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劉雪瑗搬回舅舅家里，和在暑假一樣，每天做做家務、看看書、練習電腦。
她跟著張小花學炒菜，印象中最深的是第一次炒土豆絲，她不知道切了的土豆絲要淘洗去掉澱粉，直接扔進鍋里翻炒，炒出來的土豆絲不是一條一條而是一團一團。
被嘲笑的劉雪瑗後來很認真背記張小花教的廚房知識，她學會了很多︰肉要加料酒去腥，皮蛋用滾水燙一下切起來不會沾刀，洋蔥放在水里剝不會留眼淚……
當她把自己獨立完成的麻婆豆腐端上桌，連古板的舅母都微笑表揚，「媛媛現在真正能干了。」
劉雪瑗心里那個美啊，自己不再是一無是處的人，那頓飯她吃了三大碗。
這天外婆生病了，外婆後面嫁的李爺爺給孫紅衛打電話，孫紅衛知道後第一時間把母親接到自己所在的中醫院救治。
孫紅衛對劉雪瑗說，「媛媛，你給你媽打個電話，告訴她外婆生病了。從今天開始，你和張小花輪流去照顧外婆。」
劉雪瑗趕緊給母親打電話，囑咐母親晚上早點來。
劉雪瑗很小的時候在外地，長大後又不喜歡跟親戚走動，和外婆相處的並不多。
外婆是一位慈祥和藹的老人，60多歲，頭發已經花白，個子不高，身體很胖。外婆一個人把四個兒女辛苦拉扯大，晚年身體很不好，有哮喘、糖尿病、高血壓、膽固醇高等病癥。
劉雪瑗走進醫院，外婆躺在病床上，厚厚的眼皮耷拉下來半閉著眼，護士正在給她測血壓。外婆看到劉雪瑗，微微伸手，「是媛媛嗎？」。
護士趕緊扶住手，「您老別動，我在測血壓。」
劉雪瑗看著外婆虛弱的樣子，心里突然就一陣發酸。她急忙走到床邊，「外婆，我是媛媛。」
外婆睜開眼，露出一絲笑容，「媛媛現在懂事了，曉得來看外婆。」
劉雪瑗不知道說什麼好，是舅舅讓她來照顧外婆，她才來的，可是面對外婆慈祥的目光，她的心緊了緊，這一刻，她是真心實意想陪外婆度過晚年。
等護士走後劉雪瑗坐在床邊給外婆按摩手臂，外婆人很胖，手卻很瘦小，手背上的骨節和青筋都突了出來，手上的皮膚也溝壑密布，還長了很多老人斑。劉雪瑗不輕不重地按捏著，和外婆有一下沒一下聊著天。
外婆的聲音低而遲緩，「媛媛，你在你舅舅家還習慣嗎？」。
「舅舅他們對我挺好。」
「你多大了？」
「過了二月就十九。」
「要工作了吧？」
「嗯，明年上半年實習，下半年就工作。」
「你以後要懂事，不要讓你媽媽操心了。」
「知道，我以後不會的。」
「你在你舅舅家要听話，不要惹你舅母生氣。」
「嗯，不會的。」
外婆說累了，慢慢睡過去。
劉雪瑗默默看著外婆，外婆年紀大了，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她為外婆難過也為自己悲哀，生命是多麼的渺小，誰都抵抗不了時間的摧毀。
二姨王海麗、小姨王海娟一起來看望外婆，見到劉雪瑗問，「就你一個，你媽他們呢？」
「我媽要照看五金店，晚點來。舅舅、舅母在上班。」
「哼！媽生病了她都不及時來。」王海娟抱怨。
劉雪瑗急忙解釋，「店上還有一個人出差，就我媽一個人在，她不好走。」
兩人不再說什麼，問起外婆的病情，劉雪瑗一一回答。外婆在睡覺，大家說話都很小聲。
李爺爺提著個保溫瓶走進來。劉雪瑗對這個李爺爺印象不深，就是外婆結婚的時候見過，還有去外婆家見過幾次。
王海麗、王海娟急忙站起來打招呼，「李伯，您來了。」
李爺爺把保溫瓶擱好，「你們來了，媛媛也在啊。」
「李伯，您要保重身體。媽會好起來！」兩人齊聲安慰。
李爺爺嘆了口氣，「哎，你們媽都是老毛病了，不知道這個冬天堅持的住不。」
眾人不知該說些什麼，氣氛悲傷起來。
晚點的時候，王海棠趕來，孫紅衛下班也直接過來。王海棠一見到大家就緊張的問，「媽怎麼樣了？」
「醫生說這次幸虧搶救及時，就是現在天氣冷了，老人家身子不好，最容易生病。」
王海棠把臉貼在母親手上，心里很悲痛。這麼多年，母親和女兒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弟弟妹妹成家後有了各自的小家庭，都不會再像以前體貼自己。自己一次次婚姻不幸福，女兒小不懂事，生活窘迫的時候都是母親安慰自己，背著其他幾個兒女塞錢幫濟。母親老了自己不能讓母親享福還老給母親添麻煩，母親病了自己不能守在床榻照顧還得為生活奔波。王海棠的心里又苦又酸，忍不住輕泣。
哭聲驚動了外婆，外婆悠悠醒來，看到大家都在，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孫紅衛急忙扶住外婆，「媽，你躺著就行。」
外婆看到王海棠哭安慰她，「大女子，你哭啥，媽還在呢。」
王海棠更難受，「媽……」
「小麗、小娟、ど兒子，你們小的時候都是你大姐在幫媽管你們。你大姐現在一個人不容易，你們要幫襯幫襯她。」
「知道。」三個兒女趕緊答應。
王海麗扯了下王海棠衣服，責怪她不該在外婆面前哭，「大姐，你別哭！媽又沒事！」
王海棠止住哭聲，「我就是看媽沒事，我高興的很。」
劉雪瑗走到窗戶邊悄悄擦拭眼淚，她能夠體會母親的悲傷，她自己也很悲傷。母親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外婆含辛茹苦把母親養大。外婆對母親就像母親對自己一樣只有無私的關愛，無私的付出。外婆自己都生病了還操心著大女兒的生活，這是怎樣的一種母愛！
孫紅衛背著外婆憂心重重地告訴大家，「醫生說老年人都是這樣，冬天氣候寒冷老年人的抵抗力特別差，媽要是挺過這個冬天就沒事，挺不過就不好說。等媽病情穩定後就接到我家住，有什麼事情離醫院也近。」
大家齊唏噓，然後又討論醫藥費平攤的話題，王海棠有些難堪的開口，「弟弟，媽的醫藥費你先墊著，我……我還想找你借2萬塊錢給媛媛買個房子，回頭一起還你。」
「我和姜芳芸商量下。」孫紅衛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