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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兒家要起泥磚砌圍牆,村里人知道後,沒有種冬小麥的人家,在去年看了劉寶亮出借田地一塊就能淨賺五十文,今年主動找上溫氏,說自家的田地空閑著,願意出借她起泥磚。
溫氏今年也正有打算多借用田地,要把二十一畝地圍起來,需要的泥磚量非常大,三五塊田地遠遠不夠。
交好的人家中,徐大才家種了冬小麥。萬永林家、常四叔家、吳二伯家、狗三家及里正家等,共有九戶人家今年種的是雙稻。這些人家的田地冬天閑置,可以借用。溫氏依照去年的價格,每借用一塊田地,支付五十文。
萬家、常家與溫家交好,自是不肯要這錢,只說是人情來往,管兩頓飯就行了。吳二伯也有心跟著不要,可自家境況實在不容樂觀,就沒有吭聲。
這樣,溫家就借用了吳家、狗三家、里正家、常德興家、劉大寶家、劉寶亮家、陳東蓮家等七家的田地,都選擇靠近落日河的,統共十三塊田。如果不夠,再繼續借用其他的田地。
這一次,鏟制土磚的師傅,除了常四叔、里師傅,還多請了兩位師傅。村里除了小貨郎家、邱三彪家,壯年的漢子,力氣大的婆娘,都來幫工挑磚,總共來了十六人。左右鄰村得知,不少漢子過來詢問還要人不,溫氏想加快砌牆進度,又從中招了十五個漢子挑磚。
報名挑磚的人太多,溫氏就把桌子搬到小院大門處,端把椅子坐在桌前,提筆逐個記錄下對方的名字和村名。好兒則在旁暗自打量這群漢子和五六個婆娘。
女人識字寫字,在鄉下而言是件稀奇事兒。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溫氏身上,一個個是充滿了驚異之色。
溫氏平時要拋頭露面,為不惹麻煩,從來都穿的素色衣裳,頭發也用布巾包裹。出了好兒被綁架一事後,她索性把素色衣裳也換了,盡揀暗沉色的衣服穿,總之是能襯得自己不起眼、不好看的顏色的布料,她就買回來做給自己穿。因此,若不是有心或仔細察看,一般人倒真的不會去細看她的容顏。
這會兒,面對一大幫男人的驚異眼光,溫氏更是不抬頭,一手執筆在本子上寫,只在嘴里機械地說著「下一個,姓名、年齡、哪村人。」
好兒仗著自己是幼童,童眸無忌地,肆意地在眾人臉上掃描。察覺眾人目光有異,她腦子迅速一轉,就在一旁自顧自地哼起來︰「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
「下雨了?」離得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趕緊抬頭,伸出手掌,天高雲淡,太陽暖暖,天氣好得不得了。
「沒下雨啊,***,這天沒下雨,你咋說下雨了?」那人迷惑地說道。
好兒用純淨無邪的眼眸看了看那人,繼續哼道︰「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麥苗說︰‘下吧,下吧,我要長大。’桃樹說︰‘下吧,下吧,我要開花。’」
干干淨淨的聲音,仿佛春天冒頭的女敕綠枝芽,富有節奏的哼說,成功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兒猶自得自樂地繼續哼︰「葵花籽說︰‘下吧,下吧,我要發芽。’小dd說︰‘下吧,下吧,我要種瓜。’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
溫氏側頭,小閨女坐在小板凳上,頭上挽著兩個小蓓蕾頭,粉紅色的絲帶垂下,在風里微微輕飄,一只小手在空中一戳一點,哼得一派悠閑自在,那小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這孩子……溫氏的眼中盛滿了慈愛笑意。
一眾男人,幾個婆娘,看著好兒在那哼說,開始是有些發愣,慢慢就有人笑出聲來,這小女娃兒,忒可愛有趣。
人群中就有人出聲問道︰「***,你那是唱歌,還是神神叨叨啊?」
好兒瞟眼那漢子,黑黑的皮膚,一笑一口疏寥牙。揚了揚小眉毛,一副鄙視表情道︰「唱歌呀,大叔你竟然不懂。」
被個小娃兒鄙視了,那漢子並不生氣,笑哈哈道︰「哪有你這樣唱歌的啊?跟說話似地,不好听。」
「這個叫說唱藝術,說了你也不懂欣賞。」好兒繼續鄙視對方。
「何三根,別顧著逗人家娃兒,該你了。」後面有人出聲說道。
那一口疏寥牙的漢子趕緊上前一步大聲道︰「何三根,三十四歲,上嶺村人。」
登了名字的人先後散去,只等第二天一早就過來干活。
「好兒,幫娘拿本子和筆進去。」溫氏拉開椅子站起,卻見小閨女站起往大門外走了幾步,忙道︰「好兒,太陽要落山了,別出去了。」
「娘,那還有個人,好像也是要過來報名的。」好兒伸手指指不遠處,站在一棵雜樹旁的男人,回頭對溫氏說道。
「在哪?」溫氏跟上小閨女身後,放眼望過去,真有一個男人站在那兒,一臉的卑微局促,見她們看過來,就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滿臉的猶豫不安。
「好兒,咱已經招夠人了。」溫氏收回目光,低頭對小閨女說道。
「娘,你看他,穿得好破爛,霜雪的時候,一定是凍得睡不著覺。」好兒看著那人,輕輕說道。
那男人個兒大約有一米六七,不算得多矮,但因為太瘦,顯得體格特別單薄瘦小,臉龐瘦得顴骨突起,眼楮暗淡無神,嘴唇略呈灰白,沒有血色。上身的衣服到處都是破洞,露出內里灰色的里衣,下穿一條短至小腿肚的薄褲子,褲子上也是補丁破洞布滿,腳穿一雙草編鞋。
他皮膚黝黑,身體微微地抖索,雙手不時搓著,似乎這樣可以驅趕一些寒冷。
這里的冬天來臨,真正是從立冬那天開始,之後氣溫一天比一天冷。而今立冬已過七八天,再過七八天就是小雪,那時天氣會更嚴寒,或許還會飄小雪花。
好兒有點兒怕冷,全天都得穿兩件稍厚的衣服,再外套一件夾襖,棉鞋棉襪都上陣了,看見這人的模樣,就覺得很冷,也覺得很可憐。
溫氏本就心地良善,听出小閨女是想要幫一把那人,心里輕嘆口氣。向那人招招手,喊道︰「那位大兄弟,你是過來報名的嗎?是的話,就趕緊過來登記吧。」
那人暗淡無神的眼楮,驀地亮了一下。他把雙手相握在前,快步走了過來。
溫氏重新在桌後坐下,打開本子後頁,提筆問道︰「姓名,年齡,哪村人。」
那人走到距離桌子兩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听見溫氏問話,愣了一下,然後答道︰「我姓龔,叫桂子,三十歲,平尾村人。」
溫氏寫下龔字,筆停頓了下,「是哪個貴?」
那人忙道︰「是桂花的桂。」
好兒在旁靜靜看著那人,他站在那兒,一直半低著頭回答,雙手一直相握著,他雖然穿著破爛,嗓音卻是好听,有種清清河水流淌過的感覺。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一早過來挑磚,每天工錢十文,管兩頓飯。」溫氏登記完畢,合上本子說道。
「哦,我知道了,東家,明天我一定早早過來。」龔桂子說完朝溫氏躬了躬身,轉身欲走,溫氏忙叫住他道︰「龔兄弟,早上氣溫低,你多穿點衣服過來。」
龔桂子的身子微微一頓,回身低頭道︰「謝謝東家提醒,我回去了。」
看著走遠的身影,溫氏無聲嘆氣,這天底下什麼都不多,就窮人最多。唉……
因請工砌牆,家里得有人,蔬菜超市那邊必須正常營業,溫氏在前一天就跟萬永林夫婦說了,請他們倆這幾天幫看店賣菜,林大梅的工錢照著萬永林的給,夫妻倆應允下來。
第二天天不亮,萬永林、林大梅夫婦,徐大才、常歡、黑五爹,五個人先後過來了。大伙和著溫氏一起,進菜園子摘了超市、雲客來及旺角酒樓所需的菜量,把沾了泥巴的用河水沖一下,拂去水分,過秤,分類裝筐,最後搬上三輛車廂。
溫氏進廚房做了六大碗面條,每碗裝一只荷包蛋,撒些蔥末,往面條里拌上自家炮制的辣椒醬,大伙兒坐在廚房里邊吃邊說話,吃起來特別好胃口。
吃完後,溫氏把超市的鑰匙交給林大梅,從屋里拎出小閨女昨晚已備好的兩袋各六十斤的餅干及甜甜圈,一袋交給常歡帶去縣城的蔬菜超市,另一袋及中午做飯需要購買一些食材的單子,一並交給萬永林。
常歡、黑五爹駕車行在前頭,萬永林行在後,三輛騾馬車順著小道慢慢前行。溫氏就站在大門口,直看到車子消失在拐彎處,見天色已露魚肚白,這才關好大門,回去煮豬食,拌雞食。
把雞食倒在雞槽中,溫氏挑著兩桶冒熱氣的豬食往後院豬舍去,湯湯圓圓嗅著狗鼻子,跟在她身前身後,不時伸長了脖子,似乎在說主人啊,我們的狗食呢?我們也要吃早飯。
溫氏才放下扁擔,兩小家伙就要豎起上半身趴去木桶,溫氏忙伸手攆道︰「湯湯、圓圓,不許吃豬的早飯!誰要搶吃,晚上餓肚子去。」
湯湯圓圓通人性,一听溫氏訓斥,乖乖收回狗爪,狗眼滿帶委屈地望著溫氏。
溫氏不由失笑,伸手模模兩狗頭,柔聲道︰「你們等一等,喂完它們,就給你們弄吃的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