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尋人
好在雖是高崖，但高得並不離譜，墜落過程中又用腰帶纏住樹枝緩了一緩，觸地時梅笙就只是摔斷了右腿腿骨。要是以她平日里的能力，念動口訣，右腿斷了的腿骨自然就能愈合，可今次不知怎的，全數不靈了，她覺得似乎自己變回了常人。
豆沙臉色有些蒼白的趴在梅笙懷中，梅笙嘆了口氣，有幾分惆悵︰「豆沙，要不是你念動口訣緩住下降速度，娘親也不能再迅速下降的時候勾住樹枝，是你救了我們。你們法力就不高，只因身上有結魂草，才能略微用出一二，你身子在修羅場受了重創本就還沒恢復，現今又動了心力……」
豆沙虛弱的搖了搖頭︰「娘，當初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你是我娘，是我的親人，只要我有一絲能力也是要救的。」
梅笙眼楮紅了，聲音幾度哽咽︰「好……好孩子……你休息一下，別再說話，省些力氣。」
豆沙疲憊的閉上眼楮，化成一團小小的結魂草，沉沉睡去，梅笙將他小心翼翼的藏在衣袖中。
宋然一也穩穩趴在梅笙的身上，手里還緊緊攥著兩個月前梅笙送給他的夜明珠，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除了細微的擦傷之外，也沒什麼太大的傷口，只是人嚇昏了過去。
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應該留在原地，青雲山莊的人遲早會收到馬車墜崖的消息，一定會派人來尋的，但是，梅笙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候救援，她不能停留，明眼人瞧出來了那些人是沖著她來的，要殺了她，具體是誰做的，她心中已經有了算計，這些人恐怕要墜下山崖一探究竟的，她現在法力全無，如同手無寸鐵的女子，常人若是在她脖頸上來上一劍，她定是要灰飛煙滅的，所以此地不可久留。
宋然一不能帶在身邊，多一個人就多一層負累，假若她一個人帶著豆沙走，頂多是行蹤不明，若是帶上宋然一，那就是誘拐青雲山莊小少爺潛逃，青雲山莊一定是要發動整個武林追蹤她們的下落，孰輕孰重，不用細想就能見出分曉。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雖在八月但山中寒氣依舊，冷風陣陣，宋然一還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縮在梅笙用枯樹枝鋪就的地上瑟瑟發抖，梅笙勉強直著身子爬起來，看了下四周的環境，瞧見近處有一個山洞，夜間還有個避寒的地方，將宋然一抱起來，在洞中生起一堆篝火，又把隨身帶著的饅頭和水袋放在他的身旁。
絕壁之下，深山老林，暮色漸濃，許多野獸都蠢蠢欲動，梅笙現在是個斷了腿，失了法力的瘸子，自身都難保，也只能給宋然一升起大堆篝火，用火光趕跑野獸，即使這樣離開，也能安心些，如果他醒過來，餓了有饅頭，渴了還有水喝，況且青雲山莊此刻比下了大力氣搜山，篝火升起的裊裊煙霧也能看作信號，如此全面的考慮，也算是彌補了。
彌補當初在他身上下的幽魂攝的歉疚感，如今也只能祈禱他福大命大了。
拖著傷腿離開山洞時，許久不曾真心笑過的魅生拄著剛剛削好的拐杖，眼底泛起一絲笑意，或許，日後，她會感謝今次的舉動。
還沒走出兩步，梅笙眼中的笑意忽然凝結成冰。
前方一處水霧彌漫的深潭旁，似是從天而降一般，青灰色的道袍在迷蒙的水汽中一閃，驀然出現的是，剛才還對著她無可奈何嘆氣的樸子。幾只在外游蕩了整日的倦鳥在空中嘶吼了幾聲歸巢歇息，空中幾近圓滿的月透過雲層灑下光亮，照在那半張臉上，銀色的清冷，從未覺得四周如此空曠，沒有半點可以藏身的地方。
梅笙一動不動，握著拐杖的手的關節泛著青灰色，雙眸中太多感情快速變換著，有感動，有詫異，有欣慰，有疑惑，當然，還有提防。
畢竟現在她半點法力也無，是他降服自己的最佳時機。
樸子披星戴月的緩步向前，在她面前兩步處停住，往日一塵不染的袖口沾著些許翠綠的草汁混合著山崖的泥灰，模樣有幾分頹唐，卻莫名的透著些慵懶的味道，本就俊朗的容顏在月色下更添了幾分冷然，一雙閱盡千古的眸子淡淡的掃過她手中的拐杖，開口問道︰「怎麼弄成這樣？也太不仔細了些？」
梅笙抬頭向他的方向看來，目光卻停留在他身後的蔥蔥樹林中，冷然開口︰「宋然一沒有大礙，身上有些微的擦傷，卻沒傷到骨頭，就是受了些驚嚇，還在山洞中昏睡。」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去看看他吧，山中寒涼，你就帶他回山莊吧。也省得他們一家子擔驚受怕。」
樸子嘴唇緊抿注視著某一處，梅笙也不再說話，也不走進，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梅笙愣了愣，順著樸子的目光低頭看向右腿，勉強一笑︰「腿，沒什麼大事，剛才不過是不小心罷了。」
樸子漆黑眸子瞬間浮現出深刻的憤怒，一個擒肘將梅笙壓制在崖壁的一側，斷了的右腿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可以想見，疼痛一定是到了極致的。
但是，梅笙就是梅笙，當初鑄魄釘刺入骨頭的時候，她也只是咬緊牙關，半個疼字都沒喊出來，如今的這種情況她也只是皺了下眉，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變化。
樸子的內心翻江倒海，將她困在臂間，一字一頓問道︰「疼麼？」
梅笙搖搖頭，聲音似是從遠方飄來，不帶一絲溫度，沒有一絲起伏︰「疼？死人哪里還知道什麼叫疼。」
樸子眼中神色一暗，空出的手取下頭上玉簪堵住她的口，青絲滑落間，已俯身握住她的腿︰「痛就喊出來，不許自己忍著。」
只听骨頭「 嚓」一聲，梅笙的額上沁出大滴冷汗，接骨之痛好比鋼刀刮骨，她沒有關于刮骨療傷還依舊能淡定下棋的氣度，卻依舊哼都未哼一聲，指尖的顫抖已然昭示她著實是痛極了。
樸子怒極反笑，貼著梅笙的耳邊輕輕問道︰「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八月十五。」梅笙的聲音還有疼痛後的顫抖。
「魅生的又一個弱點，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月都會法力盡失，如同凡人，這就是為什麼你無法念動口訣的原因。不過……」樸子神色漸漸和緩，放開了梅笙，站遠了些，說道︰「不過，斷斷是不會受傷的。你為何會斷了腿骨？」
「那，你又為何不殺我？」梅笙沒有理會他的話，徑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