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塵殤抱著冥寒落跪了一天一夜,等到他的身體麻木,全身僵硬。冥寒落埋頭在他懷中,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修塵殤怕他會冷把他抱得很緊,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的冰冷。
「殤,你帶我看看你的家然後我們回去好嗎?」。冥寒落怎會看不明白修塵殤的用意,他的哀求,他的害怕。他可以累了就睡一會但是修塵殤一直都不曾休息,這樣憂心忡忡之下他的精神早已經頹敗不堪。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怕死,沒關系,我們回去吧。」
「可是我怕,我怕死更怕你會死,我不要這樣,我不要看你受苦。」
修塵殤激動的抱緊他的身體,害怕他會這樣消失,害怕生命中沒有了他要如何活下去,他不要過那種痛不欲生的生活。
「人固有一死,能遇到你我已經很知足。」
「我不要你就這樣簡單的知足,我要你一輩子都呆在我身邊,我會讓你幸福,讓你每天都過得開心。」修塵殤不斷敘述他所期待和幻想的幸福生活,只要生命還在,一定會實現這樣簡單的願望。
「你怎麼這麼傻,我已經累你良多。」冥寒落第一次為修塵殤哭了,他的眼淚流給了三個男人,三個愛他至深的男人。他不是不會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而此時他是開心的,為修塵殤留給他的赤誠之心。
冥寒落的身體內燃氣一股熱火,燒灼著他的五髒六腑,但他面上還對修塵殤笑著。天空烏雲遮蔽了和煦的陽光,灰蒙蒙的好不淒涼。
他僵著身體,掩蓋被陽火灼燒的痛苦,咬著唇再不開口,他怕他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申吟。
被他傳遞出來的溫度所鎮住,修塵殤才發現他早已經被折磨得神志不清。
「落兒。」修塵殤慌了神,他害怕看見他痛苦,而他卻無能無力。這種無力感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透不過氣來。
「落兒,你不要嚇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落兒,你忍耐一下,我馬上就想辦法救你,你堅持一下,不要放棄……」修塵殤慌亂了,找不到自己的意識,他六神無主,幾乎喪失感知。
修流陌一直都觀察著冥寒落,只為那相似的容顏,相似的氣質,讓他痛苦的回想起早已不堪重負的內心深處掩藏的情人,他們本來也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情,為何會變成各自的傷害,終是老死不相往來。
他愛他,也恨他。他們對愛人同樣無情。
修塵殤嚎叫著,懇求著,祈求他的父親不要那麼無情,但修流陌對他的呼救充耳不聞。他找不到可以尋求幫助的人,漸漸對他所鐘愛的父親絕望。
沒有人會在意他此刻的絕望,他所期望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不堪,他以前那個人不是無情之人,他以為他們的未來可以美好,他想要帶著他所愛的人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隱居,就像那個山谷一樣。可是,這個簡單的願望老天都不願意施舍給他們,所有的人包括老天都喜歡在他們的心上劃下一道道傷疤,看他們絕望,看他們乞憐,然後再來嘲笑他們的懦弱。
修塵殤收起失控的淚水,對冥寒落微微笑著。
死亡並不可怕,可悲的是被留下的人所面對的痛苦和思念。他修塵殤才不會愚蠢的獨自留下,他才不會堅強的獨自忍受失去的痛苦。
「不怕,落兒,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用臉頰摩擦著冥寒落的黑發,柔情的,愉悅的。自從冥寒落受傷之後從未有過的放松,他相通了,就算他人會說他懦弱,是個膽小鬼都無所謂,只要能夠追逐在他的身邊,即便來世注定錯過。
「落兒,你要乖乖的等我一會,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到我們的極樂世界,然後再也不管那些事,你不是紫宵國的皇子,只是我的愛人。」
修塵殤痴迷的呢喃,他很開心,他贏了沙幕絕和楚玉,得到他愛的人,可以把他抱在懷中說著肉麻的情話。
「傻……瓜…….」冥寒落很欣慰修塵殤有這樣的想法,但也為他這樣的想法而感到恐懼,他想要的並不是共死。
只有這種笨蛋才會擁有善良單純的想法,冥寒落笑了。
修塵殤吻著冥寒落,幾乎是要吸光他的呼吸,能夠這樣相擁在一起死去一點也不可怕,很快他們就會過上自由的生活。
修塵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醒來時頭還很痛,他想起身,才發現四肢都被綁在床沿上,他只能在床上奮力掙扎但于事無補。等他平靜下來才發現這個房間是他從前居住的房間,屋子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忽然傳出一聲門被推開的聲音,修塵殤抬眸看向門口。
進來的是一個少年人,是修塵殤從前的僕從,他的手中端著一盆水,少年的臉上有些許哀愁,隨手關門的動作都顯得落寞。
見修塵殤已經醒來,少年很激動,大步跨上前去。
「少爺你醒了。」
「落兒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少年被修塵殤這樣大聲的質問有些委屈,性格懦弱的他差點就要哭起來。
他害怕的聚起一點勇氣才開口道。
「他…」
「他怎麼了?放開我,我要去找他,如果你們傷害了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
「少爺,你冷靜一點,他已經死了。」
少年的聲音讓一切都結束了,修塵殤停止了掙扎,亢奮的身體松弛下來,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層灰色,眼前的所有都失去了顏色,他睜著眼,思維已經不復存在。他表現不出任何的激動情緒,他流不出淚,他嘗試不出心痛的滋味。
他就這樣躺在床上,睜著眼,一句話不說,不吃不喝。
那是一個沒有光明的世界,即使知道這個世界早已經擁有了火焰這種東西,但無論如何炙熱的火焰都照不亮這個世界,冥寒落行走在黑暗中,什麼都感覺不到,包括心跳,包括自己的存在。難道這便是地獄?
他模索著前行,想要叫喚修塵殤的名字,但發出的聲音連他自己都無法感知。他就這樣一直一直走著………。
冥寒落驚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已是一身冷汗,身邊沒有一個人,他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身上已經沒有被焰火燒灼的感覺,只是還很無力。外面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似乎要下雨了。院子里很安靜,周圍也很安靜,連一聲蟲鳴聲都听不見。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走出院子外面是一條看不見頭的小路,在霧氣的干擾下顯得詭異,當他看見人的時候,他知道他已經不在墨立山。他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他不是高傲的貴公子只是一個看似病弱的病人,臉色蒼白得嚇人。
這只是一個小鎮,並不算太過繁華,地處偏僻之地,人龍混雜,鎮上惡霸太多,良人太少。冥寒落站在大街上就像是一塊任人魚肉的熊掌,很多人想要納入囊中。
客棧里的人,過路人,街邊的小販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幾方人蜂擁而至。冥寒落匆匆退後,從刀下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