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陌路 第十四章 夜間梵音

作者 ︰

細雨不斷地從窗外瓢潑進來,打濕了平攤在書桌的復習材料。

此刻外面已是被傾盆的大雨給攻餡了的世界,透過窗可以看見芭蕉樹被挫敗了的姿態,在風雨中那般無助的飄搖。

爾琪皺了皺眉,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這雨一下似乎越發寒冷了起來。側過頭,看見坐在不遠處的何楷兮仍然筆挺著身姿,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

好像在任何時候他總是可以靜下心啊,收斂起淺淺的笑容,起身輕手輕腳地關掉了窗戶,再回頭,何楷兮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去哪里了呢?」爾琪喃喃自語的環顧了一下這間自習室,自習室里的人並不多,卻沒有他的影子。

此刻手機震動了起來,是一條新短信。

「琪,記得嗎?我們曾經用雙手為對方遮擋過如同今天這般的大雨,再冷也別忘記身邊的溫暖。很多外在改變是必須接受的,你要相信,如今的我依然是曾經的模樣。」

總是不可避免地被蔣媛看破,可是傻孩子,你知道嗎?就算你不曾改變,我卻沒辦法否認自己落榜後的那一份卑微,或者一年後我得以涅槃,我可以依然驕傲地變回自信的自己。但是,又或者……我失敗了,我該如果面對。都已經不是無憂無慮的少年了,那麼多未知的宿命下我們怎麼可能不改變呢?

思考了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復,于是只能按掉了手機。

「那。」是紅色罐裝的旺仔牛女乃,抬頭看見了何楷兮和煦的笑容。

「哪里來的」爾琪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剛接過手,居然還有微熱的溫度,那麼自然地滑入心里。

何楷兮依舊熟練的幫她拉開易拉罐,那種貼心的模樣,讓那顆年少的心緩緩的舒展開來。

「門外小賣部,回來的時候隨手放在熱水機上沖了會,應該熱了點吧」

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本來緊張的心情加上自習室如此安靜的氛圍變得讓人更加無所適從。

似乎連心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是因為何楷兮嗎?

窗外的雨聲還在持續,但是听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麼聒噪了。

「你確定要回去了嗎?」。爾琪將手伸到雨中,蹭了蹭手中的一片雨水忍不住歪著頭看著何楷兮。

「我有傘」何楷兮淡淡地說。

「那走吧。」你有,那我呢?小女生的氣節,無奈的擺擺手,徑直走入了雨中。

早知道出來的時候就拿把傘了。心里暗暗罵了罵自己,卻還佯裝鎮定。

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突然被一把淺藍色的雨傘給遮住了,是何楷兮,手持著傘一臉怒容地站在身邊。

「跑那麼快,不怕變落湯雞啊,感冒了怎麼辦」語氣中儼然有著淡淡的埋怨。

雨水拍打塵世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偶爾有一兩滴的雨水觸踫到手背泛起一絲絲的冷意。

剛想說著什麼,只見何楷兮一把將傘塞到了爾琪手中。

「拿著,我去牽車」依舊是那副沒商量的語氣,沒等人家回答就沖進雨幕里了。

怪別人跑得快,自己呢?怕別人變落湯雞,那你自己呢?如今是冬天,那身衣服被打濕的模樣該讓人多心疼,不,或者是……呃,何楷兮被淋濕的樣子。

手中緊緊捏著傘柄,一時無措的站在路燈下遲遲移不開步伐,直到何楷兮牽著單車在遠處喊著「諶爾琪」

那般空曠,卻又深刻。爾琪下意識地跑了過去,帶著那把淺藍色的折疊傘,這似乎還是第一次听見何楷兮叫自己的名字吧?

有點小小的驚喜伴隨著忐忑,跑到了何楷兮的身邊笨拙地點起了腳尖,試圖將何楷兮囊入傘內,但是那般姿態為什麼那樣的滑稽。

何楷兮低頭淺笑了一下,強盜似奪過爾琪手中緊握的傘,一手牽著單車。

圖書館前的那條小道,路燈下橙紅的色彩,映照出雨水洋洋灑灑的姿態,似是靈動的精靈在歌唱,心情也不覺地愉悅起來,好像那些橙色的燈光那般美好。

剛出了大門,便看見門前那條道路積了一個小水塘,堵住了去路。

爾琪下意識地看著自己腳上穿著的雪地靴,這」我載你過去吧!「何楷兮直直地看著前方,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道。」什麼?「似乎不可置信,于是又刻意地試探了一下。」我載你過去。「何楷兮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回頭看了一眼爾琪,露出了一個參雜著靦腆的笑容。

「哦「

何楷兮將雨傘交給了爾琪,從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紙小心翼翼地擦著後車墊上的雨水。

那般細致的,一點點的擦拭,路燈下那個彎著腰,穿著寶藍色的衛衣,微濕的劉海,白皙的臉,十八歲的少年,這般面畫,在心里一點點地收入記憶,或許就是這個時候年少懵懂的心在才得以舒醒,混雜這寒冬里那一陣大雨滋養那些年輕的心。」你送我到剛才那個路口,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爾琪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抱著何楷兮的書包,沖著何楷兮喊道。」再走走吧。「還是那句走走吧,一如既往的。」總是這句。「因為坐在後面看不見何楷兮的表情,爾琪卻撲哧地笑出了聲,暗暗自語道。」什麼?「何楷兮微微回過頭。」沒沒什麼。「

雨漸漸小了許多,何楷兮騎得不快,小心翼翼地,因為這條路坑坑窪窪的。

「你後悔出來嗎?」。拐出路口的時候何楷兮突然問道。

「還好。」一時找不到答案,說後悔怕何楷兮不高興,說不後悔又怕何楷兮誤會什麼。

「還好?」質疑的口吻,何楷兮突然轉變了一個語調「這可是我第一次載女生~」

「啊~怎麼會是第一次,不是有過一個女友嗎?」。

「你忘記莊恩狄說的嗎?那個才幾天呢.」

「為什麼那麼短?」

「」何楷兮沉默了一會,沒有再說話。

是不是自己問太多了,爾琪用右手輕輕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真多嘴啊。

「企圖,因為企圖。」何楷兮突然淡淡地說。」什麼企圖?「」路上的人真少。「何楷兮奪過爾琪手中的傘」快停了,收起來。「然後順手將傘掛在了自行車的車把上。」可是衣服會濕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越來越沒底氣似得,為什麼自己在何楷兮面前中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呢。」是不是我很無趣。「何楷兮突然停下了車,用右腳支撐著地面,很認真地看著爾琪。」沒沒有啊~「

何楷兮嘆了口氣,其實自己都是知道的,又為什麼要問出來呢?就是這麼個死板無趣的人,難道連這個都需要別人的肯定嗎?于是又開始騎車了。

「你家在哪里?」

「岳華小區。」

「有點遠啊~」何楷兮若有所思的說「要不要去吃飯?」

「算了吧,回家吃。」

「哦」

「恩~。」

「喂。」何楷兮似乎有點受不了這種尷尬的環境,于是又開始催促爾琪」唱歌吧!「」「」看在我大老遠送你回去的份上。「聲音壓得低低的。」「

為什麼那麼想听歌呢?這樣嗦和語氣浮躁的樣子似乎很不像原來的何楷兮啊。最後實在拗不過何楷兮,心里使勁地掙扎了一下。

「海角七號,听嘛?‘」隨意「」那我不唱了。「那麼隨意干嘛還要人家唱。」听。「何楷兮乖乖地回答。

爾琪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哼著那首爛熟于心的調。

依稀的記憶從前的你

背靠著背听海的聲音

夕陽和海面都太清晰

我就在這里找到了你

那天的日記天飄著雨

我躲進眼淚你在那里

夕陽和海面依然清晰

還是在這里我丟了你

我把對你的思念寫在海角上

寄給那年七號的雨季

有些愛不怕時間太漫長

已經生長在心里

歲月沖刷掉的只是表面,像海邊被海水沖刷的岩石,只是外表不再光新。可是人無法與岩石相比,外表在變內心也會變,變到有一天連自己都不相信那是我,就像現在的自己,究竟改變了多少了呢?

初次听見這首歌的時候,為那首歌的哀傷所感染,所以連心情都跟著沉淪下去了。

爾琪唱得是那般的輕,輕的連換氣的聲音,都可以听到。何楷兮的心莫名的觸動了,這般溫柔的听覺,似乎將那顆塵封了多年的心驀地一次花開。

她的聲音並不像其他的女生那般尖銳,而是有股淡淡的哀傷,和一抹看不見的藍。這或許就是剛入學那天,當他看見她一個人躲在頂樓起伏著肩膀,環抱雙膝的模樣,自己的心都會跟著一起起伏的原因吧。

其實本來男生是不可以去頂樓的,但是那天剛報道,不知原因的何楷兮一個來到頂樓,卻看見一個啜泣的身影,然後輕輕地退出去,闔上了門。

人總是不想被陌生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吧,呃,就算是女生。當時的何楷兮就是這麼想的。」很好听。「有些陶醉卻又不舍地從歌曲的哀傷中醒來。宛如梵音,來自天籟。

二零零九年的冬天,一輛黑色的單車上,掛著一把淡藍色的雨傘,還有兩個穿梭過細雨與橙色路燈下的身影,在街頭隨著歌聲不斷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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