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格日樂,科爾沁右翼中旗扎薩克和碩土謝圖親王阿喇善之女,也就是此前最先向康熙敬酒的蒙古人,他的肚子有些微微凸起,白胖的臉上滿是笑意,有點像個彌勒佛,當阿喇善看向敖登格日樂時,胤禛從他眼中看到除了對自己女兒的自豪以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精光——
康熙此時心情不錯,因此對于敖登格日樂的自薦時,他有些欣賞這位蒙古女子的豪爽與干脆,也就好心情的允了。
敖登格日樂從陰影處漸漸走到酒宴的正中間,行走中,她高揚著頭,面容艷麗一如她身上紅色蒙古裙袍般逼人,烏黑的秀發結成數條長辮,上面點綴著星星閃閃的金飾,隨著她走動的輕盈身姿忽閃忽閃的,十分好看。
胤禛發現自從敖登格日樂走出來,產中寂靜了許多,蒙古王公們都露出了驚艷的表情,阿喇扇則是越發的得意起來。
敖登格日樂英氣的朝著康熙行了個蒙古禮,接著一旋身,帶起香風陣陣,樂曲適時響起,敖登格日樂紅唇輕起,清脆的聲音如同百靈鳥一般讓人陶醉,她在場中扭動著身軀,合著紅色的衣裙,舞姿動人,熱辣的像帶刺的玫瑰一般,讓眾人如此如醉。
胤禛不動聲色環顧了一下自己的兄弟們,最小的老八胤眼中清澈一片,微笑著欣賞舞蹈,老七則不屑的望著場中的敖登格日樂,看來胤祐對她確實印象不好,即使之前的少年已化作美貌少女,卻也無法改變他對于敖登格日樂的態度,老五自幼便由太後帶大,對于科爾沁一向都有著別樣的好感,此時的他如在自家一般與身側的王公們隨意的交談著,最奇怪的就是三哥,他只是死死盯著桌前的酒杯,完全沒有注意到敖登格日樂。
至于大哥與二哥,兩人在最初的驚艷過後,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收回時似乎都有勢在必得的決議,胤禛微蹙眉頭,這阿喇善為人,府中妻妾成群,卻獨有一嫡女,據說出生之時,群星閃爍,故起名敖登格日樂,譯為草原星光。
阿喇善素來疼愛此女,若是娶了此女,必能得到內扎薩克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的支持,蒙滿聯姻對于皇阿瑪想來也是喜聞樂見的,不過,此女的身份,若只為大哥的側福晉,恐怕……
胤禛抬起頭又看向胤褆,看起來大哥也似有想到此間因由,緊緊抿嘴,握著杯子的手指有些泛青白,胤禛垂下眼簾,掩住眼中的莫測。
敖登格日樂的舞姿漸漸慢了下來,侍女們會意的送上一杯酒,敖登格日樂笑意吟吟的接過,「敖登格日樂敬偉大的博格達汗!願大清繁榮昌盛。」
親王們紛紛響應︰「敬博格達汗!」康熙欣賞笑納,微提的唇角,眼角蕩起幾道紋路,平日頗具威嚴的面容此時,倒流露出一絲成熟男性的魅惑之感,他招招手笑道︰「好,不錯,賜酒!」
康熙對敖登格日樂頗具好感,滿洲女乃女乃就應該如她一般艷麗無雙,英氣逼人,就豪爽而言,估計也只有宜妃與其可有一拼,阿喇善不是笨的,看到康熙的笑顏,心下思量開來,目光閃爍,康熙的妃子們自從敖登格日樂御前獻舞開始,就一直虎視眈眈,現在看到康熙對其另眼相看,頓時酸苦一片。
敖登格日樂只做不知,舉起那杯酒,在身前劃了半圓,脆生生的繼續唱到︰「色王旗里的斯欽章京的女兒森德爾,十八歲的時候俏皮美麗而遠近聞名,我那白色的綢緞長袍喲,不知是為誰縫制給誰穿,與那白發蒼蒼的富人家的老頭子,怎能度過我一生,看到人家的十兩聘金,就動了貪心的父親爸爸呀,與其把我嫁送到那遠方,求您不如把我嫁給窮苦的牧馬青年窮小伙子吧。」
此曲一出,阿喇善的面容漲得紅紅的,慌亂之下不自禁的朝著正上方的康熙望去,只見康熙仍是之前的那番似笑非笑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听懂這歌中所含之意,心中忐忑不已。
女眷那邊,太後也停下了交談,皺起了眉頭,她嫁到大清多年,雖然對科爾沁有著深深的依戀之情,但康熙雖不是自己親生,一直對自己卻很孝順,心中自然對敖登格日樂的印象不好起來,其他妃子本來已做好了又有一位新「妹妹」入宮的準備,誰知這敖登格日樂卻居然以這種方式拒絕,讓她們譏誚不已,等著看好戲。
胤禛暗暗咂舌,他知道這女子十分大膽狂妄,但沒有想到竟然肆意妄為到這種地步,皇阿瑪現如今正值不惑之年,仍然身體強健,大病少有,**嬪妃也常聞喜訊,阿喇善估計也是有這番考慮,因此敖登格日樂自薦獻舞時並未阻止。
可惜,敖登格日樂卻不願嫁給一位「老頭子」。因此以這一曲來表明自己想要嫁,卻不願意嫁給皇阿瑪,胤禛想到這里,心情有些煩亂,都是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在他眼中看來,蒙滿的女子最終都是要嫁人的,且向來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若是嫁給皇阿瑪應是她此生修來的福分,此番小女子作態,若是影響了蒙滿關系,這敖登格日樂就是萬般死也不足惜。
胤禛心中想著,面上冰冷更甚,有些斜長的鳳眼射出一絲絲的冷光,場中沉靜良久後,康熙開口道︰「敖登格日樂,這里可有你心中的牧馬青年?」
敖登格日勒听了這話,眉眼上揚,笑意盎然,先是看了看她的父親,發現阿喇善竟然面色慘白,大汗泠泠,撇撇嘴,心想︰「阿布總是那麼膽小,若是自己成為皇上的兒媳,皇上之後又怎會怪罪自己。」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眼波流轉,先是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身邊的太子和大阿哥胤褆,心中思索了一下,後余光又觀察了一下胤禛,見其冷冽的目光,心中一時火起,抬頭望著康熙,就欲回答,不經意間居然瞧見了康熙眼中的森然之意,心下立刻不寒而栗起來,快要出口的話,生生吞回了嘴中,身子也有些顫抖。
康熙靠在座椅之中,漫不經心道︰「看起來,朕的這些阿哥們也入不了敖登格日樂的眼啊。」
此話一出,敖登格日樂原本只有些顫抖的身子,越發抖得厲害了,好似風中柳絮般,早些的英姿颯爽早已不知跑到何處去了,阿喇善心中更是暗暗叫苦,敖登格日樂啊,皇上的兒子豈是你能挑得的,尤其在你拒絕成為皇上**嬪妃之後,只盼你能識相些,皇上能仁慈些,這般想著,阿喇善彷佛老了好幾歲般,望向康熙的目光有著一絲的哀求之意。
康熙收到阿喇善的哀求,知道對其不能打壓的太厲害了,畢竟是阿喇善的女兒,若是讓其留有怨恨就不好了,于是笑道︰「緣分自有天定,想來是敖登格日樂的緣分未至,不宜強求。」見阿喇善的面色漸緩,他轉而對其道︰「不過,阿喇善,既然敖登格日樂無外嫁之心,朕準你為其招婿。」皇上金口一開,即為聖旨,這樣便生生斷了敖登格日樂妄圖嫁到皇家的心,她又怎會不明白,眸中含淚,只得謝恩,阿喇善倒是謝恩謝得爽快,就他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康熙倒不是大發善心,不過葛爾丹至今仍未抓到,他不希望,蒙古再出變端,于是高高拿起,輕輕的落下了,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過後無人再去在意當事人的心情,敖登格日樂黯然的退場,胤禛並不意外。
胤褆則嘲諷的朝著太子笑笑,想不到這次居然兩不落,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太子爺微沉著臉,若不是這敖登格日樂做了這般蠢事,多一個貌美的側福晉雖然自己很樂意,但最讓自己高興的是能借此打擊到胤褆,收到內扎薩克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的歸附,可惜了,多好一個機會。
宴會結束後,胤禛慢慢走向自己的營帳,高無庸緊隨其後,月光下的草原,微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咦?」胤禛微眯著眼楮,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兩百米開外的草叢中,一團白光閃進了胤祐的營帳,這還是之前胤祐告訴過自己,他的營帳所在,要不在偌大的營地中尋找別人的營帳真不是一件易事。
他仔細思索了一下,總覺得那團白光有些眼熟,心中有些不放心,朝著胤祐的營帳走了過去,「爺?」高無庸不明所以,這個方向貌似不是自家的營帳方向啊。
胤禛停住腳步倒︰「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交代老七,高無庸,你先回營帳吧。」
高無庸不放心道︰「爺,還是讓奴才跟著你吧,上次在東陵,就是離開了一會,您就……」
說到一半,高無庸停下來,偷偷瞧了一眼胤禛,發現自家爺眼神柔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嚅動了一下嘴唇,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敢開口打擾胤禛的沉思。
「走吧。」良久,胤禛終于開口道,高無庸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胤禛朝著胤祐營帳方向剛走了幾步,忽然听到身邊其中一個青色帳篷里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是太子?
太子的聲音帶上了微醺地色彩,綿綿軟軟地傳出來道︰「我可是想死你了……今兒都在宴會都累了,不會有人來的。」
接著就是一陣衣物摩擦「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一個柔和略顯尖細的男音帶著喘息回答道︰「太子……太子殿下……。」
听到這里,胤禛後退一步,深呼吸的一回頭,只見高無庸先是目瞪口呆,一下子臉色就變得慘白,這,這,這,這可是皇室丑聞啊!若是處理不好,自己必然命不久矣,高無庸苦澀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