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別經年 第九章 震怒

作者 ︰

直到已經安全的被送回吾休師傅的住所,我的周身似乎還纏繞著一種冷香,我看著那裝滿草藥的籃子,壓抑不住浮現在嘴角的笑意,腦海中無數次反復回想剛剛的情景︰

「為什麼那麼晚還出現在山上?」默言終于開了金口。

「我哥哥病了,很嚴重的肺疾,我是來為他采草藥的。」

「怎麼讓你個小姑娘獨自上山來,家里人呢?」

「是我自己心急,偷偷跑出來了。」除了不得已的欺騙,我發現我不想對默言撒謊。

「那藥呢?」默言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問到了實質問題。

「掉在大坑里了,」腦海中浮現出蘇洛皺眉低咳的樣子,我扯了扯嘴角,不想讓自己難過的太失態。

直到默言的身影消失在太陽這個巨大的光環中很久後,我還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肯為我回去找那個裝滿草藥的籃子。

如果我是永安公主,那麼我相信會有無數的王公子弟願意為我「赴這個湯蹈這個火」。可是,現在我只是個身家平凡相貌普通又摔傷了腿的小姑娘。

在安靜的等待默言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了等待的力量,當時我並不明白,這種滿滿的期待和無可訴說的喜悅都代表著,愛情來了,可惜當時的我,並不知道。

之後的很多年,回想當初,我仍會記起那天薄霧清晨,逆著陽光向我走來的,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男人。在他深不可見的眼眸中,我一不小心丟了自己。

「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我躺在吾休師傅的床榻上無意識的念著這兩句詩詞,又無數次的回想著和默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遺憾著沒有與默言好好的告個別,卻忘記了這首詩的後兩句是︰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所以,一開始,就注定了將來的悲劇。

如果有可能,我寧可沒有了之後的一切,只當他是那個讓我心動過的男子,我也僅僅是那個相貌普通思維邏輯混亂的小姑娘。縱使會有所遺憾,可是,也好過之後的兩敗俱傷。可是當時的我不懂,真的不懂。

沒過多久,本應該出現在長信宮中床榻上休養的蘇洛忽然騎馬飛奔而至,不顧我疼的齜牙咧嘴,冷著臉將我拎回了宮中。

蘇洛將我摔進長信宮中的力氣之大,完全不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他的臉色都是鐵青的,眼中的怒意深沉。蘇洛是個喜怒幾乎都不形于色的人,這一次,我想我真的將蘇洛惹毛了。

可是思索了半天,我都覺得明明我才是那個受了驚嚇,而且還好險搭上性命的人,因此,我理解不了為什麼我得不到安慰蘇洛還是這樣一幅駭人的模樣。

這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我設想回來之後要抱著蘇洛大哭一場,然後夸大事實讓他心疼我,進而我就可以撒嬌耍賴的提出一切過分的要求。

可是,蘇洛的現在模樣莫說是撒嬌耍賴,我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縱使右腿鑽心的疼痛,我也沒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我暗中用力的硬撐起身子,勉強站穩了身形。盡管右腿完全不敢著力,可是我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對蘇洛笑著說︰「哥,不用擔心,我沒事,你看……」

耳邊呼響起風聲,一個趔趄,我猛的摔倒在地。比腿上疼痛更先傳來的是臉上酥麻一片,口中腥甜,我感覺到嘴邊有溫熱的液體流出。轉過被打偏的頭,我愣愣的看著蘇洛,不知所措。

「蘇宛,」蘇洛幾乎是咬牙切齒,眼中的怒意較之前更盛,「我想我平時真的是太寵你了,讓你膽大的無法無天,你有沒有想過,你一聲不響的離開,宮里是怎麼樣的兵荒馬亂,人仰馬翻,你有沒有想過,我和父王有多擔心,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見了,要怎麼辦。」一連串的質問甚至讓我失去了解釋的勇氣,張口結舌,發不出一點聲音。

「任性也要有個限度,不要拿我對你的寵溺來挑戰我的耐性。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記住考慮後果。」蘇洛的聲音已經不復剛剛的怒意,冷淡的讓我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蘇洛是真的生氣了,他打向我的那一巴掌過于用力以至于震裂了他手臂上還沒有恢復完全的傷口,刺目的血跡透過他月白色的常服暈染開來,似繡出了一朵醒目的木棉花。

「哥,」我掙扎了許久,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腿傷讓我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可是,我卻也沒有感覺有多疼。

不知道是不是蘇洛那一巴掌打的太過用力,我覺得我說話都不再利索,上牙與下牙居然踫撞的叮咚作響,「你出血了,」我想看看蘇洛的傷口。卻在伸手的瞬間,被蘇洛重重的擋掉。

「從此以後,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好像沒听懂蘇洛的意思,明明每一個字我都听的真切,可是,卻沒有辦法听懂這句話連成句子的含義。

我睜大了眼楮,用力的看著蘇洛,才發現蘇洛身上那君臨天下的王者之風已經再也遮掩不住了。可是,我好像有點疑惑,我哥哪去了?

蘇洛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我慌忙伸出手拉住了蘇洛的衣袖,用了生平都不曾有過的力氣。我怕一松手,蘇洛就再也不是我的蘇洛了。

蘇洛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記憶中,我真正只惹毛過蘇洛兩次。第一次是因為我玩火,燒了自己的衣袖。蘇洛三天沒有理我,任憑我可憐兮兮的跟在他身後晃了三天,最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認錯保證才融化了這座冰山。

第二次是我上樹偷鳥蛋卻一腳踩空,做了自由落體運動。幸運的是,我毫發無損,不幸的是,我砸斷了救下我的那個侍衛的胳膊。蘇洛知道後,罰我在祠堂跪倒半夜。

至此以後,我再也沒有玩過火也不曾爬過樹,不是害怕被責罰,而是我不敢面對蘇洛那面無表情又失望的臉。

蘇洛並沒有停下腳步,我覺得我已經使出了畢生的力氣。但是,蘇洛只是稍稍一用力便掙月兌了出去。我終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可是,膝蓋剛剛著地,一陣劇痛就卷走了我所有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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