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蘿漫漫 第六回 後院小事

作者 ︰

「大人。」終于趕來的李大夫朝男子躬身一禮,說是大夫,其實更像是道士,只見他一身青色布衣,頭發用隨便用一木簪盤成道髻,面色溫潤而玉,三綹長髯,表情溫和,「先生,先生來的正好,快來幫我看看福晉怎麼樣了。」男子虛扶一下,有些急切的說,李大夫也不多話,立刻上前觀望了一下福晉的氣色,一手切脈,眼楮微眯,一手捋了捋胡子,面上些許怪異,吃驚又似迷茫,一會搖搖頭︰「這不可能呀……」一會又點頭碎碎念叨道︰「不,也不一定,莫非,莫非是……」站起身又開始打量床上之人,似乎是在看什麼稀奇之物,咧嘴笑了笑,面色似有明悟。其實這李大夫乃是城西白雲觀的道士,常常為窮苦百姓施醫贈藥,被百姓稱作李大夫,有時候也稱李神仙,且其醫術高明,連太皇太後也曾被其醫治過,有些權貴之家曾用武力想讓他成為府中大夫或討好上峰,但都被其逃月兌,一走就沒有蹤跡,第二天自家那點齷蹉事還被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輕不得也重不得,畢竟誰家沒有個病的時候,那些權貴之家也只得作罷,男子父親曾與李大夫有舊,知道其有些神奇的力量,從不敢輕視,見到了也總是恭恭敬敬的稱其為「先生」,而李大夫也從不拿大,見到男子也是不卑不亢的稱其為大人,李大夫在那里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看見他此時這幅模樣,男子感覺事情可能有異,便沖著站在一旁的王嬤嬤使了個眼色,王嬤嬤立刻了然的輕輕點了點頭,站到門外,低聲清退了門外候著的丫鬟,又與托庸低語幾句,守起了房門。

「先生,這是?」男子左等右等,發現李大夫依舊神思不停,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先開口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先生,福晉現如何了?可有生命之憂?還有孩子可是……」他停頓了下來,擔憂的望了眼紅木大床,床上的章佳氏沒有睜眼,只是睫毛微微顫抖,似乎已對孩子的存活不再抱有希望,內心淒楚,卻又希冀有一線希望。「大人不必驚慌。」李大夫終于想起現在是在看診中,笑眯眯的撫須笑道︰「福晉沒有大礙,格格也很健康,胎位極正,脈象有力。」「你說什麼?」問這話的是躺在床上的章佳氏,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已經已經不在乎李大夫口中的格格之言,只要孩子健康,她就很滿足了,但是她又不太相信,畢竟自己平時用的燕窩,半刻鐘都沒到直接毒死了愛佔小便宜的廚房管事嬤嬤,雖然自己當時只用了一口,但是也不可能讓月復中的孩兒無恙才對,比起女人,男人的鎮定此時便表現出來了,他有些惋惜自家福晉月復中的骨肉不是少爺,但來之前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經過,那毒藥的烈性,他也是明了的,此時若能有這樣的結局,就已是意外之喜了,不可強求,畢竟自己和福晉都還年輕,還是有機會有嫡子的,于是他打起精神問道︰「不是我不相信李大夫,可這事似乎有點……」「有點匪夷所思?」李大夫笑的像個狐狸,算計之意非常明顯,讓男子有些不安,李大夫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嘆道︰「大人,不,鈕鈷祿•凌柱,你真是天佑之人,福運之人呀。」一席話說的凌柱心中癢癢的,想要問清楚吧,偏偏李大夫不欲多言的樣子,看著凌柱糾結的樣子,李大夫不由覺得好笑︰「凌柱,原本福晉這毒必是傷其五髒六腑,無力回天之相」「那為何?」「你只需知道,只需記得這個孩子不一般便可,呵呵呵」李大夫說完此話,仰天長嘯,喜悅之情浮于表面,招呼也沒打,大步走出門外,留下已然完全清醒的章佳氏和凌柱面面相覷,這邊正打坐為章佳氏調理身體的蘇蘿當听到李大夫喊出便宜爹的名字時,頓時如遭雷劈,風中凌亂……

府邸南面的梳月軒外,月光投影在院內的柳樹上,灑下疏疏漏漏的陰影,顯得有些陰深,一位身著蘭花嵌邊青色衣裙的女子急急忙忙推開院門走了進去,門外小丫鬟討好的喊道︰「翠竹姑娘,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翠竹目不斜視撩開珠簾走了進去,房里有一女子正對鏡梳妝,銅鏡中倒影出她含笑的嘴角,讓來人不由的一冷,「綠意,出去替我把門。」「是,柳姨娘。」綠意脆生生的應下,低頭往外走,與翠竹擦邊之時,目含憐憫,心中輕輕一嘆,不敢多言,走出門外,房間立刻四下無聲,讓翠竹有些不自在,寒氣更甚,她掐了掐手心,鎮定的開口說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做到?」「噗呲」柳姨娘笑了,雙十的容顏上嫵媚驚艷,鮮紅的嘴唇抿了抿,也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彈彈手指,拿起擱置在梳妝台上的茶水慢慢品嘗起來。

翠竹心中毛毛的感覺更甚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面對柳姨娘的時候會那麼害怕,害怕到當時還答應了她一起謀害自己主子,但是也不排除是自己的私心作祟,沒有誰生下來就該伺候誰的,自己年輕貌美,不甘心只做個人人可以踐踏的丫鬟,格格對自己是好,但是也沒有好到讓自己去伺候老爺,自己再不為以後打算,難道真的隨便嫁給管事,做個管家嬤嬤?想到這里,她又硬著頭皮的說道︰「柳姨娘,不要以為你不說話,那些話就可以不算數,如果你現在不幫我,那我就告到老爺那里去,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砰」柳姨娘放下茶杯,翠竹身子顫抖了一下,柳姨娘望向她的眼楮,欲語還休的樣子,嗔怪的說道︰「翠竹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豈是那種過河拆橋的小人,我不是說了嗎?假如我失信于你,我就不是人嘛。」「那現在到底怎麼辦,藥也下了,你說過李大夫不會來的,但是也來了,萬一,福晉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王嬤嬤的話爺不一定信,但是福晉的話,爺肯定會信的,到時候我就完了!」翠竹想到自己的下場都不禁打了個寒顫,興許是被恐懼給驚醒,腦子逐漸清明起來,自己是被豬油抹了心啊!當初怎麼會相信了柳姨娘的說法,說福晉一死,老爺必然會追究福晉身邊的人,自己最多受點皮肉之苦,只等柳姨娘將自己要過來,就有機會伺候老爺,現在想想,這事怎麼可能呢,後院那皮子事情誰不知道,自己身為格格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和王嬤嬤互指照看失利的話,沒了福晉相輔,也只會讓老爺全都打發出去,一泄喪妻喪子之痛。

翠竹的眼神還是飄忽起來,是啦,都是柳姨娘的錯,是她讓自己下的藥,可是老爺不會信,自己該怎麼辦?「若是走投無路,不如一死以表清白吧,你家格格必然會心傷,到時候老爺心中也會一直留有你的影子哦」柳姨娘的聲音輕柔的傳來,空靈而飄渺,翠竹的表情漸漸變得木然起來,柳姨娘慢慢站了起來,她年輕嬌艷的臉色閃過狠戾,眼楮晦明晦暗,紅艷艷的嘴唇彎成大大的幅度,「福晉後院的那口井水好清澈哦,你現在好口渴,好想去喝水,去吧,夠不著,就到里面去喝個夠。」翠竹目光有些呆滯,她木然的說道︰「柳姨娘,奴婢有些口渴了,就先行告退了。」柳姨娘微微一笑,白玉般的手指頭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去吧,慢慢喝,不急,慢慢的,最好讓大家都能知道,你是被逼下毒,最後以死明志的。」翠竹似是毫無知覺般,輕輕一福禮,慢慢朝門外走了出去。

待到翠竹完全不見了蹤影,柳姨娘的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顏色漸退,有些蒼白,她虛弱無力的坐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邪邪一笑︰「章佳•芙寧,我看你這次還有沒有命生下老爺的孩子,和我斗,哼,真是自不量力,區區一介凡人!咳咳」猙獰的表情嚇到了從門外走進來的綠意,她眼中一陣苦澀劃過,垂下眼簾,掩蓋中其中的恐懼之色,乖巧的走上去,為柳姨娘重新倒了一杯茶,走到柳姨娘身後,輕輕的給她按摩起來。柳姨娘只是拿起杯子,頭也沒回的品茗起來︰「說吧,鳴翠園怎麼樣了?福晉死了沒有?」半天沒有得到綠意的回答,她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震驚的說道︰「難道她沒有死?」又慌張的搖頭,「不,不,這不可能的,他明明說過,這個藥,凡人無法解,為什麼?」她一時火起,狠狠一巴掌打到綠意臉上,將其打翻在地上,「你是死人啊,說,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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