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掌櫃,」門外走進個伙計打扮的少年,手里拎著兩個包袱,打斷了常樂未完的話,興沖沖地說道,「呂二爺家的馬車過來了,就在門外等著您了。」
溫慧娘就趕緊說道︰「常老板事情忙碌,是我們娘兒倆耽擱您了。」
常樂笑道︰「說什麼耽擱不耽擱的,我在秧子鎮本來就有個客戶,多留這兩天也影響不到,浦城那邊是我要走的最後一個客戶,完了我就直接從那邊去木岸碼頭乘船回去了。
溫夫人,你們病才好,身子還虛弱,就多住兩天,房錢我會幫你們支付。這里有十兩銀子,你拿著和好兒買點好吃的補補,余下的做盤纏回家也足夠了。」
說完從錢兜里取出銀子放到桌子上,溫慧娘從來沒跟人討要過一分錢,更別說無端接受別人的施舍,當下臉上發熱,急忙抓過那銀子塞回常樂手里,急道︰「常老板這錢我不能要,這兩天累你救我們娘兒倆,耽擱了你的生意和行程,我心里已經過意不去了,您的大恩我還沒能報,這錢無論如何我不能收。」
常樂頗有些意外,瞥眼坐床上的小女孩兒瘦弱的模樣,想起家中剛滿周歲胖嘟嘟的小子,把錢又放回桌面上,「溫夫人,這錢也不多,你就收下,好兒這孩子看著就是懂事乖巧的,你就當是我給好兒買好吃好玩的。溫夫人,好兒,保重,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溫慧娘再開口,急急的帶著跟隨的少年離開了客棧。
溫慧娘拿起銀子要追下樓,好兒忽然脆聲道︰「娘,我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吶。」
跨出門檻的一只腳驀地頓住,溫慧娘回頭,看向床上的女兒,只听好兒繼續說道︰「娘,我們現在接受常老板的幫助,以後可以回報他呀。」
溫慧娘縮回腳,關上房門,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銀子,酸澀佔滿心頭,作為一個孩子的母親,她竟然落魄到了必須接受別人救助的地步!
思緒瞬間飄遠,十兩銀子,在更早的時候對她而言是非常多的錢,勒緊褲腰帶攢一年也不過六七兩銀子,後來十兩銀子被視如尋常,再後來……
溫慧娘心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形容,臉上浮起苦笑,別人是努力著,一寸一步地往好日子爬,她倒好,是越活越回去了,甚至比從前更不堪,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待她慢慢走回床邊坐下,好兒主動依偎過去,輕聲說道︰「娘,你不要難過,我們能逃出下晚莊,能遇到好心的常老板,這說明老天爺也在幫我們呢。」
溫慧娘摟住女兒,感慨地道︰「是啊,常老板是咱娘兒倆的大恩人,我們是該牢牢記著,以後好好報答他。」
好兒小嘴兒微微上揚,「娘,我們去彭城過好日子吧。」
溫慧娘愕然失笑︰「去彭城過好日子?小孩子家家,你知道彭城離這兒有多遠?」
好兒搖頭︰「可是,我們離開這里,才能安心的過下去呀!娘,我們也去木岸碼頭等常老板,請他帶我們離開好不好?」
好兒剛才想過了,在這附近居住都不安全,離得越遠才好。秧子鎮在北邊,氣候寒冷漫長,她個人也不喜歡,既然去彭城很遠,還需要坐船,那就安全得多了。而且,如果能跟著常老板去彭城,回報恩情就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有個神秘空間,再憑借母女的努力,去彭城過好日子肯定能夠實現。
溫慧娘也想到了安全問題,她認真想了一番,同意了女兒的想法。「好兒,你在房里,誰叫也不要開門,娘現在就去找伙計打听木岸碼頭在什麼地方。」
好兒點頭,說道︰「娘,你問下我們每天的房錢是多少。」
溫慧娘一愣,隨即了然,笑望女兒一眼,心道自己粗心了,遂關好房門,听得好兒在里面上閂了,這才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好兒趁著溫慧娘離開的空擋,從桌上拿了個茶杯,閉眼默念古蘭井,墜空的感覺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踏足堅實地面,睜眼,白霧繚繞,古蘭井就在前面。
再心中默念三字訣,轉瞬就到了玉千妝。這次好兒沒有閑逛,而是直奔小書店。
書店內大約七十平米寬,三面靠牆的書架兩米多高,上面擺滿書籍,各有類別標簽注明,店內中間的空地上,也擺著三行全開放式書櫃。
好兒仰著腦袋,全部瀏覽一遍過後,把目光落在其中一個書架上,那上面放的俱是一些與農事有關的書籍,好兒個兒不夠高,就端來一把椅子,踩上去,一本本看過去,從中抽了一本蔬菜種植大全,剛要翻開,忽听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好兒趕緊把書放回去,默念回到古蘭井,裝了一茶杯井水出來。
溫慧娘低柔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好兒,是娘,快開門。」
「誒,來了。」好兒應了聲,把茶杯放到桌上,去開了門,溫慧娘就閃身進來,快速關好房門,一把抱起女兒坐到床上,臉上是驚惶不安。
好兒察覺有異,忙問道︰「娘,怎麼了?」
「噓~」溫慧娘抱緊女兒,想起剛才在樓下听到有人議論說下晚莊失火一事,听說已經上報浦城衙門,一顆心就制不住的跳得慌張厲害。她們已經在秧子鎮留了兩天,萬一查過來……
好兒伏在溫慧娘懷中,一側耳朵正靠著她心口,異常的跳動讓她微微一蹙小眉,再看溫慧娘臉色更顯蒼白,表情如驚弓之鳥般,心中略一思忖,想到一個可能性。
「娘,是外面在抓我們嗎?」。好兒盯著溫慧娘的眼楮,細聲問道。
溫慧娘似乎沒听到女兒問話,驚惶中帶了迷茫,喃喃道︰「好兒,娘該怎麼辦?娘該怎麼辦?好兒還這麼小……」
好兒抬頭,小手帶著微冷,輕輕撫上溫慧娘的臉,從她睜開眼看到那一刻起,這張本已憔悴消瘦的臉,便一天天清瘦下去,短短一個月就瘦到臉頰凹進,臉色蠟黃。就是這樣子,也沒見娘為此流露過驚惶、迷茫、害怕。
這個樸實善良的女人,是真的被嚇到了,即使處在這種狀態下,她依然一心記掛的是萬一被抓了,女兒孤零零的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