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百味樓的主人換人了,花掌櫃今年剛過不惑之年,居然就有人看見他滿臉喜色的收拾家當,準備回鄉榮養,據說,那個買家給了個好價錢,好到讓花掌櫃幾輩子都不用再干活。
當然听到這種傳言後,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嗤之以鼻,滿臉不信的表情,百味樓也算是京城中的一大名樓,雖然不是數一數二的,但那購樓的價格也讓大部分人都望洋興嘆,更別說能夠給出讓花掌櫃,這一等一的精明人滿意的價錢,除非要麼他是個傻子,要麼他就錢多燒的,沒處花!
此時此刻,這個已被人看做傻子的雲蘿,正羞憤的光著身子洗澡,「嫡額娘,妹妹這是怎麼了?」伊通阿小心翼翼的往雲蘿身上輕輕的拂水,章佳氏瞅了瞅雲蘿的表情,抿嘴笑道︰「大約是嘴上吃到豬膽水了。」凡浴兒湯,極須令冷熱調和,古時的小嬰兒洗澡,最好在浴水中加入豬膽汁一枚,豬膽汁大苦大寒,清其脾火,嬰兒洗浴之後,可終身不患疥瘡之類的皮膚疾病。
這是祖宗傳下來的土法,雲蘿也未曾免俗,不過這並不是羞憤的原因,她的內心小人在咆哮,自己內里好歹是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現在洗個澡,居然有那麼多人圍觀,尤其是伊通阿,乃無事,湊什麼熱鬧啊!不是說男子不宜常往後院湊嘛?瞧章佳氏對伊通阿的態度,既然不是想將其捧殺,那麼便是希望他與自己能夠打好關系,將來也可有個依靠?
好不容易,終于洗完澡,雲蘿松了一口氣,在伊通阿腆著臉,準備上來逗弄自己時,四蹄往紅木大床的最里邊一爬,一倒,迅速進入夢鄉,伊通阿先是一愣,後驚嘆曰︰「妹妹的睡功真是見漲啊。」又見雲蘿白玉般晶瑩粉女敕的臉蛋,長長睫毛像蝶翼般投下一扇陰影,隨著呼吸微微顫抖著,睡的那麼香甜,他的心底便軟成了一片,轉頭看著章佳氏正指揮著丫鬟們收拾殘局,悄聲道︰「嫡額娘,兒子先出去了,就不吵妹妹睡覺。」說完,捻手捻腳慢慢的退了出去,他退的小心,力求不打擾雲蘿,因此沒有注意到章佳氏望著自己越發慈愛的目光。
康熙三十二年八月,咸陽霪雨,牆垣倒者甚多,營山大風拔木,風過,草木如焚,山西縈河縣忽遭雹災,收成大減,與此同時,山西清源縣連遭水災,莊稼顆粒無收。
康熙坐在乾清宮內,望著御案上一如雪片紛至迭來的折子,登時心火驟升,徹夜難寐。
次日,折令戶部發救濟金,招商販米穩定市價,免咸陽地丁稅糧。免營山明年稅糧。免縈河縣和清源縣賦稅。
消息傳到王露耳中之時,他的心情極為復雜,其實現在的局面對自己的計劃是極其有利的,可若是以百姓們的安危為墊腳石,他卻又是做不出來。
王露閉了閉雙眼,腦中浮現各種念頭,再次睜開眼時,已是清明一片,「可有想好了?」菩提看似隨意,實則富有深意的問道,菩提最近的試探,懷疑,以王露之才,又怎會看不出來,心中澀澀,但面上仍是清風拂面般的溫雅。
他道︰「今上英明果斷,雄才偉略,心中更是有千千溝壑,這幾番政令對百姓實為大幸,但各地官員卻未必能夠貫徹到底,須知天下不公之事,何其眾多,大清幅員遼闊,聖上力所不及之處,也是在所難免的。」
菩提輕彈漢服袖袍不存在的灰塵,神情之專注,好似在看待自己的情人一般,「如此,你打算怎樣為之?」
王露灑然一笑道︰「不過是想在他們舉步維艱,前途晦澀難明之時,給他們一個衣食無憂的選擇罷了。」
菩提深深的望向王露,微笑道︰「你之蜜糖或許是彼之砒霜,要知道,故土難移啊!」
王露毫不在意的一攤手道︰「所以說,是個選擇,而不是決定。」
菩提與其相處甚久,被其燻陶得行為習慣和王露多有相似起來,當然這是菩提所不知道的,此時他只知王露所說之事絕非王露說的那麼簡單,但也不多說,兩人相視一笑,心中各有計量,這里放下,暫作不提。
「莫姬,百味樓可盤下來了?」之前命悾悾釀制醉生夢死之時,雲蘿的腦中隱約形成了一個計劃,若是成功,也可算是一舉三得。
「稟告殿下,已經盤下,還按照殿下所要求的,務必將價格給的高高的,還叫人傳揚了出去。」說到這里,莫姬真的不太明白,殿下的想法了,都說財不露白……
莫姬抬頭望了望坐在因果律大殿之上的雲蘿,她只是那麼斜斜的躺著,眼楮微斂,居然就讓莫姬感受到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雲蘿挑起遮住視線的一縷青絲,在青蔥般的手指尖把玩著,道︰「莫姬,巫靈島的崛起在所難免,到時候不免會對上一些人,或許是武林中人,或許是權貴之人,更有甚者,這大清的皇室也有可能湊上一腳,要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心機之深,恐怕不是我等可以比擬的。」
見莫姬若有所思,便知道自己說的話,估計莫姬也曾考慮過,心中微微一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于是她坐起身來,臉上肅然道︰「不過,不可大意,也不用太過憂心,他們有陰謀,我亦有陽謀,心思細膩,謀略過人,並非有害,但疑慮過甚,猜忌太重,我此番大開大合的作為,可讓人一時之間猜不出底細,才會嚇住一部分心有不軌之人。」
莫姬想了想道︰「殿下,可是您所言也不過是一部分人,若是真有那種沒腦子的,為了錢,就來招惹咱們,這……」
雲蘿淡笑道︰「那就要看王露的本事了,之前他不遺余力的,大力拉攏那些皇商,恐怕也起了就此聯系上一些滿族著族大姓的想法。」其實王露所打的主意遠不止這些,說來說去,他只是想借著巫靈島之力,為自己報仇之事布局罷了。
此時面對著莫姬,雲蘿隱下不談,對于王露,她與其也不過是在互相利用的關系,自己讓他依附,給了他發揮才能的空間,而他也確實慢慢擴大著巫靈島在世俗界的影響力,這便足夠了,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危害巫靈島,不會影響雲蘿的原計劃,那麼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莫姬她曾經入世修行過,見過太多人性的丑惡,對于人會在不經意流露出憎惡的情緒,若是讓她知道王露對雲蘿有利用之心,那麼王露絕對活不到現在,這也是雲蘿為何一直不將心思縝密的莫姬放置在王露身邊的原因。
「殿下,殿下果然玲瓏剔透。」莫姬揚起笑臉,嫵媚艷麗的臉上滿是孺慕之情,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妖狐們對自己的崇拜的眼神,但是還是沒辦法習慣啊啊啊啊啊~
于是她擺擺手,故作鎮定道︰「接下來的事情,就按照此前的計劃來吧。」似乎想到了什麼,邪魅的一笑道︰「莫姬,從今天起,你就是這憐音小築的主人了,之後所見之人甚多,其中不乏風流才子,清俊俠士……切記時時淨清靈台,可別被這花花塵世迷了心竅,墮入情瘴才是哦。」
本是想打趣打趣莫姬,誰知道莫姬俏臉一沉,頗有憂慮的道︰「殿下所說有理,莫姬雖然已歷經魔劫,晉位魔狐,但此前所經艱辛,不足外人倒也,莫姬自問可以堅守靈台,可妖狐中卻有不少未出世歷練的,姬真擔心他們……」
說罷還嘆口氣,搖搖頭,雲蘿觀美人輕蹙娥眉,哀怨不自禁的樣子,有些肝顫,只得悶聲勸說道︰「凡塵歷練是所有妖狐都需要經歷的,你不是他們,無法為其做決定,我們所能做到的,只不過是能在其迷茫的過程中,給出一些建議,但是采納與否,就各憑機緣了,莫姬,你也無需太過擔憂,一切隨緣才是!」
莫姬一听,面上愁容如雨過天青,煙消雲散,綻放出別樣的美麗,她宛若柳絮般的身姿輕輕一福,含笑柔聲道︰「還是殿下想得透徹,莫姬明白了。」
「你也不過是心中牽掛太多,一時之間,看不清楚罷了,莫姬,憐音小築交由你,不止是要你完成我安排的任務,我還希望你把這當做再一次的凡塵歷練,或許你修行的速度會減慢,但是對于磨練心境卻是大有益處的,待到再次渡劫之時,過心魔劫也會輕松一些。」雲蘿提醒著面前這位美人。
而後見其很是贊同的點頭,雲蘿這才松了一口氣,安心的坐直身子,就在大殿之上修煉起來,偌大的因果律大殿,有些冷清,其中的狐僕們早就移居巫靈島了,莫姬環顧了一下大殿,心中暗自思付,要不要再從青丘,叫一批狐孫們過來,伺候殿下?
望了望殿下修煉之時,面上聖潔如白蓮花一般,周身散發著令人膽怯的磅礡氣息,不欲再多言,只是屏聲息氣的退了出去,一轉身便了三千界,出現在了巫靈島。
劉大峪,一個山里的莊稼漢子,祖祖輩輩就生活在清源縣城北面的中隱山上,听老一輩說,。這里原本只不過是一個山莊,後來逃避戰亂來這里定居的人越來越多,就漸漸形成了一個小山村,村里的人很少與外界接觸,不以獨立村對外。
劉大峪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八月初八,村頭的老李頭家辦喜事,他家有個兒子,早年離家,去了30里外的楊地主家做長工,最後娶了個外鄉的女子回來,小山村的人雖不與外界接觸,倒也不排外,于是這場喜宴也就歡歡喜喜的辦了起來,小山村的人們都動員了,每家每戶都仿佛是自家辦喜事一般。
劉大峪很喜歡這樣的村莊,好像一個大大的家庭,從心底感到溫暖,可惜這美好的一切,在八月初八那一天就徹底結束了,那天傍晚,天空的晚霞紅的通紅,讓人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劉大峪抬頭望天,拉扯了一下,正要到老李頭家要喜糖的山娃子,劉大峪媳婦早年生山娃子的時候難產,只給自己生下一個兒子便撒手去了,他今年才12歲,黑瘦的身上卻充滿了年輕的朝氣。
「爹?咋地了?再不去,二妞他們可就把我的喜糖給搶完了。」山娃子听著門外的敲鑼打鼓聲,心里癢癢,跳腳問道。
劉大峪也不做聲,只是皺緊眉頭,眺望著遠處的紅霞,他祖宗也是從外遷居過來的,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的姥爺就告訴過自己,家鄉就曾經有過這樣詭異的天象,然後那年下了場暴雪,死了很多人。
「你在家里老實的呆著,等我回來!」劉大峪心中不安,只覺得想要做些什麼,狠狠唾了一口唾沫,搓搓手,往老李頭家走去,只留後傻眼了的山娃子。
劉大峪快步走著,前方喧嘩聲越來越大,山村的大部分人都到了,似乎就像是過年一般,劉大峪心中微微安定,面上漸漸浮現一絲笑容,但還沒等他望見老李頭家門的柳樹,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劉大峪被風沙迷得看不見方向,混亂中只听見人們的尖叫聲,惶恐的呼喊聲,好像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大喊著︰爹!
「山娃子?山娃子!」劉大峪細細一听,心中有些慌亂,那是自己兒子的聲音,他在風沙中嘶喊著,但聲音很快又被湮沒在了狂風中,劉大峪揉了揉眼楮,眯著朝天空望去,天空黑壓壓的,像要塌下來了一般,他心知不好,更是不要命的在風沙中到處亂竄,只為找到山娃子。
天色越來越暗,轟隆隆,天空中傳來炸雷的聲音,劉大峪滿頭大汗,選著自己之前听到山娃子聲音的那個方向跑去,「爹」山娃子的聲音傳來,似乎虛弱了很多,但是劉大峪此時只覺得心喜,看來方向是對的。
一道巨大的霹靂閃過天空,好像深深在天空中拉了一道傷口,劉大峪就著閃電,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兒子,躲在村中的那口石磨下瑟瑟發抖,劉大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拽起了山娃子,就開始往之前看好的方向跑。
也就是一刻鐘的時間吧,劉大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闖進了誰的家中,身子一弓,把山娃子給推到了桌下,自己還沒來得及躲進去,踫!第一聲巨響開始了,接著踫踫的,劉大峪朝門外望去,不由得大驚失色,風沙已停,但天空仍是黑壓壓的一片,拳頭大的冰雹重重的砸了下來,一時間村莊中慘叫不斷,好似人間地獄,劉大峪兩眼通紅,雙拳緊握。
但在天災面前,他無能為力,只是癱坐到了地上,冰雹不停的下著,就像砸到了他的心底,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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