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從彼此開始欣賞，有意願結交對方為朋友，直至交上朋友，足足用了兩年。從普通網友，到熟稔一些的網絡好友，又走了三年，直到最近五年，發生了很多事，累積了太多機緣巧合，才演變為可以暢所欲言，無話不談的知己。
蘇依突然有點恍惚，起先她感覺雪月⻍殘夢口中的二十年，是個相當漫長的數字，但原來他們陸陸續續加起來，也攜手相伴了將近十年的時光。十年，無論如何都不算很短的日子，一個人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正在此時，屏幕上的衣袂臨風動了起來，白發的太虛略微調整角度，依著冰心號並肩坐下。
密語你告訴衣袂臨風︰乖乖，醒了？
密語[好友]衣袂臨風︰[表情︰撒嬌]嗯。
密語你告訴衣袂臨風︰[表情︰模模頭]我要掛紅4個小時，打算暫時不理游戲，去畫圖紙。
密語[好友]衣袂臨風︰好。
系統衣袂臨風邀請你加入隊伍。
系統你加入了衣袂臨風的隊伍。
蘇依看著游戲里的3d角色站起身，換上一對巨型羽翼，召喚出邪影，然後重新坐回到自己身邊。有昆侖靈獸的守護，如果敵對乘著他們不在的時候開仇殺，邪影會自動攻擊拖延時間，有機會撐到窗口提示燈亮起。做完一切，衣袂臨風才在隊伍頻道打字，讓她安心去做設計。
蘇依會心一笑，伸出縴縴細指，輕戳顯示屏上對方眉間那一點殷紅朱砂。她家白老虎隱藏在尖銳、任性表象下的本質，其實非常懂得如何呵護人，即便僅限于被他接納的個體。何其幸，她人生中理應最美好，但事實卻是最糟糕的十年，有他陪著度過。
假如，只是假如，有一天衣袂臨風真的在現實里有了女友，因而跟自己解除網絡的婚姻，她也理應無憾了……吧？
※※※
電腦另一端，唐培雲正對著私聊欄里的紫色密語瞪眼。
密語[陌生人]未以之銘︰今天這號不是本人吧？操作真爛，見到敵對靠近都不知道備戰的？
唐培雲的俊臉浮現生氣的冷笑。操作差？為了以防在游戲里被顧臨風的太虛號追著痛宰，他刻意找代練特訓過一陣子。先前若不是逗自家弟妹逗得興起，忽略了周遭的情況，他會忘記開心法？至于敵對，敵對的首腦老大正坐在離他不遠處辦公呢！未以之銘那不屑一顧的態度，氣得他牙癢癢！
「未以之銘，龍吟九霄全服聞名的妖人雲麓，裝備極品，操作一流，性格豪爽，喜歡勾搭治療妹子，奇跡般地以妖人身份結有相當良好的人緣，曾創下一聲號令，治療門派三分之二冰心罷工的記錄，那段時間，各個勢力副本癱瘓、練級癱瘓、野外仇殺癱瘓，簡直哀鴻遍野。」
顧威黎不知何時踱步到唐培雲身後，看著好友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他伸出手指彈了彈顯示屏上的名字，提供對方一堆實用的資料。
「shit！你們兩兄弟走路全沒聲音的嗎？嚇死人了！」唐培雲尚沉浸在自己思緒里，被顧威黎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他回過頭，面露詫異︰「妖人？」游戲里，管男性玩女號叫人妖，女性玩男號叫妖人。
「對，妖人。未以之銘是貨真價實的女子，全服皆知。」
「你上游戲的時間比我還少，卻對里面的一切了如指掌？」唐培雲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驚訝于對方的信息來源。
「代練工作室那邊每月發送的簡報，你從來不讀？」顧威黎雙手著抱胸，明知故問地看著他。
「誰會讀簡報！我以為你只是想送錢給彼岸千年而已，哪管他寫了點什麼東西送上來！」唐培雲沒聲好氣，顯然低估了友人頂真的性格。
「我請他做代練，不排除找理由送錢的意思，但既然花了錢，就要得到該有的結果。」顧威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補充道，「了解全局只是習慣，以防將來萬一臨風出事，我束手無策。」
「游戲而已，能出多大的事？現在有zoe陪著，我看wilson好得很。」唐培雲將雲麓號重新傳送回仙音山，讓顧威黎遠遠觀望兩個並肩而坐在的3d角色。「瞧見沒，多恩愛。估計把他交由zoe操心是指日可待。對了，我媽命令我今晚帶你回家吃飯，婷婷跟她要求了好幾次。」
「培婷？」顧威黎拿起杯子，正想喝水的動作停了一下，「你不是向來不贊同她跟我一起？」
「我是不贊同，但我爸媽贊同。」唐培雲一提到這個話題就腦漲，他承認顧威黎是個好朋友、好搭檔，好合伙人，但多年來他比誰都更清楚，對方絕不是個好情人、好伴侶，好丈夫。為什麼自家人就不懂，門當戶對並非婚姻幸福的充分條件。然想到執著了許多年的妹妹，唐培雲又著實覺得無奈。「婷婷也算有心了，投你所好，每次見面盡聊wilson，大概是知道除去工作，唯有這個話題才能令你多說幾句。一些時候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管太多，該不該讓你們兩個自由發展。」
「警告你照舊，該怎麼管怎麼管。」顧威黎聞言轉頭，面帶威脅地望著他，「你要是敢不管，從今往後別想讓我到你家吃飯。有這些時間，我情願開車去探望臨風。」
「willie，現在你的戀弟功力一日千里，都快走火入魔了。」唐培雲拿三句話不離弟弟的好友沒轍，他無奈地起身，搭上顧威黎的肩膀，「就算不讓你打婷婷的主意，但跟我前幾天讓你找個女伴相處的提議並不沖突。退一萬步講，one－night－stand的也沒問題，傳媒幾乎認定你是gay了，麻煩顧大總裁跟女人鬧點緋聞澄清一下吧！」
「gay怎麼了？犯法啊？你歧視gay啊？我倒想看看哪家媒體敢明目張膽地亂寫，我告到它不能翻身！」顧威黎不客氣地拎起唐培雲的手甩開，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走回到書桌前收拾文件，「既然要去吃飯，就別遲到，我回房換身衣服。」說完，他打開書房的門走出去。
唐培雲坐回到椅子上，深深地嘆氣。因為顧臨風沒辦法幸福，所以顧威黎也堅決不肯讓自己幸福。然而如今顧臨風的曙光近在眼前，好友卻要到什麼時候才願意真正放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