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我喜歡的張愛玲 第七十二章 張愛玲的“蘇青”的記憶(上)

作者 ︰

張愛玲真真正正的成為一個名人了。

張愛玲的崛起于1942年,僅僅一兩年的光景,張愛玲以她無可比肩的才情與氣度征服了在戰爭浮世中無以聊生的中國人,尤其是被隔絕于一方天地的上海人。

到1942年,張愛玲一生中大部分最優秀的作品均告完成,發表在《萬象》、《雜志》、《紫羅蘭》、《新中國報》、《二十世紀》等性質不同卻同樣知名的刊物上,其中有關于預言著自己人生的重要篇章如《傾城之戀》與《封鎖》。

8歲以前她就期盼著的「比林語堂還出風頭」的日子終于降臨,她的衣不驚人死不休的時裝照,被用作上海灘最洋派、最知名刊物的封面,大街小巷的書店,書攤上炫目地閃耀著她那普通的、俗氣的名字。

從華麗的客廳、粗陋的弄堂到平凡人家納涼的天台上,許許多多相識不相識的人在談論著她的作品以及她本人。

童年時代悠長而渾沌的日子,少女時代破碎而拘謹的心境,開始慢慢撥雲見日。女人一生中最放恣蓬勃的生命之花在張愛玲心中慢慢綻開。

在張愛玲成名之前,僅有炎櫻這一個朋友。在她的視野打開之後,陸續又有了一些新的朋友。

朋友這個東西,在現代社會里的定義,已經很復雜。他們也許是與你氣味相投的人,也許是交往較多的人,或者,僅僅就是一些有利益關系的人。

朋友,在特定的環境下,在特定的情形里,可以深刻地影響著你的一生,而又不用負什麼責任。

一個朋友,假如他把你帶入了深淵,那麼,你連譴責他的權利都沒有。

因此,古今中外都有關于「慎交友」的格言。張愛玲對這些格言似乎不以為然,她交朋友是隨著性子來的,話不投機半句多。

在張愛玲成名以後,和在張愛玲的盛名時代,以及在張愛玲後來的社交活動中,更多的是在張愛玲的成名後的文章中,開始頻繁地出現一個女人的名字,這女人便是她的新朋友蘇青。

由于蘇青是張愛玲後期的朋友,在前面的文章里我沒有重點介紹蘇青,也是因為蘇青那時候還沒有出場。在張愛玲出名以後她才出現在張愛玲的人生里,而且由于蘇青的出現給張愛玲帶來了災難性的人生……(這里我也想替蘇青洗白一下,表示一下我的觀點︰人生的路都是走在自己的腳下,自己是沒有理由,更是沒有權利譴責,是哪位朋友將自己帶入深淵,或者將自己帶入天堂、地獄的。)

1943年開始,張愛玲出名了,1944年各家刊物相約張愛玲,為她專場開各種座談會、納涼會,特別是《雜志》、《新中國報》等專為張愛玲開過多次的「女作家座談會」、「張愛玲專評會」、「張愛玲納涼會」等等。從名義上講,這是女子群英會,當時以張愛玲、蘇青、潘柳黛、關露為代表的四大文壇花旦響徹上海灘,她們多次的會談、座談,名義上是暢談文學思想和創作體會,則實際是專為張愛玲造勢的。這里我們稍作停頓,這里我們專門談談蘇青這位同樣響徹上海灘的女作家何許人也???她是怎樣的把張愛玲帶入深淵而使張愛玲都沒有譴責她的理由和權力。

這個蘇青,是個什麼來頭???

蘇青(1914年——1982年),這也是一位上海灘當紅的女作家,大張愛玲幾歲,比張愛玲出道要早兩年,從1941年起她就以「蘇青」的筆名賣文為生,因自傳體長篇小說《結婚十年》而爆得大名。這本書剛出來時,半年內曾經再版九次,可見蘇青的文學水平、蘇青的文壇名聲、蘇青的文學修養、蘇青的文化教育都在張愛玲之上。

那麼我們來追溯一下蘇青的成長歷程︰

蘇青,本名馮和儀,(寫作後筆名為蘇青)由于祖上文化修養較深,給蘇青起名來自于「鸞鳳和鳴,有風來儀」的典故。她是浙江鄞縣人。

蘇青的祖父馮丙然,1902年任本鄉村小學校長,1904年任寧波中學堂校長,直到辛亥革命前,他創辦過《四明日報》,熱心建鐵路,開公立醫院,直到任杭州副參議長。

蘇青的外祖父是個秀才,作詩痴迷,兩家倒還般配。這樣身份的人在家鄉如何受人尊重不難想象。

蘇青的父親名叫馮松雨。在蘇青出生後不久,1914年父親馮松雨越洋赴美留學,在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銀行學。同期在讀的還有宋子文、孫科、胡適、陶行知、以及後來做過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這些都是中國現代史上的著名人物。

蘇青的母親鮑竹青是一位小家碧玉,是老秀才的愛女,是一個受過師範教育的現代女子。但不幸的家庭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相似的,鮑竹青的丈夫馮松雨在外面也有女人。鮑竹青的性格軟弱,面對丈夫的不忠,只能夜里獨自垂淚,她從此更加小心侍奉公婆、精心照顧子女,以期多博同情。她不能像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那樣強硬出走,甚至于面對面的劇烈爭吵鮑竹青更是不敢。

在蘇青5歲那年,馮松雨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學成歸國,起先在漢口中國銀行做事,後來到上海的銀行做了經理。蘇青8歲那年秋天,由于父親的升職,馮松雨將家眷從農村接出來,就這樣蘇青與母親來到了上海。

馮松雨原本是想好好培養這個女兒的,盡管這也是光耀他的臉面。他曾對蘇青的母親說,讓蘇青讀到大學畢業,再請一個家庭教師來教蘇青英語會話及音樂舞蹈,以備將來有機會可以做一個公使夫人。可是他永遠未能實現這個願望;不是由于蘇青不努力,而是他在蘇青11歲的時候,馮松雨的銀行倒閉,不久他就病故了。

蘇青11歲失去了父親,可是在20年後她寫起父親來,還是沒好氣︰「……為兒童的幸福著想,有一個好父親是重要的,否則還是希望索性不要父親」。

蘇青還寫道︰「我父親雖然不納妾,可是玩啦、嫖啦、姘居啦、種種把戲,還是層出不窮,我的母親氣灰了心,索性不去管他,自己上侍公婆,下教女兒,繼續盡她賢妻良母的天職。」

蘇青恨父親之所以恨得長久,是因為她注意到父親行為與家庭環境對子女造成的影響不容小覷,並且深受其害,她在她的書里寫出這種影響的厲害︰「……從此男孩大起來對家庭就失去興趣,女孩大起來簡直不肯相信男人了。他們及她們的將來,結婚從此就有了黑影。」

蘇青的十年結婚生活就是嚴重的受了父親的影響。但是她同樣接受了父親一個銀行學家對于自己精明于生意的遺傳影響。

蘇青的父母一個是受過西方現代的教育,一個是受過國內師範教育,對于蘇青的影響不能不說是一個「質」的影響。

失去了父親的蘇青,在中學時代是快樂的、健康的,成績出眾,寫作上也很冒尖,被同學譽做「天才的文藝女神」。那時候,她愛國也不落後,「九一八」事變爆發,蘇青和同學們一道上街游行、發傳單。使人強烈的感受到她的青春的氣息。

蘇青中學有一個同窗,叫李欽後,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外語好,家境也富裕。有一次,他們同台演出《羅密歐與朱麗葉》,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李家隨後便來提親,由于蘇青的父親早已去世,家境拮據,家里人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蘇青高中畢業後考入南京國立中央大學外文系,由于此前她以遵父母之命與李欽後訂婚,入學後第一學期便結婚了,第三學期便有了孩子了,從此蘇青就輟學在家,隨夫遷居上海做起了少女乃女乃。

可是,戀愛中的「羅密歐」也好、「朱麗葉」也好,並不等于就是合適的配偶。蘇青結婚後,本意是做賢妻良母,但不幸的是丈夫「少爺氣」十足,婆家又因她生了女兒而給她難堪。蘇青甚感郁悶,平日便以看書消遣。

蘇青最愛看《論語》、《人世間》這類雜志,看得多了,忽然開竅,自己也動手寫了一篇《產女》,記述了自己在生育過程中的感受種種。她把文章投給了《論語》雜志,編輯將題目改為《生男與育女》發了出來,這時她還沒有打算以寫小說為職業。

婚後的小家庭,與她想象的大為不同,夫妻間常有不睦。一次,她向李欽後索要家庭支出用錢,兩人發生了爭吵,李欽後竟打了她一記耳光,說︰「你也是知識分子,可以自己去賺錢啊!」

這一記耳光,把蘇青徹底推上了文學之路。此後,她便開始賣文,以稿費獲得了獨立的經濟地位。此後,蘇青又接二連三地寫了《我國的女子教育》、《現代母性》、《論女子的交友》、《論離婚》等文章,成為《論語》雜志的主要撰稿人之一。蘇青涉筆範圍廣泛,貼近生活,言詞犀利,發表了多本散文集。而最有名的散文集《浣錦集》更是聲名鵲起。

結婚10年後,她已是3個女兒的母親,但最終還是夫妻反目,各自分飛。與丈夫離婚以後,蘇青就正式靠賣文為生。

1943年4月,上海太平書局創辦了月刊《風雨談》雜志。名字倒是與當時日偽統治下風雨如晦、風雨蕭條的十里洋場的景象相合,當然主編的意思也許只是要與讀者風雨對床,談「雨」風生,因為主編的名字就叫「柳雨生」。

柳雨生與蘇青熟識,《風雨談》雜志新創刊時,自然向蘇青約稿。蘇青便把她自己正在寫作的、取決于自己婚姻經歷的,從結婚、婚變、育兒、求職的真實經歷寫成的長篇小說《結婚十年》,交給柳雨生連載。

小說刊出後,出乎意料地大受讀者歡迎,引起了轟動,創下了連續印刷36版的驚人記錄。後來又寫了一本《續結婚十年》,尤為著名。

小說在描寫中,稍微涉及了夫妻生活中的性心理,這在當時尚屬罕見,結果,引起輿論一片嘩然。有人認為她這是「」文學,還有人干脆就稱她為「文妓」,而因此蘇青也得到了一個「大膽女作家」的頭餃。

蘇青是個有性格的人,敢言人所不敢言的。當時「女子經濟獨立」是個頗為時髦的潮流,但她卻不以為然,抱怨說︰「我想想,我家連一枚釘子,也是我用自己的勞力換來的,可又有什麼意思呢!」

蘇青口無遮攔是出了名的。《秋海棠》的作者秦瘦鵑體胖,她見之就打趣兒︰「你不是叫秦瘦鵑嗎,還那麼胖?」順便就送了他一個諢號,叫做「肥鴨」。

這時候的蘇青已經大名噪噪,心情也大好特好起來,一切的狀況與環境自然與離婚後截然不同,打趣、起諢自然是她的拿手好戲。

那時《風雨談》雜志的資深編輯陶亢德正在日本游方,他看了寄去的那期《風雨談》後,夸贊《結婚十年》是一本好書,「是至性至情之作,非時下一般搔首弄姿可比」。又跟柳生雨說此作放在雜志卷首位置。

可是柳雨生卻認為刊物的銷路主要還要以名家為號召,言下之意有嫌蘇青名氣不夠大的意思,未接納陶亢德的意見。對此,蘇青心中不悅,她那蟄伏已久的要自辦雜志的想法被刺激了。

一個自強自信的女人,要開始打拼自己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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