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回來得怎麼這麼晚？」陸豐看上去身體好了許多，叼著根煙問道。
安然昨夜沒有睡好，回來雖然很困，可是腦海里頭始終高速運轉著。折騰了半天才睡著，今天早上十一點才醒來。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擠了牙膏準備刷牙，「有事。」
陸豐看著這個所謂的女兒，用嘲諷的口氣說道，「不要這麼賣力，傷了身體可不好。」
安然怎會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呸了一聲吐掉嘴里的泡沫，「你他x說什麼？」
「你自己知道。」陸豐吐了口煙。
「我知道？呵呵，我知道……」安然猛然摔了杯子沖到陸豐面前，「我他x知道你看不起媽！更看不起我！你了不起，你了不起就自己去賺錢啊！別讓我養活你！」
陸豐頓時沒話說了，啞了口，轉身摔門進了房間。
基本每個星期都要吵一吵，安然雖也習慣了，只是每一次都忍不住要跟他 嘴，母親的去世讓安然認清了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她硬是改了自己的姓，跟隨死去的母親同一字。
安然，安然……若是這一生能夠安然度過也罷，只怕是永遠見不得光亮，像個過街老鼠。就算日後不干這一行了，她覺得，自己也戒不掉偷竊這個毒。
梳了梳利落的短發，換了件襯衫跟熱褲就出了門。生銹了的門發出鐵銹摩擦的聲音，腳踩在早已破舊不堪的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折磨著安然的心髒，所幸好在住在兩樓，受得折磨短些。也不知道這樓梯什麼時候壞掉，這沒有預警的恐怖一直騷擾著住在這里的窮人們。安然更是害怕，害怕頭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她向來惜命。
走在人群中，安然享受這種陽光與共的感覺。她今天不準備「做生意」，好好感受一下無所事事的日子。
「這不是小安嘛。」拐角路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安然扭頭一看，原來是住在樓上的王吉利，一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了，卻還未娶老婆，在這兒操著舊業，賣黃|片。不過相對幾年前要好很多了，放在以前，對于城管跟巡警，卷起地攤貨撒腿就跑，那溜的速度跟賽馬似的。現在開了個隱蔽的芝麻大小的音像店，倒也安定了不少，不過常客都知道這邊主要賣的是什麼片子，那些放在架子上的碟都是給督查看的。
「吉利叔啊，生意不錯嘛。」安然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小地方只夠三個人站的份兒。
「老樣子，你知道的，嘿嘿。」王吉利笑得有些猥瑣大叔樣兒，頭發長了也不知道去打理打理，「這段日子掃黃組查的嚴，生意不好做啊。」
掃黃大隊的能有多嚴，還不是走走官場。吉利叔就一個字，貪。老嫌手頭緊，誰不知道他跟自家老頭一個樣兒，愛賭。若不是把錢都扔在賭桌上，他老早就可以討老婆了。
「是嘛。」安然有口無心地應道，隨手翻了翻底下的毛片，種類還不少，「進了不少新貨啊。」
「是啊，說到這個，還是我運氣好！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去進貨，差點被巡警逮著！x的好幾個呢！當時以為慘了，撒腿就跑，誰知後頭那幾個條子才追了幾步就不追我了，我還納悶呢。不過這貨我可是付了訂金的，立馬往回逮住那王八羔子，居然拿了錢就想逃！」王吉利說得起勁。
「哦？那你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啊！」安然笑笑，這種好事兒她怎麼沒遇到過，前幾次被抓了她個現行的警察怎麼不放過她呢。嘁，不過好在這葉城的警察現今是越來越吃素的了，能干的都往上提拔了，說是來了批新的，誰知道是不是打醬油來的。
「哈哈，是啊！對了，這兩天怎麼也沒瞧見你爸？他窩家里坐月子啊。」王吉利問道，模了模泛著油光的頭發，安然看著就想嘔吐。
「他病死在家里了。」安然沒好氣地說道，放下手頭的碟。
王吉利瞅了兩眼安然，嘴角裂開惡心的笑，「又吵架了？嘿，大家都是道兒上的，你就給他點錢不完了嘛，誰讓你上回一分錢都不給他，害他冒著雨躲了追高利貸的人一晚上。任誰都得生病啊。」話雖這麼說著，眼神里頭卻透露著嘲弄，像是個看熱鬧的，不過王吉利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每次安然家里有點什麼事，他听風就是雨地嘲諷兩句。
「行了行了，早死早超生。我走了。」安然實在听不下去，邁開腿就走。
王吉利也知道安然的性子，提不得她爸，「常來啊！」假客套地在安然背後喊道。
「阿姨，來碗蔥油拌面！」安然挑了個空位坐下，朝里頭忙活著的徐嫂喊道。
「小安啊，馬上馬上！」徐嫂見是安然，便手腳麻利地先給安然下面，完全不理會先來後到這一說。
安然剛想抬腳踩長凳上，卻猛然發現這兒的長凳都換成塑料單座了，抓了抓頭發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等待她的蔥油拌面。
外頭有些吵鬧，似乎是一幫子外來戶口的小孩在鬧騰。安然扭過頭看了看，卻什麼也沒看見，倒是覺得天色有些昏暗，想來一會兒要下雨。
葉城的夏末初秋老是下雨下個不停，潮濕悶熱，真讓人受不了。但雖如此，安然還是老忘記拿傘。時常被雨淋了個半透。
「來了來了，蔥油拌面！」徐嫂將面端了過來，往圍裙上擦了擦手，「小安慢慢吃啊。不夠還有呢。」說完又進了廚房。
安然點點頭，笑逐顏開，操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要說她不是個享福的人也罷，她就是喜歡徐嫂這兒蔥油拌面的味道，倍兒棒！永遠吃不膩，每回來吃一次都覺得很幸福。
不消片刻面就吃了個精光，看著徐嫂還在廚房忙活著清理，便將錢放在桌上準備離開，要是當面給，徐嫂又不肯收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當安然走到門口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一點面子都沒給安然。訝然地只能退了回來。
「小安啊！快進來，外頭下雨呢，又沒帶傘吧？」徐嫂匆忙從廚房走出來，將安然留住，看到桌上的錢道，「不是說不要錢的嘛，跟徐嫂客氣什麼！」
「啊喲，徐嫂你就收著吧，不然下回我就不來了啊！」安然笑道，大大咧咧坐下，等這雨停下來。
外頭小孩子的聲音也沒有了，想來也是因為這大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