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刺眼,胡亂的閃耀在大地。淺淺草一片,無邊無際的蔓延到了天邊,沒有山,沒有水,似乎沒有生的氣息。一襲紫羅衣曳地的女子獨立高處一隅,神界與人間的交界線在她身後,七彩的光在她身後緩緩流淌,一條瀑布輕輕的瀉下來,沒有任何聲音。細細束起的發被風胡亂的吹起,陽光耀在她潔白勝雪的肌膚,淡淡的光圈泛在她四周,輪廓分明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毫無期待,渾身卻散發著讓人窒息的鬼魅。細碎的緞帶隨風飄揚著,眼神冷漠得似乎是在千年寒潭,讓空氣都忘卻了流動。侍衛看著她,屏住呼吸,從未見過如她現在凝重的眼,暴風雨似乎就快要來臨。孤獨無助藏得很深很深,就這麼寂靜著,過了好久好久,時間流淌得很緩慢,仿佛有好幾個世紀那麼漫長。身後,藍兒碧兒卻以一種復雜的心情看著面前傾國傾城的女子。女子一直瞭望天邊,靜靜看著太陽由鮮紅變成淡紅,最後在桔紅的晚霞中慢慢落下,一只神鳥,倏忽而過,琥珀色的眼怔怔的看著失了神。修長的手指在空中一揮,神鳥從空中掉下來,落在地上,撲騰著翅膀,一剎那間,煙消雲散。侍衛如雕像一樣的站著,遠遠的,看不清她任何表情,亦不敢妄自揣度。而身後的兩個女子卻看到她嘴角那一抹無可奈何的笑,片刻以後,便恢復如常,仿佛那表情從未出現在她臉頰,兩個女子也失了神。當最後一抹雲在天際完全消失,夜幕降臨後,露水滴下來,很重,似一聲聲的嘆息,沾濕了回憶。月亮慢慢的爬上來,女子長久的保持著同種姿勢,仿佛被風化的雕像,皓月當空時她才回過神來,嫻靜的看著自己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清澈的眼底有似月的朦朧般的色彩。半響,華麗的轉身,朱唇微啟︰「修靈子。」只一眨眼的時間,修靈子出現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主子,有何吩咐?〞長發遮了他的半張臉,看不清他的面容與表情。傾國傾城的女子似乎在看著他,眼神激異,「去把若子找回來,一個時辰後,來靈魄宮來見本宮。」「可是,主子,」修靈子抬頭,同樣美麗的男子,左手扶膝,似乎言猶未盡。女子只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不容爭辯,以及她眼底深深的期待。「諾。」再次低下頭,修靈子退下,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視野里,藍兒碧兒回頭,看著女子。「回宮。」「諾。」藍兒碧兒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扶著她,侍衛們齊齊的跪下,然後再整齊的跟在她們身後,碧兒右手一揮,瀑布消失,留下黑洞洞的一片,那里,其實什麼都沒有。靈魄宮內。燭光搖曳,淺淺的金色,不奢華,但很莊重,鳳凰盤旋在屋頂,淺綠色的雙人龍椅象征和平與希望,月光投進來,重重疊疊。藍兒碧兒扶著她走了進來,月光落在她們身上,雙人龍椅有著奇特的光輝斑斕。鳳凰見了,停了下來,一左一右的停在女神的肩頭,用翅膀親昵的撫著她銀白的發,藍兒碧兒退到一邊。「好了,別鬧了,玩去吧。」淺笑盈然,輕輕的撫著鳳凰的羽毛,好似寵溺著自己的孩子。凰帶著鳳飛了出去,在大殿門口,心有靈犀的回頭望她一眼,見她始終抬頭望著他們淺笑著,那種沁人心脾的笑一直停留在她唇角,他們才揮揮翅,念念不舍的相擁離去。「這才是比翼鳥啊!連理枝也不過如此吧!塵世的人怎麼及得上呢。」聲音很輕,似風一樣,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旁的人听。藍兒碧兒對望一眼,趕緊扶著她坐上雙人龍椅,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眼神靜靜的,像殿外的月光。修長的手指細細的撫過雙人龍椅的每個角落,閉上眼,長長的睫毛落下來,努力的呼吸,仿佛那個人一直在她身旁從未遠離。「啟稟女神,鳶兒姑娘回來了。」一個帶刀侍衛在殿門口單膝跪下。從夢中驚醒,緩緩的睜開眼,回到現實,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心里穿透而過,疼痛的感覺一直一直的都在,睡著的時候更明顯。「鳶兒給主子請安。」鳶兒單膝跪下,裙擺一直隨風搖擺。「鳶兒,到本宮這里來。」女子笑著,唇角上揚,彎彎的眉,招招手,光芒萬丈。「諾。〞鳶兒輕輕的應了聲,上前。「你們都退下吧。」「諾。」侍衛宮女們相繼離開。鳶兒單膝跪在女子面前,凝望著她。「鳶兒,王,有消息了嗎?」。眼楮亮亮的,心里的期待那麼明顯。「啟稟女神,還是沒有,玉枕也沒有找到。」鳶兒輕輕說著,看著她的表情由期待變成失望,一瞬間,三個女子心也由此揪緊。好像已經習慣于听到這個消息,右手扶額撐在龍椅上,眼底有掩飾不了的失望。藍兒單膝跪在她身邊,柔聲道︰「主子,我們是神,是沒有眼淚可以肆意流淌的,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好嗎?」。碧兒靠過去,「主子,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若子公主考慮呀,若子公主剛剛才一千六百歲,還是個孩子,而且您也只有若子公主一個女兒呀!」斜倚著發呆,入神的忘了身邊所有的存在。「主子。」鳶兒輕輕的喚她,怕驚醒了夢里的美人兒,女子把注意力轉到鳶兒身上,又開始用心听她們說話。「西泠國和賜就國就在二十天後就要發生戰爭了。」「鳶兒,你說得可是真的?’女子突然從龍椅上站起來,凝視遠方,看到兩個國家國泰明安之景,回過神,問︰「鳶兒,你確定?」三個女子站在她周圍,鳶兒看著她,用力的點頭,「是的,主子,我確定!」看到其她三人的不解,她才頓了頓,繼續說︰「代表著西泠國和賜就國的兩大恆星最近一直在移動,且毫無規律可尋,凶,戰爭之兆。」西泠國和賜就國是現今人間最強大的國家,無論軍事能力還是綜合國力都不相上下,如果真的發生戰爭,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啊!」碧兒坦言道。雖然她主要照顧女神的飲食起居,但她的消息渠道也是很多的。「是的!所以請主子一定要想辦法避免這場戰爭啊!」最後藍兒說了句,碧兒鳶兒同意的用力點頭。安靜的沒有了任何聲音。月光依舊淒冷著,不管塵世的冷暖,無關生離死別。別人或許不懂她,但是她眼前的三個女子世界上最懂她的人,懂他的傷感,懂她的脆弱,還有那些遙遠的故事。如果可以,她們寧願自己承受她所有的憂傷惆悵。修靈子漫無目的的飛著,心仿佛早已不在他身上。「若子把靈犀石放在了宮內,沒有靈犀石我又如何能找得到她?」修靈子惆悵的想,蹙起好看的眉,如果除了那兩位,他大概是這個世界最漂亮的男子。山山水水一晃而過,修靈子此刻卻沒有閑情雅致游山玩水,找到若子公主才是最最大的事。他無法面對傾國傾城女子的失望,因為,他也會心疼,因為若子,而那女子,便是若子的母親。「修靈子,修靈子,您這是上哪去啊?」修靈子回眸,長劍抱在懷中,嫵媚動人。「原來是追風馬啊,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該在天庭麼?」修靈子斜立看他,漫不經心,撫弄著懷里的無雙劍。「修靈子,您不是在找若子公主嗎?」。追風馬瞬間幻化成人形,停在修靈子面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修靈子,等他回答。似乎等了很久,修靈子什麼也不說,不肯定,亦不否定。追風馬似乎耐心耗盡,才怏怏的說︰「若子公主在人間,西泠國,昭王府,朝東,御駕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多謝。」修靈子回應他,依然漫不經心,但卻多了一絲笑意,傳說他是仙界最冷酷的神仙,比女子更美上三分。修靈子彎腰行禮,「追風馬,回見,我這就去了。」眨眼的功夫,追風馬只看到修靈子化成一個黑點,然後消失。「喂,我還沒說完呢,這人速還挺快的。」追風馬伸出手欲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抓住,又只得怏怏的收回了手,發現身旁沒人,才搖頭笑笑,轉身離開。風,一直在吹,風景都成了一個倒影,在修靈子身後隱退。牆角,停下。突然刮起一陣風,把一個路人的斗笠吹翻在地,那人彎腰,生氣的說了句︰「這兒風真大,真倒霉。」修靈子不經意的笑笑,額頭輕輕一點,隱身起來,從昭王府大門進去,門口的兩個人渾然不覺,仍舊談笑風生著。靈異的味道,迎面而來,「若子公主一定在這里」,修靈子閃了進去,這味道是修靈子替若子配制的香囊,只要有她的味道,他一定能找得到。果然,修靈子抬頭望一眼,若子穿著火紅的裙趴在人家房頂上,似乎在往下看什麼,嘴里胡亂言語著。轉瞬之間,修靈子一躍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若子不悅的搖著肩,但未回頭不高興的說︰「拍什麼拍,沒見本公主正忙著嘛。」修靈子繼續拍著,若子更不悅,回頭,「你……」後面的幾個字被她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因為,她見到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她沒好氣的不去看他,轉頭,再恢復剛才的狀態繼續往下看,幾塊瓦被她翻在一邊。「若子公主,主子召您回去。」修靈子單膝跪在她面前,心里有說不清的惆悵。「母親?」若子這才驚得回頭,終于看向他,「什麼事?」漫不經心,似乎在問他,又似乎不在問他。「臣不清楚,限公主一個時辰內回靈魄宮。」修靈子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了表情。「一個時辰,還早著呢,讓我看完再說。」又回頭,對著那個孔說,不再理他。「公主」,無奈的一句。一會兒後,他問︰「看什麼呢,有這麼好玩嗎?」。修靈子為了她能理他,故問。「生小孩。」若子仍舊頭也不回,微笑著,當他不存在。「生……生,生小孩?」修靈子有些吐詞不清,他只得坐下來,除去隱身術,呆呆的看著她,雖然只有一個背影。「生啦,生啦……」房間里接生娘大聲喚著,生完孩子的女子卻疼得暈了過去,房間外的人沖進去,滿臉笑容。從接生娘手里抱過孩子,撫著他的臉,「是個小王爺,王爺。」王爺笑出了聲,把孩子再遞給接生娘,坐在榻上,去看生完孩子的女子。「夫人,辛苦了。」女子睜開眼,笑笑,王爺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漸漸睡去。「生啦!」若子長吁一口氣,忍不住高興的叫出聲,一立身,不經意的踩到瓦片,瓦片承受不了重力,齊齊的掉了下去,修靈子馬上用復原術將瓦片恢復常態。屋里的人仿佛听到了房頂上的話,沖出來,修靈子覺察到什麼,馬上拉著若子離開,情急之下居然掉了身上的琉璃佩。「我的琉璃佩」,若子伸手想抓住,琉璃佩似乎真想逃離她,直直的掉了下去,正好落在了王爺面前,王爺本能的接了下來。紅色一點,瞬間消失,房子下的人什麼也沒看到。王爺听到一個「生」字,似乎是從天上傳下來的。「來人,」一揮袖,一個人上前。「小王爺取名李生,即刻昭告天下。」「諾。」花廳內,王爺品茗,一侍衛上前。「啟稟王爺,皇後也生了,一個小皇子,取名李陌。」「好啊,好啊,」王爺開心的站起來。「來人,備轎進宮。」若子把手伸進修靈子的掌心,「修靈子,本公主累了,你帶本公主飛回靈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