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地布滿了陰霾,黑雲壓城般地讓原本抑郁的心情更濃郁了一分。
眼見著大雨將至,顧不得那讓人膽顫心驚的轟轟雷響,爾琪不禁用力握緊了方向盤,車輪轉動的頻率也愈發快了起來。
余光一掃,正巧瞥見小區口賣豆花粉絲的花榮在慌亂地收攤,還來及收回注視,便狠狠地拐進了小區。
小汽車剛進了停車場就听見身後 里啪啦的雨聲,接過趙嬸手中的停車票,爾琪沖著漫天的大雨,不由自主地大罵了一聲,「你妹」。然後拿著包飛速地頂在頭頂,沖進雨幕中。
顧不上淋濕的冰冷的身體,猛地打開空蕩蕩的家,上班前還擺在陽台的千紙鶴被風雜亂地吹散了一地。
慌亂的拾起地上的千紙鶴,憐惜般極輕柔地拭去落在紙鶴身上的雨水,將它們裝進籃子里提進了房間。
房間陰暗,卻不暇開燈。
時鐘「滴答滴答」不解風情地滋擾心情,就連雨水洗禮塵世的聲音都越發的聒噪,肩膀微微地輕顫著,借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一點光亮,雨水順著發尾,一滴一滴打濕了臉龐,突然鼻頭一陣發緊,那種酸澀的感覺連帶著眼楮一並起了作用,一滴淚刷的從眼角滑下來。
指尖輕觸著那些被雨水打濕而泛起了輕微褶皺的紙鶴,懸掛在臉頰下的那滴淚水成為幽暗房間一個清晰可見的發光體,哭累了就闔上眼,靠著桌面,雨水還在嘩啦啦地下著,混雜著些許記憶,偷偷地潛入了爾琪的腦海。
夢里那滿山頭的蒿草肆意搖擺,在風的戲謔下遠遠望去就好像是層層綠色的波浪,天空湛藍,雲卷雲舒。山頭青草的香混雜著泥土的腥形成別致的氣味,深吸一口都讓全身所有的細胞得到舒展。
低下頭挽起了褲腿,將手腕上的袖口輕輕地向手臂推了推,白皙的臉頰上驀地揚了揚嘴角,晃動了一下黑色卻明亮的眼珠,然後躡手躡腳地剝開高挺的蒿草,向坐在草堆里那個若隱若現地白衣少年走去。
猛地將雙手捂在了少年的眼前,帶著些許甜蜜的語氣附在他的耳邊,調皮的生怕嚇著他那般輕輕的月兌口而出「猜猜我是誰?」
風夾著她的聲音吹散了好遠好遠,捂在少年眼前的雙手明顯的感覺到他兩靨在微微地上揚,她披散在腰間的長發被風帶起,不時撓得他的臉頰癢癢的。
不由分說地抓起眼前的那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輕易地將她抓進了自己的懷抱。
「玩了那麼久的游戲,你不累嗎?」。看不出一絲的厭煩,反而有著濃濃的如蜜水一般的滋味在他的話里淡開。
他的眼楮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那般細致地審視著那張有著精美五官的臉龐,最終落在她的深黑色的眼眸里,久久的凝視,心跳卻不由分說地快了起來。
一時無措地,閉緊了眼笨拙地吻了上去,溫軟的唇相互纏繞著,連鼻子里都吸進了她呼出來的甜甜的香氣。像棉花糖一般,柔軟與美好。
她對他說︰「我會為你折一千只的紙鶴,然後讓你帶著去。」風將他的襯衫吹得鼓鼓的,她將腦袋靠近卻也平息不了風的頑劣。他的胸膛很暖,不時有撲通撲通的聲響通過潔白的襯衫傳進了她的耳朵。
那些心髒的跳動聲那般悅耳和靈動,漸漸地睡衣襲來,在他的懷里是那般的溫暖,所以連睡下也是那樣的安好。
醒來的時候,自己卻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任她怎麼地踢、錘,作用在黑暗的中的力量,只會將黑暗的牆壁稍微地凹陷便又恢復了平坦光滑的姿態。
那般可怕,最後連自己也要被吞噬了。任她怎麼掙扎,也無濟于事,好像要喘不過氣了。
猛地從桌面上噌地爬起來,爾琪的額頭布滿了秘密的汗珠,一旁的紙鶴還是靜靜地呆在籃子里,揉了揉剛才哭疼的眼,打開了台燈,伸手拿起了那本布滿塵埃的日記本,鼓起了腮幫吹去上面的塵埃,輕輕地翻開了。
日記本的某一頁夾著一張雙人合照,她的頭靠在他在肩膀上,咧嘴的姿態記載著十八歲的單純與美好。
輕嘆了一口氣,飽含著對過去無盡的美好與懷念,沖著照片上帶著黑框眼鏡的自己宛然一笑,然後目光漸漸移至那個穿著白襯衫,微長的劉海遮住自己的半只眼,有著靦腆笑容的男生,漆黑的眸子突然泛起一股道不盡的哀傷。
「說好的一千只紙鶴,你走了之後我卻還沒有折好」抽出了一張紅色正方形的卡紙,輕車熟路的折了起來,口中不時喃喃道「每天一只,這個是第893只了。」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去「呃,也是第八百九十三天了。」
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震動的聲音撕裂了剛才的寧靜,爾琪吸了口氣,指尖微微在屏幕上綠色的接听鍵滑動了一下,然後將手機夾在耳的右邊,緊靠著肩膀,雙手卻還是執著地折著紅色外衣的紙鶴。
「喂,您好?」
「是我,莊恩狄。」仿佛壓抑著一大口氣,卯足了力量等待對方的回答。
爾琪手指的動作輕微地停了停,表情卻尷尬了起來。
「我回來了~「許久之後,他還是開了口。」你個死二貨」佯裝輕浮的語氣,這些年在社會上模爬滾打,卻也褪去了年少時羞澀的模樣,將手中的紙鶴放進了藍子,接起了電話「終于舍得回來了啊.」
「啊二貨?」電話那頭稍稍的詫異,微微眯起了眼,這家伙給變成這般模樣了?不似當年啊。
很多很多的話,好似卸下了包袱和以往的偏見,在多年之後月兌口而出。掛之前,莊恩狄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放下了嗎?「
「怎麼放得下?」不假思索地回答,飽含笑意和調侃地語氣卻掩飾不住這句話的厚重。
「明天去看看他?」
闔上電話,再次拿起了那張合照,輕輕地移至唇前,點了一下照片里那個少年。
怎麼能放下呢?那麼優秀的何楷兮。是不是。
腦袋又是一陣的發熱,將右手托起了下巴,拉開房間的窗簾,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城市在七彩霓裳的映照下,華燈初上,街頭依然是人潮涌動。同幾年前相比,都已經是翻天覆地的模樣了。
好像那時的我們,也只有十八歲,真想重回青春,做一場無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