野!」
說罷,只听見他突然對身旁的人大吼了一聲︰「拿刀來!今天就先砍下他的狗爪子給老子當下酒菜!叫他媽道上的人都清楚一下王八崽子最後是個什麼下場!」
話音一落,我整個人當場就僵掉了,或者說,我直接在那給嚇傻了,跟被雷給劈到一樣,滿腦子都是我弟被砍掉手的畫面,震得我整個人都失去了知覺,大腦一片嗡嗡響,一時間什麼想法都沒有,就在那傻愣愣看著,見其中一個手下拿來了一把砍西瓜用的大刀,我這才給嚇醒過來,嘶聲大叫起來。
「住手!!誰都不許踫他!!」
這聲音雄渾有力,帶著一種震怒,狂傲,但並不是我發出來的,我回過頭去,整個大廳的人視線都集中在了門口出現的那個身影上。
這個身影高大挺拔,渾身帶著一股不可忽視的剛硬之氣,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一樣站在那兒,從我看到這個身影的那一瞬間起,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了,或者說,原本快要崩塌的這整個世界,都安穩下來了。我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顫抖,過了許久,才嘶啞著叫道︰「……二叔。」
二叔站在大廳門口,身後跟了好幾個彪形大漢,門外還隱約可以看到新停著的幾輛車。二叔就那麼站在那里,用他那震怒的,像烈陽要噴出火焰一樣的眼神巡視著這整個大廳,慢慢邁出沉穩的步伐,朝禿頭和我弟那走去。
禿頭起先的那種不可阻擋的怒氣,此時此刻就好像突然起不了火的打火機一樣,拼命想打出火來卻只能噴出弱小的火花,他起先是怔了怔,像我們所有人一樣,然後馬上又冷靜了下來,沙啞地笑了起來︰「怎麼,十三賭場的老二,現在跑來給他的干兒子擦了?」
我二叔先是看了看世南,又看了看我,然後才把視線移回到禿頭身上,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語氣說道︰「我佷子打了你的幾條狗,你就要斷他的手,比起你來,我這麼做不算過分吧?」
「哼哼哼……」禿頭咯咯地笑著,視線卻不停地在周圍游走著,似乎很不安穩,「老二,別把事情說得太簡單,你佷子何止動了我的人,再說了,行有行規,我今天就算真要教訓他,那也是在為兄弟們討回公道,這事你插不了手。」
「我插不插手不重要,重要是你給不給我面子。」二叔冷冷一笑,突然俯看著禿頭道,「老岩,今天碼頭那邊的貨,你手下簽收了沒啊?」
禿頭一听這句話,臉色突然大變,好像二叔突然給了他一個透明的巴掌似的,整個人就呆掉了,二叔看著他的表情變化,似乎很滿意,低聲道︰「這就對了,行有行規,你給我面子,我也會給還你面子,二爺我從來說話算話,就看你怎麼做人了。」
禿頭的臉色剎那間由紅轉白,整張臉汗水直流,只見他馬上掏出口袋里的手機開始吧嗒嗒地打了個電話過去,一時間,整個大廳里的人都像突然憋住了一樣,誰都不敢啃聲,唯獨我二叔看起來倒是很悠閑自在,在禿頭身旁慢慢的走來走去,跟散步似的。我連口水都不敢咽,睜大眼看著場面的狀況。只見那禿頭打完了電話,臉色越發難看,突然把手一揮,大聲說道︰「罷了,給我放人!今兒我給老二你面子,要是再有下次,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禿頭的手下見他吩咐了,忙過來給我弟松了綁,也讓人過來把我手上的繩子給解開,世南剛一解開繩子就迫不及待地大吼道︰「還有一個人!我的人受了重傷,都給你們他媽的弄到哪去了?」我知道他指的是凱弟的事,禿頭哼哼地笑了幾聲說︰「把他那條小狗崽領出來,別真給弄死在這髒了爺的手,老二,今兒個的事我算是一點好處都沒佔,不過你也要記著,往後再來招惹我岩老四手下的人,到時候可就不單單是斷手能解決的了。」
二叔听了這話,也不回答,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大門外走。我被二叔的人攙出去送到車上,一開車門就看見二叔坐在後面,臉色嚴峻得鐵青,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接著看,坐下來就不敢吱聲。二叔也沒搭理我,就只是往車窗外看,不一會兒,我就看見凱弟被人從里邊抬出來,渾身是血,世南一路跟在旁邊,二叔一個手下過來俯身對車里的二叔道︰「二爺,二少爺說想要弄輛車現在送他朋友去醫院,還有他的幾個弟兄也得送醫院,二少爺親自一路送去。」
二叔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告訴他不用了,還嫌今天的事給我鬧得不夠?你給他們弄輛車,再叫幾個弟兄照應著送過去就成,叫他自個過來給我待在車上。」
那手下哎了一聲就過去了,不一會兒,世南就乖乖過來上車了,跟我們一塊坐在車子的後座,一上車我就馬上抓住他仔細瞧,還好,就臉上淤青了,手上好像還被刮傷了幾下,沒有大礙。我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里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一直以來的那種緊繃狀態,到現在也是徹底放松了。
我二叔見我這樣,終于開口罵道︰「知道怕了吧?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我要是晚來一步,沒準過幾天就得給你們幾個上墳去。」
我一听這話,知道二叔肯罵我們就是沒跟我們計較了,這才完全松懈下來,整個人一從緊張的狀態放松過來,眼淚就不听話的洶涌而出,心里一陣暖暖的苦澀,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打著淚眼瞧著我二叔。二叔見我哭了,表情也松緩了下來,伸手整理了一下我那亂蓬蓬的頭發,嘆口氣道︰「怎麼連臉也給搞花了?回頭要留疤怎麼辦,那群孫子下手也真夠狠,連你也敢動。」
世南一听,忙靠過來瞧我的臉,剛平息下來的火氣就又蹭上去了,破口大罵道︰「我操——nn個狗日的,明天我就叫多點人來,把他老窩全給轟了!」
我二叔一個巴掌就拍過去了,打得我弟當場一愣一愣的,我也跟著給嚇呆了,只見我二叔罵道︰「說你不知死活還真膽兒夠肥!你今天還沒給我鬧夠?!還想著再來一次,告訴你再有下次我就真不管你們了,給我該死哪往哪死去!」
世南雖然給打懵了,但也馬上反應過來,這才賠笑道︰「嘿嘿,二叔你要真不管我們死活了,這麼多年來對我們的投資栽培不都白費了麼?我替你想想都覺著不值,佷子我往後收斂點就是了,您老別氣壞了身子才是真的。」
我二叔一听這話,這才算氣消了點,反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該有的教訓今天那禿頭也替他全給了,怎麼說都還是他的兩塊心頭肉,說不理我們還真難。我一看他表情松懈下來了,這也跟著放松起來,眼淚也就不掉了,人傻呵呵地笑起來,世南一見我笑了馬上給我使眼色,叫我接著哭,因為我一哭二叔才算真的心疼了沒轍了,從小到大二叔最怕的就是我哭,我一哭他就覺著世界塌了,非得把我給哄笑了才行。我一個白眼就給他翻過去,你當老娘是什麼東西要哭就哭,老娘的淚腺寶貴著呢,禍是你自個惹的,要哭你自個哭去。
世南見我不買賬,笑嘻嘻地吐了吐舌頭,整個人也放松下來,往後座上躺下,慢慢地伸了個懶腰,估計是給扯到身上的傷口了,一下子又哎哎叫起來,我二叔嫌他吵,一腳就往他身上踹去,痛得他哇哇直叫,說我這還沒給人打死呢二叔你就要弄死我了。二叔也不理會他,過了一會才說道︰「你知道今天為什麼會弄得這麼慘吧?這就是一個教訓,往後做事,一定要洞察大局。」
世南抬起頭來︰「我這還納悶呢,岩老四是怎麼料到我在yellow仔那邊埋伏了人,居然能搶先我一步,完了還能叫人過來支援,搞得我的人手腳大亂,這才壞了事。」
二叔一個白眼翻過去,說︰「所以說你道行未夠!十三賭場最近本來就和岩老四那邊的人在生意上有沖突,這個時候他就怕抓不到我們的把柄,你突然跳出來說要買貨,他能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他是一開始就不想把貨賣你,就想把價抬高了逼你出手,所以一開始就叫人埋伏在那邊接應著,完了再叫人過來把整個場面給收拾了,再拿你們兩個小拖油瓶要挾我。」
「操,這個老賊。」世南悶悶地罵了一聲。
「所以說,跟這種人打交道,就得比誰的手上握著的把柄多,我問你,那會兒他說要砍你手,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
世南撓了撓頭,說︰「也沒說什麼,就罵他不懂行規什麼的。」
「這就是錯了,岩老四這人是個無賴,跟這種人打交道談行規根本就是屁話,他壓根就不想放你們走,就是要對你們下手,所以跟這種人談判,要比他更無賴,你就要直接抓他最軟弱的地方,光憑嘴皮子是沒用的,要直接挑他的後方下手。」
「所以你就直接叫人劫了他碼頭的貨?」
「對,就在趕來救你們的路上,記住,往後在道上做事,要第一時間思考對方的弱點和他到底想要什麼,然後就是快速下手,一點猶豫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