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時候,他就已是文武雙全的天之驕子,是蒼月國的儲君。他是身世顯赫的嫡長子,過世的母後是當年以賢德著稱的陳皇後,舅舅是當朝掌權的左相。
和枝繁葉茂的皇室不同,他只有一個同父異母的皇弟,和一個同父同母的親生皇妹。皇弟小他一歲,卻生性柔弱,不諳政事,父皇不喜于他;皇妹自小驕縱,卻是皇室掌上明珠。
冥冥之中,權力爭斗唯一最大的威脅,就是不過長他六歲不到的小皇叔,異姓親王卓文。卓文是先王最疼愛的義子,受先皇臨終托付,在蒼月更是權傾一世,深受百姓愛戴。
所以他的父皇才會耿耿于懷,兩人之間的明爭暗斗從未間斷。這種關系很微妙,共御外敵,同修內政,卻錙銖必較。
於真心里明了,卓文自小待他極好,處處維護卻在世人面前盡顯冷漠,行事極有分寸,不著半分把柄。他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日後究竟是否能為他所用。
前些日子,偶然听到父皇與心月復密謀,才知道他落難雲渡山,他總是有辦法通知肖揚的,于他人眼中卻不著一絲痕跡。小時候,他從馬背上摔下,險些慘死于萬馬從中,是小皇叔拼死相救,卻絕口不提,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他還他,是理所應當。
只要無人知曉。
「皇兄,想什麼這麼入神?莫不是在想子雯姐姐?」一個清脆伶俐的聲音,然後一個機靈古怪的小腦袋從房門口探出頭來,眼楮一眨一盞。
「父皇命你在宮中反省,你倒跑我東宮來胡言亂語,小心被逮到,關你一月禁閉。」於真連恐帶嚇。
陽平驚得捂住嘴,「好皇兄,平兒不鬧就是了,你千萬別告訴父皇。只是在宮中好生無聊,西沿他們個個都像悶葫蘆一般。」
於真無可奈何地搖頭,「你還真說得出來,你哪日皇宮里安分過?今日一折騰,明日一胡鬧,每日像個螃蟹一般,在宮中橫著走。」
陽平皺眉,「皇兄居然拿螃蟹戲弄我?枉費我還特地來送東西給你。」
於真哈哈一笑,伸手,呈拿來狀。
「皮影戲。」某公主自然要順勢講條件。「善。」某太子響應。「父皇問起怎麼辦?」某公主嬉皮笑臉。
「我請妹妹在東宮看場皮影戲以阻止她在宮中游手好閑胡作非為應該不為過失吧。」於真一個響指。
「皇兄盛情難卻,陽平只能屈就一回。」陽平從袖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嘻嘻一笑,輕輕一揮,遞與於真。
於真接過,他這樣究竟是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皮影戲演得還是郎才女貌的故事,無非是哪家的貧寒公子中了狀元,贏取了哪國的公主,於真還是耐著性子陪她看完,只是心思早已飛到別處,關外,應該已經寒冷刺骨了吧,他眼角瞄到窗外。
「皇兄!」陽平最後一個大聲呼叫,有人才回過神來。
「公主殿下,你應該矜持,不可高聲語。」於真按按頭。
「非也,是我輕聲了半天,也無人搭理,自顧發呆罷了。」陽平吐吐舌頭。
「皮影戲也看完了,我送你回宮。」於真起身。
陽平挽著他的手臂,「才不要,有侍衛們就好了。我可不敢勞煩太子殿下,那樣罪過就大了。」
於真給她一記敲頭。
嘻嘻,陽平傻傻一笑,「哥哥,我好像總是任性惹你和父皇生氣。」於真遲疑,用手模模她的額頭,「莫不是一直在發燒,今日突然醒了?」
陽平嘟囔道,「是的呀是的呀,所以皇兄你以後要多請妹妹看戲,我保證就清醒一回。」
於真忍俊不禁。
于是於真怎麼也沒有想到,連續來東宮看皮影戲兩天之後,陽平就這麼突然消失在第三天來的路上,整個京城全面封鎖,連只蒼蠅都漏不過,依然找不到痕跡,市井流言四起,說蒼月的陽平公主遭人綁架,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說陽平公主自幼嬌慣蠻橫,此次是設計逃跑出宮,更有傳言陽平其實是暴斃。
華帝震怒,於真也受牽連,被責令在東宮反省半月,搜索之事交與二皇子於亦操辦,京城周圍的禁軍都參與到搜查之中來。華帝本就極其嬌寵陽平,眾人不敢異議,左相也不敢動彈,物極必反,只能等,於真知道自己被推倒風口浪尖。
事出陽平,算計他的卻是另有其人。
亭中對弈,左相放下手中黑子,「印為,你這枚棋子,舍棄得果真有分量,讓老夫左右為難。」
印為停手,「相國,是否要命人給太子殿下捎口信。」
左相屢屢胡須,「無需,此時最需要的,是沉的住氣,一國儲君,更是如此。」
印為只得點頭。
「動用手上的所有人網,搶在任何人之前,找到陽平公主的下路,我們後面的路,才不會處處受制。」左相說得面無表情。
「學生明白。」印為不禁捏了一把汗。
于是,當徐進把密函送到卓文手上,他看完,乃至燒掉之後,都還會半晌不語。
他恐怕還是以為他至今只吊著半條命,所以這麼果斷出手。山雨欲來風滿樓,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公主失蹤能夠收場的,不過眨眼的功夫,京都周圍的禁軍就盡收麾下,如果陽平找不回來,牽連甚廣,這些禁軍多少能夠撇清關系,彼時有人再出來為麾下禁軍說話,到時候就真成了一個天怒人怨,一個深得軍心。
華帝又哪里會針對自己的愛子,不過是通過於真來針對他自己,多半是於真給自己通風報信的事情被他掌握,也順便給於真一個教訓。
加上自己收拾了徐運文,讓華帝對自己的忌憚又添加了幾分,慈州事變,福王上位,他和福王私交甚好,里應外合也是可以猜忌的事情,華帝想必是坐不住了。
這麼想除掉他嗎?卓文冷冷一笑,總不能這麼容易讓你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