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秋去冬來,等到一場盈盈白雪,終于將落光枯葉的枝椏包裹時,陳溪刖,卻還沒有醒。
霸憐君坐在溪刖的床前,斂著眉看著窗外的天地蒼茫。天地同色的銀白中,只有那埋在盆中的幾株紅花,妖嬈如常。
那紅花惹的西院之中,到處飄蕩著一股異香,經久不散。
霸憐君有些煩悶的站起身,卻發現那一抹紫色,從他的身旁敏捷的竄過去,跳到了床上的被窩里。
眼急手快的伸手,一把揪住它的脖領子,將它提了出來。
看著它在手中掙扎了兩下,霸憐君瞪著眼,將它丟在了地上,惡聲惡氣的開口「山狸精,溪刖到底什麼時候會醒?」
「吱…」一聲慘叫,山狸精就地一滾蹲坐在地上,偏頭看了看他寒冰般的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除夕之夜如果不醒,她就會死掉。」
驚愕的站起身,眼目四掃「什麼人說話?」
「吱…」又是山狸的一聲輕叫,與他對視,嘴巴沒有張開,卻分明听到它說「是我。」
不顧他怔驚的表情,山狸精邁開步子,在床前優雅的緩緩踱步,那個清脆的女聲,繼續悠悠傳來「我是西郊城外山狸仙廟的山狸精,當然你們也叫我山狸仙子。」它轉過頭沖著霸憐君挑釁的眨了眨眼。
後又繼續踱步,緩緩道出原委「二十年前,西郊還沒有山狸仙廟,當時的我只是一只正受劫的山狸小妖。雷劫…那是令多少想成仙的小妖,喪命的劫數,那一天,天下大雨天雷滾滾,我已奄奄一息,躺在路旁的樹下,我以為我定是躲不過這一劫了,沒想到…去城中賣魚的陳氏夫婦,經過那里,將我抱回了家,當時的陳氏已經有孕,我躲在他家整整三個月,那段日子天空陰了又晴、楮了又陰,但…有子即為貴,所以我就此躲過雷劫。
而陳氏夫婦卻以為,是我給他們帶來的福氣,使得他們中年得子,陳氏所生之女便是溪刖,溪刖滿月之日,我化成人形上門道賀。卻不想,竟被他們認了出來,慌張之跡我現了原形躲回西郊…
原以為,世人定會容不下我,卻沒想到,當日在場的賓客卻誤以為我是仙人,便在西郊給我築了山狸仙廟,修了土身,從此接受世人的香火,成為這凡間的散仙,如此之恩,我如何能不銘記在心,然…西郊的漁戶要求甚少,只求出門平安,但我是山狸啊,海上之事如何能管到?
就在年前,溪刖隨父出海,那次遇上了大風浪,溪刖溺水,雖然被救上岸,但也已是回天乏術,所有的大夫都讓陳氏夫婦準備後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讓他們想到山狸仙廟,他們苦苦的求我,既然當初將溪刖送來,就別這樣狠心的把她帶走。
看到他們如此傷心欲絕,我也實在是于心不忍,更何況,他們還是我的恩人啊!但是當時的溪刖,身體里只剩了一縷魂魄,如果不是那一縷魂魄,對人世的眷戀太重,她早就死了。但是當我用盡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再喚回其他魂魄的時候我才知道,來不及了,溪刖的兩魂六魄已經歸了陰曹。
此時的我左右為難,一邊是苦苦哀求的老恩人,另一邊是只剩了一魂一魄的活死人,幾番考慮下,為了報恩,我選擇了舍棄這幾百年的修為,去年除夕之夜,喜炮聲響,那時的天神無暇顧及人間,我逆了天命以元神護她,從此世間沒有山狸只有溪刖。」
霸憐君不可思議的看她,听著她將這個奇幻的故事講完,此時的他才想起,西郊城外確實有一座小小的山廟,據說供的是一只紫色的山狸精,他的瞳孔放大再放大,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表達的是什麼!
山狸精卻好像看穿他的想法一樣,縱身躍上床,經過他的身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再次幽幽開口「原本我的元神已經住進了溪刖的身體,與那一魂一魄溶合,從此後我就是她,但她卻不會是我。」
「唉…」輕嘆了口氣,滿含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爬到床的內側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趴著「但是她太傻了,不顧我的反對,執意嫁給了你,還無聊到動用我的法力,弄塌了你家的房子,話說那也就算了,你要被砸死也就算了嘛!偏偏溪刖在那個時候又強用靈力護你。唉…她一個凡人的身體,如何能受得住?」
「所以…」山狸精偏頭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而後似是有諸多無奈的說道「所以,我本已經融合的元神,就這樣被強迫月兌離了她的身體,月兌離之後我的元神渙散,靈力大減,無法與你用靈識交流,直到現在…我靈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了。」
霸憐君皺眉看它,這些日子他的眉從未舒展過,似乎…天生就是如此一般。
雖然山狸解釋了這麼多,可是還是他還是覺得有些震驚,當時是溪刖舍命救了自己嗎?而且…最終還是問了出口「元神融合是怎麼回事?你是她,她卻不是你又是什麼意思?「
等了許久卻沒有听到回答,霸憐君仔細地看它,這才發覺…它竟然睡著了!有些郁悶的的推了推它的身體,可卻毫無反應,似乎睡的很熟,暗嘆口氣走出房門,看著那片片白雪喃喃自語「除夕之夜麼?還有半個月吧!」
然而他沒有看到,在他的背影之後,那一抹紫色皮毛之上,有瑩瑩白光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