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還認得人不？」男人在離開蘇依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然後筆直地望著她，「誰把我們勢力的尚書搞成這幅樣子？要我送你回家嗎？或者你需要我替你報警？」
「老……老大？」蘇依的眼楮尚未對準焦距，但至少可以從意識層面上判斷出來者何人，她松了口氣。思緒隨著夜風帶來的涼意，慢慢恢復清明。是的，她想起來還有什麼事情沒做，衣袂臨風在等自己的消息，她必須待情緒穩定些後，打電話給乖乖報平安。「不……沒有報警的必要，我休息一下就行。」
「我扶你到前面的花壇坐會兒如何？」看得出蘇依此時的不對勁，彼岸千年靠近前事先征詢了意見，並示意她注意周圍，「這路段算不上繁華，但也不至于人跡罕至。花壇再過去一點便是十字路口，那邊還在交通攝像範圍內，出任何狀況都會被拍到。」
蘇依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她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但很懷疑能靠自己走到那里。
彼岸千年迅速伸出手來，不是扶住她、撐住她，而是直接撈住她帶往花壇邊的石椅。將蘇依安置好，他抬頭望望周圍，發現路邊有自動販售機，于是買了一瓶能補充電解質的運動飲料回來，遞給她。「喝一點。」
蘇依接在手里，卻好像沒听懂對方的話一樣，呆呆地凝視著瓶子。
「喝一點。」彼岸千年看著面如白紙的她，幫她擰開瓶蓋，耐心地重復之前的話，「你的情況不好，醫院還是警局？自己選一個。」
「沒必要……」飲料是彼岸千年當著自己面買的，問題應該不大，最重要的是，她現在確實需要補充能量。評估完危險性，蘇依听話地舉起瓶子，張嘴喝了一小口，輕聲道︰「我沒事。」
沒事？他會信才怪！彼岸千年望著臉上沒一絲血色，脖子、額頭全在不斷冒出冷汗的女子，醉紅媚連眼神的焦距沒對準，拿瓶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她遇到了什麼？勢力因為缺冰心70隱藏副本開不起來，他詢問過顧臨風得到的答案是她回家吃飯了，一頓家宴能吃出這種堪比撞鬼的驚悚效果來？
「再喝點水。」看到蘇依停下不動，彼岸千年提醒了一句，見她又開始喝，緩緩地，一口接一口。他從口袋里掏出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我抽根煙，你先坐一下。」
蘇依連回應他的力氣都沒，只是微微點頭。
彼岸千年走開兩步站定，一邊持續地吞雲吐霧，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她。慌亂、驚恐、披頭散發，衣著凌亂，但他不會懷疑她是遇到了性侵犯。因為對方的v字領襯衫完全沒有被撕扯的痕跡，外套的皺褶也全都集中在手臂及肩部，說是打架可能性還大一點。但假設只是普通打架，無論輸贏，都不應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
更何況，彼岸千年也不認為自己這位尚書在現實里能跟人起什麼激化到要起肢體沖突的矛盾。醉紅媚在游戲里尚算得上囂張，可一到現實她就是只情願息事寧人的乖喵，不被踩到死穴前絕不亮爪子。這一點，上次聚會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老大……你住這附近？」喝掉小半瓶飲料之後，蘇依終于感覺好一點了，她的皮膚逐漸停止出冷汗，五髒六腑也不再翻江倒海一樣難受。
「我高中畢業就不住這邊了，現在月行一善，回家送錢加吃飯。」彼岸千年留意到自己方才的話引起對方一陣呼吸不穩，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話里的幾個關鍵詞，他很快抓到重點。網絡上交往的時間長了，會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的信息，其實遠比本人想的要多。他知道醉紅媚的父母待她不好，因為但凡勢力聊起跟家庭相關的話題，她總是保持緘默，永遠加入不了。
「看不出來，老大你還挺孝順的。」蘇依干笑，沒話找話。她跟對方在目前的情況下相遇十分尷尬，即便她很感激今晚有他的出現。
「嗟！」彼岸千年不客氣地送她一個白眼，將煙蒂扔在地上，拿腳踩滅，「不想笑就別笑，比哭還難看。能站起來嗎？我給你叫輛車回去。」
蘇依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淒厲尖叫。兩人下意識地抬頭，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從離他們五十米開外的樓頂摔落。無論那掉下的是什麼，肯定都不成形狀了。
「予雯！雯雯！雯雯啊！你怎麼舍得留下媽媽一個人……」
很快，悲痛欲絕的嘶喊聲、哭叫聲，周圍居民听到動靜走出來的聲音紛紛傳了過來。數分鐘後，救護車鳴著刺耳的笛聲呼嘯駛入小區，緊接著是警車。
此情此景，彼岸千年不難猜出十有八九是有人自盡了。原本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他轉過身，想先給蘇依打輛車回去，卻錯愕地看到對方正淚流滿面，沒有聲音，只是安靜地，流眼淚。不知道怎麼處理當前的情況，他只好先抽出兩張面紙遞過去，然後再一次點燃煙，耐心地等她平定情緒。
「綠源小區我熟悉……」良久，蘇依眨著已經哭得泛疼的眼楮，控制好語氣平靜地開口。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找個人傾訴。「那幢樓叫予雯的，只有一個女孩兒……五年了，她仍然逃不開這個結局。」
五年……彼岸千年在心里迅速過濾了一下五年來這附近發生過的重大事件，結合對方不喜跟人接觸的性格，他大概能猜到是哪件事。
「這個地區，五年前出過相當嚴重的案件，短短一個半月內，受害女性數量就達到了兩位數。」彼岸千年吐了口煙，接過她的話題。有未遂的，也有作案成功的，可不管程度輕重，女孩子一旦遇上這種事，一輩子心靈的安寧就算毀了。
「我就是其中之一。」蘇依冷靜地陳述。抬起頭，見對方正皺著眉看她，她微微揚了下嘴角，以示自己沒事。
「你恢復得很好。」彼岸千年說的是實話。那時在外打拼的他，為了此事天天準時回來接妹妹下班，可是有一天他堵車晚到兩分鐘，妹妹被人尾隨了。僅僅只是尾隨，就嚇得那個一向堅強的姑娘渾身抖如糠篩，一路狂奔撲進他懷里哭出來，直到罪犯被抓到前都不敢一個人出門。而醉紅媚，遇到的是真正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