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的前夕,微藍早早地就把行李收拾好。其實她的行李並不多,少得可憐的衣服連一個小旅行袋都裝不滿。她坐在床上,看著這個曾經充滿溫馨的小屋如今變得面目全非,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客廳,看著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的夏潤河,輕輕說︰「明天我就去學校了。這里有一千,你先用著。」她將錢放在茶幾上,就準備回屋。
夏潤河卻突然暴跳如雷︰「一千怎麼夠我花,你就這麼打發我!」
她毫不畏懼地對上他凶狠的眼神︰「除去學費,我只剩這一千,全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不想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頭發,重重的拳頭就落了下來,「讀大學有什麼用,我養你是給老子找錢花,不是讀什麼狗屁大學!」她疼得咬破了嘴唇,頓生滿滿的血腥味。最後一拳落下,她再也站不住了,重重地撞到了茶幾的角上,立刻感覺頭暈目眩。他這才停了手,呆呆地癱坐在沙發上。
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爬起來。頭痛得像點燃的煙火,要隨時爆炸一樣,意識也漸漸模糊。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家,搖搖晃晃地走上大街。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是隨著腳步走,那些凌亂的步子好像在說︰「走,跟我走,我帶你去找媽媽……」媽媽,我要去找媽媽。
忽然眼前的黑暗被利刀生生地割開,一大束白光噴涌而出,刺得她睜不開眼。然後就是「哧」得一聲急剎。
再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她做了一個夢,很冗長的夢。
她穿著母親為她做的花棉襖,衣服很厚,很暖和。身子圓滾滾的,小臉紅撲撲的。張著嘴巴,嗲聲嗲氣地叫著︰「爸爸,爸爸。」
父親剛下班回家,扔下他的公文包就喊︰「小寶貝,快到爸爸這里來!」她屁顛屁顛地沖向爸爸的懷抱,「爸爸!」父親高興地回應著︰「唉!」仿佛在像全世界宣布我就是夏微藍獨一無二的父親。母親系著圍腰在一旁微笑看他們父女兩個親昵,眼角是滿滿的幸福。
原本陽光四溢的畫面卻一下子昏暗下來。
母親走了。她在病床上哭著鬧著要媽媽,剛剛恢復點神色的臉蛋又因過度哭泣白得發青。身邊的父親恨恨地擲下一句︰「她跟人跑了!再不會回來了!」她不听,也听不懂,只是繼續哭鬧。父親的巴掌就像雨點一樣落在她病弱的身子上。她哭得更厲害了,抽噎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嘴唇也開始發紫。醫生護士沖進來,死攔住父親的毆打,立即對她進行搶救,她的小命才再一次從鬼門關給拉回來。她伸出一雙小手,望著一旁的父親,虛弱的喚道︰「爸爸。我不哭了,不找媽媽了。爸爸,不要丟下微藍,不要。」
迷糊中,她感覺冰冷的手被一股溫暖包圍,是爸爸嗎?
她緊緊地握住,「爸爸,不要丟下微藍。我會乖,會很乖的。」
眼角溫熱的淚緩緩地流下……
一睜眼,眼前的小護士就激動得要跳起來。「你可算是醒過來了,我去打電話,我去打電話……」說著就歡呼雀躍地跑出去了。
夏微藍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她和她什麼關系啊?她怎麼這麼高興?她說給誰打電話?
一連串的問題使得她的頭又痛起來,她模了模腦袋,纏滿了繃帶。
隨後醫生就來檢查了一下,說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
她點點頭,問︰「誰送我來的?」
剛才那個小護士又滿臉興奮地跑回來了。剛听到她問的問題,便立馬積極地回答︰「是湛先生,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他了,他馬上就來。」
湛先生?是他嗎?怎麼會呢?他兩次都自戀地篤定地說她勾引他,想必遇到她跑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趟這趟渾水呢。天下雖然姓湛的不是很多,也終究不是只有他一個。她忽然又想到那晚的父親,青筋暴起,揮舞著拳頭,不禁臉色暗沉下去。
小護士一看到她的表情,以為她心里記恨起撞到她的湛先生,心里立刻就不痛快了。急急地說︰「雖說是湛先生不小心撞到了你,但你也不能怪他。誰叫你大半夜地在街上到處跑。他做得也算夠多了,喏,那花那水果可都是他買的。」
她順著小護士手指的方向看去,旁邊桌上果然放著一束雪白的百合。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飄飄灑灑地落進來,停留在那嬌女敕的花瓣上,顯得格外清新。輕輕一吸氣,空氣里都有沁人的芳香。
「你再瞧瞧你住的病房,可是最高級的單人病房。醫生也是醫術最好的醫生。」說這句話時,夏微藍明顯看到站在她身前的醫生挺起了自己的胸脯,樣子挺滑稽,不由覺得好笑。
那笑,淡淡的,鋪展在碎碎的陽光下,似乎比那盛開的百合還要美上幾分。
注意到有目光向自己投過來,夏微藍立刻收了笑容,循著目光看去。清秀俊朗的眉目,勁瘦挺拔的身材,此湛先生正是那個宇宙無敵超級自戀狂。
小護士見他來了,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湛先生,你這麼快就來了!」
他輕抬嘴角,朝她點點頭,小護士頓時樂得眉眼都彎成縫了。
他走到她床前,淡淡地問︰「沒事了?」
雖然語氣不善,但畢竟算是在關心自己吧。她搖頭,輕道︰「謝謝你。」
他眉毛一揚,「謝我什麼?」
「謝你送我到醫院來啊!」
「喂!」他蹙眉,「你是我撞的。」
她忍不住翻白眼,還沒見過非要往自己身上攬麻煩的。還好她是個誠實善良的好人,雖然這麼說很沒有底氣。但她還是坦然道︰「這傷不關你的事。」
他先是一愣,隨即沉了臉,也不說話。
她卻突然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自己弄的傷,那這高級病房的醫藥費……學費才剛剛湊夠,哪有錢交藥費。學費,學費!
「今天多少號?」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焦急地問道。
他不回答,有點怔忡地盯著抓住他手腕的手。她才反應過來有點失態,想到上次在會所的情景。他應該是有潔癖的人,定是不喜歡別人踫他,除了美女。便忙放開,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
他的表情才稍稍緩和過來,但聲音依舊冰冷,「6號。」
她急得跳起來,扯到輸液管,痛得齜牙咧嘴。醫生和護士忙上前查看。她攔著他們,一把扯掉針頭,「我要出院。」
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昏睡,竟然睡了一天兩夜。本來和蔣曉洛約定好昨天在t大校門會和一起報名的,這下可好,不把蔣曉洛急死才怪。並且看窗外已是浸在夕陽的余暉中,報名恐怕早已結束了。
小護士按著她的肩,「別亂動,你最好還是再住一天院好好觀察一下。」
她怎麼都不听,「我現在好得很,不用觀察了。」興許是因為這麼一撞,身體確實有點虛弱,怎麼都推不開護士的鉗制。
她更急了,只得將懇求的目光轉向他,一雙眼楮盈盈的如水波一般,「我有急事,必須現在出院。」
他好一會兒才開口︰「命是你的,隨你。」說完轉身就走了。
她如獲大赦一般,對小護士笑道︰「我已經被批準了!」
換好衣服沖下樓,她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站在醫院門口微微喘著氣。
一輛白色大奔「哧」得一下停在了她身前,「上車。」
有順風車搭,何樂而不為。也不管那張撲克臉,就開門坐了上去。
「麻煩去洞子胡同。」
第一次坐上這麼名貴的車,她自然有些不適應,也有些好奇。左看看,右模模。即使剛剛出院,也沒有一點要安分的意思。
「你再動試試。」他終于受不了她的鬧騰。明明一張臉還是蒼白得如紙般,卻還有精神觀摩他的車。
她不情願地停下。剛才的興致也沒了,反而覺得頭開始暈了起來。看來坐再名貴的車也免不了暈車。
他的余光瞟過她,她貌似極不舒服,臉色漸漸由白轉青。一個急轉便調轉了方向。
微藍察覺到不對,「調頭去哪?」
「回醫院。」
她明白過來,立即坐直了身體,「我沒事,真沒事,只是有點暈車而已。」
他充耳不聞。
她急得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求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去做。」
他撇頭瞪她︰「你確定你不是在勾引我?」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這該死的爪子。還真是抓上癮了。可她也不放。「我就勾引你怎麼了?你要是不調頭,我就抓著你不放。」
她本來就沒完全恢復,再加上暈車,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強忍著難受,繼續耍無賴︰「你听到沒有?這樣還不夠的話我就,我就要親你了!」
他忽然一個急剎,一聲冷笑,斜睨她,「好啊,你試試。」
她不甘示弱,還真閉眼湊了上去。「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敢!」他不是有潔癖的人嗎,她就不信他不妥協。
可千算萬算,她竟然遺忘了她曾給他的一個評價︰!
還沒等她完全靠近,一片濕熱便輾轉了下來,伴隨著清冽的氣息,直浸她的唇齒。她驚得瞪大眼楮,看著他放大的俊眉,竟不知下一步動作。由著他輕輕舌忝舐著她如花蕊般嬌女敕的唇,柔柔得像輕軟的羽毛拂拭。
見她沒有反抗,他貌似鼓足了勇氣想更近一步,那溫軟的巧舌緩緩啟開她的貝齒。她只覺得有電流直擊腦門,擊得她頭暈目眩。
她「嗯」一聲,用力推開他,側身狂吐起來。好不容易吐完,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更是頭暈。因為她不偏不倚正好吐了湛少爺一身。他已是滿臉鐵青,僵著身體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眼里深處的火焰燒得夏微藍遍體疼痛。
忙硬著頭皮賠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邊重復著這三個字,邊拿來紙巾為他擦拭。還好她已有兩天沒吃任何東西,吐出來的也只是一些酸水。等她收拾完畢,他一身名牌西服早成了一團惡臭的榨菜狀物體。
他仍是冷著臉不說話,微藍只得笑得臉抽筋︰「湛先生,別生氣了行不?我說了我暈車啊。我賠你的西裝行不?」
對著這個臉臭得跟閻王爺一樣的大少爺,她早忘了自己被佔了大大的便宜這回事,那可是她夏微藍保存了十八年的初吻啊!她卻一點都沒想到要捍衛自己的權益,倒像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來了。
猛得一把被他推開,她彈回自己的座位,車子「嗖」得一下就飛了出去。還好不是朝醫院的方向開了,她脆弱的心髒稍稍那麼舒服了一點點。
一路無話地開到了洞子胡同,她忙不迭地下了車。想著還要拿了行李趕去學校,便厚著臉皮不怕死地對車里的人道︰「湛少爺,你能等我一下嗎?再載我去個地方吧。」
他瞧也不瞧她一眼,更別說回答了。她只有無奈,轉身沖進了胡同。
夏潤河不在家,肯定又是去哪兒花天酒地去了。她也不關心,不在正好。匆匆地拿了行李就出門。想著還有多少錢可以讓她奢侈地坐回的士。
卻老遠就見著那輛白色的大奔仍停在胡同口,頓時歡欣鼓舞,雀躍地奔了過去。上車把行李往後座一扔,笑得眉眼都彎了,「湛少爺,麻煩你,t大。」
她實在受不了湛少爺的沉默,想到他還在生氣,便道︰「湛先生,你的西裝我真的會賠給你的。知道對你來說那不過是一點小錢,可既然是我弄髒的,我就一定會負責的。說吧,多少錢?」
「一萬七。」像他這種買衣服從不看價錢的人直接刷卡走人,哪里知道衣服的價格。便隨便說了個數。
冷冷的三個字直凍得夏微藍全身發抖。真該抽自己的大嘴巴啊!「咳……我慢慢還,慢慢還。」算了,反正都一筆巨債了,狠狠心,「還有我的住院費,我也一並還了。」才不要欠他人情。
「五千。」坑人的醫院啊!沒事住那麼好的病房干嘛!
「一共二萬二,咳……我慢慢還,慢慢還。」
正費力算著自己拼命打工掙錢要多久才還得完這筆債時,車子已經停到了t大的門口。微藍沒反應過來,依然沉浸在她的賺錢大計里。他也不提醒她,有點趣意盎然地看著她在那里埋著頭碎碎念,模樣好不可愛,剛才的憤怒頓時消散了一大半。
感覺到一道灼人的目光,她才抬起頭來。他慌忙轉過頭去,淡淡說道︰「到了。」
她才反應過來車早停了,急忙從後座拿過行李,準備下車。「砰!」一個閃光物體從行李袋掉了出來。
微藍恨不得一頭撞死,那塊該死的表!
她忐忑地抬頭看他,他雙手抱胸,一副「看你怎麼解釋」的表情。
她只得耍無賴,撿其那塊表,左右翻看︰「咦?哪來這麼好看的表?誰的?」再偷偷斜眼瞟他,完全是不相信的表情,並且眼里滿是鄙夷,仿佛在說︰「你就給我裝吧!」
她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只得實話實說︰「上次在皇家經典撿的。你自己不回來找的,所以我便拿了。其實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還你的,不然,我早就賣掉它吃香的喝辣的了。」她把表遞過去,「現在正好。喏,還你就是了。」
他卻不接,一臉嫌棄。
她立刻就冒火了,他親她時怎麼不潔癖啊!現在又倒嫌表在她手里不干淨了!她一把抓過他的手腕,迅速把表給他套了上去。「你自己都一身髒了,還嫌棄什麼啊嫌!自個兒回家消毒去!」
說完就下了車,把車門摔得震天響。走得頭也不回。
看著夏微藍從一輛白色大奔上走下來,蔣曉洛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昨天在校門一直等不到微藍,便先去報了名,之後去微藍家找她,家里一個人也沒有,把她急得不得了。今天她又在校門口等了一天,眼看著報名都結束了,微藍還不出現。
她和微藍從小學其便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微藍的一切她蔣曉洛都是知根知底的。除了她那個不爭氣的爸爸,在t市她一個親人也沒有。這無緣無故失蹤了兩天,她急得正準備去報警呢。
卻瞧見微藍從一輛白色大奔上走了下來,還一臉怒氣。難不成,她真傍大款去了?
蔣曉洛迎上去,「微藍。」走近一看,她頭上就纏著繃帶,忙問︰「你這是怎麼了?」
微藍瞧見小洛,臉色才稍緩和一下,「沒事,不小心撞了。小洛,報名結束了?」其實這問也是白問,這都七八點了,報名早結束兩個小時了。
蔣曉洛無奈地點點頭。但還是說︰「要不我們再去辦公樓看看?」
雖然沒什麼希望了,但她還是和蔣曉洛快步向辦公樓跑去。
一路氣喘吁吁,卻仍舊阻止不了時間的腳步。
那灰色牆磚的辦公樓在昏暗的燈光下仿佛是一個黑洞,讓人看不真切,也踏不進去。
她手中的行李掉落在地上,整個身體似被完全抽空了,頹然地滑落在地。
蔣曉洛伸手去扶她,安慰道︰「微藍,咱們明天再來看看成麼?給老師說說情,肯定能報上的。你的分數那麼高,他們不可能不收你的。」雖然口上這樣說著,蔣曉洛心里也是一點底都沒有。t大是出了名的嚴謹,什麼都是嚴格按照規章制度的。別說是微藍這個全市第三名,就算是全國第一名的人要想推遲報名時間,也是得提前打電話商量,而且多半都不被批準。既然連到t大這個全國第一大學的報名時間都無法遵守,更別說以後在學校的學習工作了。
夏微藍自然也是清楚這些的。一層水霧不爭氣地浮上雙眼。
她本是極少哭的,從媽媽走後,她似乎把一輩子的淚都給流光了。才開始那會兒,父親打她,她還是要哭鬧的,她哭媽媽為什麼要走,她鬧爸爸為什麼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可後來,她便漸漸習慣了,也不再哭鬧了,哪怕是父親打得再疼,她也不掉一滴淚。哭有什麼用呢,一切都不會改變。
可現在,她好想放聲大哭一場。她沒有什麼目標,沒有什麼夢想,她辛苦地打工,她拼命地學習,只是為了進t大而已。
「微藍長大以後要考上t大哦,那是媽媽以前的夢想,卻沒有完成,微藍幫媽媽完成好不好?」母親輕輕地捏捏她的小臉。
「好,微藍要考上t大。」她女乃聲女乃氣地答應著。
媽媽,我是不是不能幫你完成夢想了?
不會的,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一定要試一試。
她拭去淚水,抬頭對蔣曉洛微微一笑︰「好,我們明天再來。」
「嗯。」蔣曉洛答應著,扶她起來站定,「今晚去我寢室吧。空著的那個床位正好是你的呢。咱們先住著再說。」要是明天微藍能夠成功報到名,那她們便又可以成天膩在一起了,那該多好啊。
寢室里另外兩個女生于橙橙和李冰堰都是極和善的人。看著微藍頭上的繃帶,大概也明白了這位室友為什麼這麼晚才到。然而剛剛互相介紹過,就有人敲門。微藍和蔣曉洛互相看了一眼,微藍連忙在于橙橙和李冰堰疑惑的神色中鑽進了衛生間。
蔣曉洛打開門,對著宿管阿姨笑道︰「阿姨好!」
阿姨和藹可親,「好好,那個剛才和你一起上來的女生呢?」
蔣曉洛暗驚,這阿姨的記性可真好啊,剛才人來人往那麼多人,她怎麼就記住她和微藍了呢。只得裝傻︰「剛才沒人和我一起上來啊。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阿姨仍舊和顏悅色,只是牙縫微張,吐出四個字︰「監控錄像。」
蔣曉洛汗顏,早忘了t大的銅牆鐵壁般的監控。她也萬萬沒想到阿姨的火眼晶晶,竟能認出微藍是沒去登記的陌生面孔。但難不成就這樣讓微藍被趕出校門?
見她為難的神色,阿姨輕拍她的肩膀,「我不是有意為難你,只是學校的制度是不容違反的。」
蔣曉洛仍低著頭不說話。
倒是微藍泰然自若地從衛生間里走出來,拿起床邊的行李,「阿姨,我出去就行了。」
那阿姨瞧著微藍,雖然頭纏繃帶,但仍掩不住她姣好的面容。眉目清秀,透著一股難得的清新,卻並未讓人覺得心生疏離,反而頓生好感。但好感規好感,她做宿管二十年了,可是一向公私分明。親切地拉過微藍的手,「好孩子,阿姨對不住你了。」
蔣曉洛陪著微藍下樓,緊拉著她的手︰「微藍,你先暫且回去,明天我一早就先去辦公樓問問。」
她反握住蔣曉洛的手,「好,我明天來找你。你也不要太擔心我了,我好得很。」她朝蔣曉洛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麼美好的一個笑容,弄得蔣曉洛差點哭出來。微藍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怎麼就差這一步呢。
走到宿舍樓下,一個滿面愁容的大叔就迎了上來。他顯然匆忙是奔過來的,仍舊喘著粗氣。頭上的濕淋淋的地中海也雜亂地搭了下來,遮住了左半邊臉,白背心,黑短褲,腳踩一雙人字拖,好不狼狽。本來挺傷感的兩人,對視一眼,強忍住笑。
宿管阿姨看到來人微微一愣,忙行禮道︰「校長。」這真的是從來光鮮整潔的t市文化元老周益祥?
忍笑的兩人瞬間石化了。
校長立馬劈頭蓋臉的問︰「你……不在值班室……呆著……哪里去了?打電話……又不接。」他這條老命跑得只剩下半條了。他在家剛洗完澡準備舒舒服服地看下電視,那小子催命般的電話便打來了,說什麼要立刻馬上給一個叫夏微藍的學生報名,並說那女生已經在宿舍了,還要他親自去辦。這小子什麼時候管起別人的事來了,還要他為這個夏微藍開t大的先例。哎,可誰叫他是老大中的老大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要他親自去。算了,還是偷個懶吧。他打電話到宿舍值班室,偏巧這宿管不在。他正準備給張主任打電話,讓他去辦。那小子催命的電話卻又來了。
「喂,老頭子!你怎麼還不下樓!」
嚇得他立馬就奔下樓,感情那小子還親自監督啊。他跑下樓,果然那小子正斜靠在樹下,悠閑地抽著煙。見到他,那小子悠然一揮手,「快去辦事。」
他只得豁出老命馬不停蹄地跑。卻只听身後傳來滅絕人性的聲音︰「老頭子,你烏龜啊!快點!」
宿管阿姨可是第一次看見校長這麼失態的樣子,不免反應有些慢,好半天才回答︰「我上樓……」
「好了,」校長打斷她,「快點找一個沒報名就入住的女生,叫什麼夏微藍。」校長終于緩過了氣。
夏微藍和蔣曉洛面面相覷,校長找她?她這麼一個小人物沒報名就入住宿舍也能驚動t大的校長?
阿姨自然也不清楚這點小事怎麼驚動了他們的頂頭大大上司,只是指著微藍道︰「她就是夏微藍。」
校長听了她的話,便轉頭將微藍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想好好看看能讓那小子上心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子。雖說不上是國色天香,但也秀色可餐,靈動客人。
「校長好。」微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嗯,好。」校長微笑著應著,「你還沒報名?」
她頓時黯然,輕點頭。但又忙反應過來,站在她面前的可是校長啊,這個時候不抓住機會解釋一下,請求一下,更待何時啊。
「校長,我前天晚上不小心出了車禍,昏迷了兩天。」暫且把這個罪名讓湛大少頂一下吧。「今天我一醒來就趕過來了,卻還是晚了。我還能報名嗎?」。
「我就是為這事來的。」看著她纏著繃帶的樣子,校長早已心生憐憫。本來按理說按她的情況,應該明天經過招生處集體商議決策做出決定的。但誰叫那小子要求即刻處理呢,也直接跳過集體商議了,立即召集了張主任他們到辦公樓給夏微藍辦了入學手續。
等一切辦完,校長和諸位領導終于同出場一樣狼狽地回到了家。校長也不忘給那個曾經折磨他四年的小子匯報了一下情況,完事後才拖著一把快散架的老骨頭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