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心尖一陣抽緊,她快步奔上前去,將地上的柳奉先扶了起來。
「爹?你醒一醒,快醒醒!」夏雪大聲的喚道,可惜,柳奉先早已沒了氣息,一雙眼楮限瞪大了的看向天上,似有無限冤屈。
柳奉先雖然在這個世界里扮演她父親的角色,她卻從來沒有將他當父親來看,可是,現在看到他死了,她的心竟是那樣的沉重,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他在這個世界上,是她的直系血親,她心底里的那陣酸楚,是原本這身體的主人柳千絮的思想在作怪嗎?
心一陣陣的抽痛騏。
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溫柔的嗓音拂過她的耳。
「雪兒,他已經……死了!」七夜溫柔的握著她的肩膀。
「不會的,不會的,我記得前兩天,我還見過他,他那時候身體還很好,听說我有了身孕,還說要看著他的外孫出世,可是……這才兩天的時間!娣」
自從柳奉先來到了楚國之後,一直扮演著默默的父親角色,即使她對他冷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他,在她瘋狂尋找七夜的那半年里,經常能看到他來到了七星宮外之後,默默的看著七星宮好久才離去。
她依然固我的對他冷漠,他一次次的貼上來,沒有放棄過。
她以為自己會不在意他的死,但是現在看到他這樣,她卻心如刀割。
原來,在這時間漸去的日子里,她已經接受了他成為自己的父親,可是,她卻嘴上倔強的不願意承認。
「我很後悔,假如……我能早一些發現我已經接受他是我的父親,也許……現在我就不會這麼痛苦!」還有遺憾。
眼眶一熱,一滴熱淚從眼眶中滑落,滴到柳奉先的臉上。
「不要自責,這都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只要……我們替他報了仇,他才會真正的瞑目!」七夜低柔的安撫她,目及柳奉先的尸體,七夜握緊的手,指關節咯吱作響。
這柳奉先的尸體雖然完好,可是,他內里的五髒六腑已全被震碎,對方要多強的力量,才能將柳奉先折磨至如此?好像對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對,我一定會為他報仇的!」夏雪淚眼朦朧中,眸底騰起殺氣,牙關緊咬,臉上亦是一片絕然的氣息。
對方選擇柳奉先下手,大概也是因為她,是因為她柳奉先才會死的。
看柳奉先的眼楮一直張開,憤怒的望天,夏雪不忍的抬手去撫他的眼楮,但是,奇怪的是,他的眼楮卻無法閉上。
夏雪咬了咬牙,平靜的沖他宣誓︰「爹,我會為你報仇的!」
話落,再一次去撫他的眼楮,這一次,柳奉先的眼楮成功的閉上,旁邊的七夜看到這一幕也非常驚訝。
這說明柳奉先臨死之前的怨忿。
小家伙突然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叫著。
「娘親娘親,柳府的人大多數都已經死了,就只剩下了這個!」小家伙的手里拎著一個人,將她丟到了夏雪的腳邊。
那女子抬頭看到眼前的人是夏雪,臉上現出驚恐之色,下意識的便轉身想逃,被小家伙一下子踢中了膝蓋,那女子受了這一踢,狼狽的跌倒在地上,趴在了柳奉先的身上。
而此時,柳奉先的眼楮倏的再一次張開,嚇得那女子張口尖叫了起來。
「詐尸了,詐尸了!」女子慌亂的從奉先的身上爬了下來,掙扎間,頭上的珠釵等掉落了一地,一頭長發凌亂的披在身側,這模樣狼狽至極,她也不在乎,不斷的向後爬。
小家伙毫不客氣的又將她往前扯,迫得她無法後退。
柳奉先突然睜開的眼楮,令夏雪狐疑,凌厲的目光射向那女子,待仔細打量後,夏雪才看清了對方的臉。
原來,對方不是什麼旁人,而是老熟人。
夏雪在腦中搜索著對方的名字,但見對方一身淡藍色衣著,臉上脂粉厚厚,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風.***的味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故人!」夏雪一字一頓的念著對方的名字︰「藍姨娘!」
對方不是別人,正是十年前,她曾經送給柳奉先的女人,也曾經是慕七夜的側妃——藍蕊!
「你……你是柳千絮?」藍蕊驚恐的指著夏雪的臉問道。
柳千絮,現在已經極少有人再喚她這個名字了。
「藍姨娘的記性不錯!沒錯,我就是十年前的柳千絮,藍姨娘居然還記得我,果真是好記性,可是,我倒想知道,為何柳家全遭了殃,你卻還活著?」
「我我我……」藍蕊慌亂的看了看四周,七夜夏雪和小家伙佔了三個方向,每個身手不凡,倘若她想逃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因為躲了起來,所以才免于遭殃!」
藍蕊胡亂解釋道。
「是嗎?為何你這句話,我一點兒都不相信呢?」夏雪淡淡的笑問,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眸底的顏色冰冷一片,看在藍蕊的身上,令後者渾身瑟瑟發抖。
「難道……我們柳家的人都死光了,你才高興嗎?」藍蕊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道,故意昂起下巴,不讓畏懼浮在臉上,怕被夏雪看出了端睨。
可惜,她怎樣偽裝,都瞞不過夏雪。
早在剛剛她第一眼看到藍蕊的時候,夏雪就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窺探出了她的心,想騙她?門兒都沒有。
「對了,藍姨娘,不知道十年前在我回赤雲國時,有人想要毒殺我,並冒充是我爹的名義,這件事你知不知曉?」夏雪突然轉移了話題,聲音淡淡的,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十年前?
藍蕊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
「這件事……我……我不知道!」藍蕊用力的搖頭,差點搖斷了脖子,深怕夏雪不相信似的。
「藍姨娘當真不知道?還是這件事……根本就是藍姨娘你所為?」夏雪冷冷的問,字字銳利,她根本不相信藍蕊的話。
「這……我說的是真的!」藍蕊心虛的不敢對上夏雪的眼。
「是嗎?可是藍姨娘,你說你說的是真的,為何你的身體在抖呢?你在心虛什麼?」夏雪冷笑的看向藍蕊顫抖的身體。她的身體抖得不像樣子。
抖?
藍蕊低頭看去,果然看到自己的雙腿在抖。
「我……我只是在地上坐的時間長了,有些麻而已!」她的聲音里有著連她自己都未發現的顫抖。
一個作賊心虛的人,如果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憑什麼來陷害別人?
「是嗎?麻了?我倒是有主意,可以讓藍姨娘你的身體恢復知覺!」夏雪微微一笑,沖旁邊的小家伙使了一個眼色。
小家伙得到夏雪的示意,不慌不忙的站了出來,伸出一根手指,他的指尖冒出了一點寒光,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的刺眼。
藍蕊害怕的身體又縮了縮,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但見夏雪那雙危險勾起的唇角,她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突然從他的身側,無故冒出了兩條長蛇來,緩緩的靠近她。
在這一瞬間,藍蕊的汗毛孔嚇得豎了起來,渾身一陣陣的顫抖,抖的臉上厚厚的粉一層一層的向下掉,整張臉看起來猙獰而恐怖。
「你……你這是要做什麼?快捉住它們,捉住它們!」藍蕊扯著嗓子尖叫,那聲音劃破空寂的院落,驚飛了兩只正在枝頭交配的鳥兒,那兩只鳥兒口中發出尖銳的叫聲,驚飛之時,還給藍蕊留下了他們剛剛在枝頭停留下的證據。
一滴鳥屎,掛在藍蕊的額頭。
那些蛇只半米長的樣子,個個漆黑如墨,吐著黑色的長信子,幾乎沾到了她的衣角,以至于令她無法去置理額頭的鳥屎。
「藍姨娘,你到現在還不想承認嗎?」夏雪森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冰冷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聲音里還夾雜著殺氣。
「我承認……我全部都承認,是我,是我!因為我嫉妒你,所以我故意用這種辦法來殺了你,可是,你居然沒有死。」藍蕊驚駭之中,也顧不得撒謊,將事實全捅了出來︰「我現在全部都說了,你可以放了我吧,把它們全趕走,趕走!你們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平日里畏懼蛇的藍蕊,現在不是一條,而且是很多蛇,就這樣靠近她,讓她怎能不害怕,蛇從四面八方而來,她根本無路可退。
「放了你?先別慌,我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問你!」夏雪眸底的冷意更甚。
「你說你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部都告訴你,只要你能將它們都趕走!」一條蛇已經竄上了她的衣角,順著她的衣裳,向她的身上爬來,她害怕的甩甩袖子,可惜那條蛇粘得甚緊,她根本無法將之甩掉。
發現了這一點的藍蕊更加心悸,而其他的蛇也已經慢慢的爬上了她的衣服,驚的她一雙眼楮瞠大。
「今天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關?整個柳府的人,為什麼都死了,卻只留下了你一個?」
「是是……是我將妖魔引進了柳府,老爺發現了我讓妖魔去殺你,所以……所以我就殺了他,但是……」說到這里,藍蕊咬牙切齒的憎恨道︰「老爺對府里其他的人都好,唯獨對我冷淡,所以我就……」
「你也殺了他們?」
「我一個人哪殺得了他們那麼多人,我是讓那妖魔……」
藍蕊話未說完就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在看到夏雪臉上那股強烈的殺氣和她嘴角的冷意時,她的身體畏懼的縮了縮。
「我……」
剛剛想說些什麼,突然一條蛇竄上她的衣襟,在她的脖頸間咬了一下,蛇尖銳的鐐牙,穿透她的皮膚,發出細小的聲響,痛的她張口尖叫了起來。
而被蛇過的傷口,迅速變黑,這蛇是有毒的蛇!藍蕊馬上發現了這一點。
求生的***,使得她立即爬起來,想從這群蛇中逃出去。
然,她才剛剛起身,一條蛇突然咬破了她膝蓋上的衣裳,鑽進了她的褲子中,咬住了她腿上的神經。
腿上一痛,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而那些蛇無孔不入,在她倒下之後,迅速爬到她的身上,竄進她的衣服內,找到皮膚,狠狠的噬咬。
她才剛剛開口,一條蛇便竄了進去。
不一會兒後,藍蕊整個人就被那些蛇咬得體無完膚、慘不忍睹。
夏雪在跟慕七夜在一起之後,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笑容,在這一刻,又被仇恨抹了去。
七夜站在她身側,伸手擋住她的眼楮,不讓她再看,夏雪卻固執的拉開他的手,親眼看著藍蕊受刑。
這些毒蛇的毒,身上的毒並不是劇毒,只是讓藍蕊痛不欲生,雖然她現在已經體無完膚,她卻還沒死,身體不停的抽.搐。
那雙怨恨的眼看向夏雪,夏雪冷冷的回視他。
那雙眼楮,令夏雪無比憎恨。
兩只蛇爬上她的臉,對準了她的一雙眼楮。
鼻尖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那種血的顏色,是夏雪最討厭的顏色,現在看到這些顏色,夏雪竟也不覺得討厭,覺得那血的顏色鮮艷極了,她原本怎麼就沒有這樣覺得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看嗎?」夏雪突然淡淡的開口,詢問身側的七夜。
七夜擔心她看了心里會不舒服,因為她是最怕血的。
「為什麼?」
「因為我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能對敵太過仁慈,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要讓自己記得這些血的教訓!」她一度不喜歡沾血,所以極少殺人。
倘若,當初她的心狠了,就不會留下藍蕊這個禍害,現在……還害得柳家所有人跟著一起陪葬。
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極為平淡,吐出的話,好像只是在敘述一個平常的決定。
夏雪的決定,七夜不予置否,他也認為夏雪有時候太過仁慈,有些敵人,她看著對方可憐些,就會手下留情。
其實她當初會這樣,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她從不計後果,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將死之人,心里不想其他,處置了對方就算是結果,哪里還會想自己以後怎麼樣。
現在許多事情,都是當初她的仁慈,留下的隱患。「你身邊還有我!」七夜輕柔的說道,他沖她露出溫暖的笑容,在陽光下甚是耀眼。
她的身邊是還在他,可是,他們兩個始終身份有別。
今天的事情,也提醒了她另一個事實,七夜是不可能隨時都保護她,她必須要自己面對一些事情,學會殘忍,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我現在只想讓我爹安心的離去,還有……我爹曾經說過,他想死了之後,也要安葬在柳家墓園內!」夏雪淡淡的開口。
「你放心,我會安排,將他送回赤雲國安葬。」
「這件事,不用你幫助,我自己也可以做到!」夏雪淡淡的說著,話中帶著濃濃的疏離感。
她的話,讓七夜不解,七夜皺眉,直視她雙眼,想看清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雪兒,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岳父。」
「岳父?」夏雪冷冷一笑,倏的抬頭凶狠的逼視他︰「你現在已經是魔界聖君,我只是平凡的人類,他只是你歷劫時的一個過客而已,怎好勞煩聖君你?」
「娘親,你怎麼了?」小家伙驚訝的叫了一聲。
「還有你,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娘親,可是你跟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我的兒子現在還在我的肚子里!」夏雪冷冷的說道,聲音里沒有半點溫度。
七夜的眉頭蹙的更緊。
「雪兒,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些?」
「夠了,你們都走,走的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再管我們人界的事情。」
「我們曾經說過……」
「我們曾經?」夏雪嘲諷的冷哼︰「你不要忘了,我身邊的人發生這些事,包括我全家全慘死,跟你這個大魔頭月兌不了干系,倘若不是你來這里,現在我已經一家團聚,何至于現在陰陽兩隔?」
夏雪字字尖銳、刻薄,字字如針如箭。
七夜面無表情的望著夏雪,望見了她眼底的恨意。
面對她的指責,七夜無法辯駁,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雪兒,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嗎?」他輕聲問,聲音輕的幾乎听不見,雙眼看向她的眼,仿佛想要通過她的眼,看進她的心底。
「難道你害得我還不夠嗎?七夜聖君?」夏雪突然發狠的一句。
夏雪發怒的時候,蛾眉倒蹙,眸中猩紅一片,怒目暴睜,說出的話更是字字尖銳。
小家伙從未見過夏雪這樣的表情,不禁也有些被嚇到。
「娘親,爹爹他不是,他……」小家伙小聲的想替七夜辯駁。
「不要再說了!除了他,你也是,馬上走,我的孩子是人類,絕對不是你這個小妖怪!」
小家伙的頭頂似被人潑了一盆涼水,眼楮里泛著酸,淚水在打眶里打眶,一副受作的表情望著夏雪。
「不要以為你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就會同情你,我告訴你,只會讓我更厭惡,你們兩個都馬上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看到你們,只會讓我想到你們殺了我柳家的人!」
小家伙紅了眼楮,偷偷捏著衣袖擦了擦眼角,失落的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等等!」夏雪突然喚了兩個字。
小家伙驚喜的回頭,以為夏雪回心轉意了,卻听夏雪又是冷冷一句︰「把你的蛇先收了!」
笑容在小家伙的臉上一點點消失,小家伙咬緊下唇,手指向藍蕊,已經將藍蕊身上的皮肉全部吃干的蛇一下子便不見,藍蕊便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在原地。
「你現在傷心過度,又在氣頭上,等你氣消了之後,我再來找你!」七夜平靜的望著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一陣冷風吹來,刮在頰邊,泛著絲絲的疼。
夏雪的身體因那陣風微微顫抖。
這個秋天,好冷!
猶記得剛剛她在藍蕊死前最後一刻暴露出的信息。
對方要的,只是她的性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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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知道她為什麼這樣麼,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