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心絕對不能容忍這些人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店里的人拖走,「喂,你們把警局都當成擺設嗎?怎麼能無緣無故的把人帶走……有沒有人听到我說話?喂,放手!阿洋你倒是反抗啊!」她擋在服務生的身前,可根本擋不住幾個高大男人沖過來,把腿軟的阿洋架起,而他甚至連求饒的勇氣都沒有。
葉景心的阻撓聲,終于引起了已經準備離開的男人的注意,他擰眉停步,「小姐,妳真的很吵。」
葉景心呼吸不穩,忍不住冷笑,「這位先生,好像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你是在別人的店里面抓別人的店員,而且還說別人很吵!」她的舉動幾乎令其他人都嚇破了膽,幾個膽子大的冒死湊上來用力往後扯她,並小聲勸道︰「阿景姐,不要,不要說啦……」
「為什麼不要說?這個社會還有沒有法律了!」
一听到她說這些話,雷少決忍不住笑出來。
真是的,她國中鬧事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顧及過「法律」這兩個字。
男人的臉冷到極點,他折回來,陰冷的目光像一陣黏膩濕滑的風,鑽到骨子里,冷得令人心寒,葉景心被他這麼一看,也忍不住有些退縮,當他霍然抬手時,更是下意識的閉上眼!一陣掌風襲來,卻在臉前猛地滯住,世界一靜,葉景心甚至能听到自己飛快的心跳聲。
「打女人是十分不紳士的行為。」
听到這沉穩的男性嗓音,葉景心睜開眼,只見一只大手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拳頭,沿著修長的手臂看去,便看到了雷少決平靜的臉,葉景心眨了幾下眼,心跳仍舊沒有減速。
那個男人看到雷少決後先是一怔,而後冷冷一笑,「真巧呢,雷先生,來喝咖啡?」
「是,要不要一起?」雷少決也難得的笑了笑。
明明兩個人是在客氣,但卻令整個書店的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他們的氣質迥然,一個從容平靜,一個冷冽陰狠,像是一正一邪在對峙。
足足過了一分鐘之久,男人先放下了手臂,頷首整理了下袖口,「今天還有私人事情要處理,喝咖啡就算了。」他將目光轉移到葉景心的身上,但很快就被一個人擋住了目光,他抬眼,看到雷少決已經站在了葉景心的身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雷先生目前好像不是能來喝咖啡的狀況。」
「不是很巧?夏先生和我都是『搞不清狀況的人』。」他用葉景心說過的話不咸不淡的反擊。
夏承斌突然覺得很有趣,這個有求于自己的人,怎麼可以跟自己這麼理直氣壯的講話?並且還是以這種臉上掛彩的狀態,也難怪他這麼奇特,畢竟這世上敢與宿臣對著干的人並沒有幾個,他夏承斌算第一個,所以對于這第二號人物很好奇。
「雷先生是要執意插手我的私事了?」
「不,我只是保護我的私人物品罷了。」
葉景心突然心跳漏了一拍,驚愕的朝身前的他看過去。
雷少決無視她的目光,眼神往那個叫阿洋的人身上一掃,轉而對夏承斌笑了笑,「夏先生的事,還是由您自己來處理。」說著拉起葉景心的手往旁邊一站,「請便。」然後便扯起她往角落他的位子走過去。
夏承斌倒也沒有再為難他們,對著手下一頷首,接著扭頭離開。
听到門口的風鈴聲響起,處于驚愕狀態的葉景心才回過神來,開始掙扎,「喂……」她欲甩開雷少決的手,卻不料被抓得更緊,還來不及憤怒就被拽著自己的那人拉入懷中,干燥而微冷的大手幾乎遮住了她整張小臉,空氣從指縫中沁入,混雜著男人手心里好聞的味道。
好像在當初的某時某刻,她在夜晚的巷子里喊著什麼,然後他就是這樣捂住了她的嘴。
葉景心忽然想到了那個荒唐的夜晚。
在她失神的瞬間,黑衣男人們已經離開書店,透過偌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三輛黑色轎車迅速發動,引擎聲囂張的響起,然後目中無人的絕塵而去,書店里的人頓時松了口氣,而此刻仍被雷少決捂著臉、說不出話來的葉景心,卻是不知道該去感謝雷少決幫她對付夏承斌,還是怪他多管閑事又自作主張,任由他們將阿洋帶走了。
雷少決松開了手,葉景心轉過身,卻被他率先搶白。
「這回妳可以聘用我了。」
◎◎◎
雷少決分別用了三個論據來證明自己的論點。
首先,阿洋得罪了狼王府的人,以葉景心之力根本無力救他。
因此,既然阿洋回不來了,所以書店里就少了一個服務生。
所以,身為一號候補的應聘者,雷少決來代替阿洋的位置也是理所應當。
面對雷少決的頭頭是道,葉景心提出了質疑。
首先,那個傳說中狼王府的人,似乎和雷少決認識。
其次,雷少決一直居心叵測的想要在書店里工作。
所以,雷少決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聯絡了相識的黑道朋友將無辜的阿洋擄走,來為自己的加入提供一個理由。
分析過後,葉景心難以置信的看著雷少決,堅決道︰「你真是不擇手段。」
所以她的響應就是,即便聘用阿貓阿狗,也不會聘他!
而雷少決原先也是不打算再糾纏她了,反正信義路不只有她一個地方能住人,他何必找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女房東?可當他將準備追夏承斌的葉景心再度摟入懷中的時候,那夜的回憶瞬間涌入腦海,那種柔軟與堅硬緊密貼合的感覺,令雷少決很難忘記……那晚的半途而廢總是令他覺得有些無法忘懷,所以莫名奇妙的,他又厚著臉皮來找葉景心了。
鑒于葉景心強硬的態度,雷少決感覺硬踫硬不是個好辦法。
然而雷少決所采取的軟政策,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軟……
深秋的午後,陽光變得懶散而溫暖,松軟的白雲如棉絮般掛在空中,也懶得動彈。
白色書架前,一個年輕女孩在找書。
女孩踮著腳找了好一會,終于在第四層發現了自己所需要的書,她伸直了手臂,卻只能模到那本書的邊緣,正當她覺得胳膊發酸想要放棄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籠罩過來,一只大手輕而易舉的將書取下來,送到她的手中。
女孩抬眼,逆光之中,是一個沉默高大的男人。
紅霞瞬間飛上女孩的臉頰,她將書抱在胸口,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
男人只是點了點頭,又一言不發的坐回到了角落去。
這麼童話的一幕,每天都要在書店里上演好幾次……葉景心托著腮收回目光,默默的抓緊了拳頭,梁多多也收回艷羨的目光,「阿景,妳為什麼就是不肯聘用他呢?又高又帥,還溫柔體貼,穿得也體面,淪落到來應征服務生肯定是家道中落,被妳拒絕卻又放不下自尊來乞求你,所以就用這種比較實際的方式來讓妳改變主意……」
葉景心拍了拍她的頭,「收起妳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梁多多苦著臉揉了揉腦袋,仍舊不甘心,「妳不這麼覺得嗎?我的猜測很有邏輯耶!」
葉景心翻了個白眼,「鬼才相信一個跟黑幫有關系的人,會像妳說的那樣子。」
梁多多立即道︰「或許他就是被黑幫逼得走投無路也說不定哦?」
葉景心嗤笑,「夠了夠了,越想越離譜。」
梁多多癟嘴,「我就是想不通嘛,妳怎麼會對這麼帥的男人不感興趣?不管怎麼說,他確實為妳帶來了不少生意啊。」
她絕對沒有夸張,自從雷少決以一個服務生的姿態,開始照顧起店里的客人後,店里的女客人就多了好幾倍,他每天準時來店里報到,會幫客人取書、會幫客人叫咖啡,甚至會答應客人一些合照之類的要求。
他似乎已被所有人認定是這間店里的人。
除了這間店的所有者,老板娘葉景心,她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生意雖然變好了,但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哎呀,阿景,我覺得妳就是對人家有偏見,他不就是沒有幫妳留住阿洋嗎……」
「三號桌,咖啡『深海』。」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葉景心看了他一眼,卻喊了別人的名字,「玲玲!」
叫玲玲的女孩正在另一邊整理書,聞聲應了一句︰「景姐?」
葉景心站起來,目光不善的看著雷少決,話卻是對玲玲說的,「不要光顧著整理書,記得照顧客人,不然妳的工作都要被人家搶光了,到時候妳的薪水我分他一半,信不信?」遠遠的听到玲玲委屈的應了一聲後,她又看了雷少決一眼,卻還是不理他。
她走出櫃台,擦著他走過,去小廚房煮咖啡了。
梁多多看了眼葉景心的背影,又看了眼被晾在一邊的雷少決,尷尬的打著圓場,「你不要介意,阿景就是這個脾氣……」
「剛剛妳說是因為沒有留住阿洋。」雷少決像是沒听到她的安慰,兀自問︰「為什麼?」
「阿洋?」梁多多一愣,因為沒反應過來所以隨口道︰「因為他是時城的弟弟啊。」
「時城?」雷少決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然後恍然大悟,接著臉色一黯。
「啊,我不該說的!」梁多多一拍腦門,然後雙手合十對雷少決哀求道︰「你千萬不要跟阿景說是我告訴你的,哦哦,你干脆不要和她提這件事就好了!『時城』這兩個字可是阿景的大忌諱,你小心踩到地雷,然後被炸得死無全尸哦……當然,那樣我也會死得很慘。」
梁多多的夸張用詞,令雷少決想到了那天自己被揍的情景,然後不自覺地眉角一抽。
雷少決甩去腦中浮現的小劇場,復而看向梁多多,「妳已經說了,不如告訴我全部。」在梁多多反駁前,他又開口道︰「妳有兩個選擇,第一,告訴我全部,但我會替妳保密;第二,不告訴我全部,那我就去問葉景心後面的事情。」他目光一沉,「選一個。」
梁多多登時覺得心口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