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到底只是猜測,不管天命之說哪里出了錯,徐逆都不可能避過了。如果能月兌離昭明劍君的掌控,再去順應天命,他還有機會抓住那一線生機。如果任由昭明劍君操控,那就真的十死無生了。
兩人暫且把這個猜測放下,將計劃安排好。他們現在身處的空間,應該是絕對安全的,正好適合把所有不方便說的話全部說完。從通天塔出去,不知道再見會是什麼時候。
所有的暗線都告訴靈玉後,徐逆站起身,站在通天塔門口,看著外面鋪天蓋地的風雪。
這與他們現在的處境何其相似?只要從通天塔出去,就要經受無盡的風雪,而且必須分開。
「徐逆。」靈玉在他身後輕聲喚,「放心去做你的事,只要你有需要,赴湯蹈火,絕不遲疑。」
徐逆側過頭,目光溫柔︰「我不需要你赴湯蹈火,只要知道你會一直站在那里等我,這就夠了。」
他們不可能像凡人情侶一樣相伴相守,短暫的相聚,等待他們的,就是長久的分離,可能幾十年、上百年,都沒有對方的消息。
徐逆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也習慣了把感情放在心里。
而靈玉,他總覺得,她對他更多的是感動,她性格直爽,但並非沒有女子的細膩。多年相識,對他的感觀從一開始的討厭到後來的同情,一次次遇到危機,都看到他守護在側。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既然她說了喜歡。他就不會去糾結喜歡的來處,就像她說的那樣,看到他會歡喜,想讓他自由快活,這不是喜歡,那是什麼?
他其實暗暗慶幸,幸好她是這樣直率的個性,喜歡了便要說出口。若是換成心思深沉一些的女子,對他的感情永遠只會在萌芽的狀態,而不會開花結果。
也許這種想法有點小人,不過,管他呢!她都有勇氣爭取這樣的感情,他又怎麼能一再地把自己喜歡的人推開?
眼角的余光看到靈玉展露笑容,看到她走近,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搶先一步抱住她,然後低下頭。尋到她紅潤的唇。
她驚訝地睜大眼楮,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發展。這讓他忍不住露出笑意,略微松開,氣息吐在她的唇齒間︰「這種事,不能再讓你搶先了。」然後用力地吻了下去。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咆哮著卷過大地,無數的雪花涌進入口,撲在他們的身上,散落一地。
靈玉始終睜著眼楮,似乎一直沒有回過神,這種唇齒相依的感覺,讓她感到很新奇。直到徐逆很無奈地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楮,方才有了一點投入的感覺。
原來親吻是這樣的,熱熱的,軟軟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腔,腳步虛浮得站都站不住,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裳,有點喘不過氣……
對雙方來說,都是初次的親吻,一開始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比如撞到牙齒,咬到嘴唇什麼的,有著滿腔的柔情,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是,因為喜歡,盡管從技術層面來說非常糟糕的親吻,被賦予了更多的美好。雙方慢慢磨合學習,漸漸尋到了奧秘,方才如魚得水。
靈玉听著呼嘯的風雪聲,好像整個天地都是洶涌而來的凜冽風雪,內心卻被溫柔塞得滿滿的。
在進入通天塔之前,她一直不確定自己的感情,到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直到自己感覺到死亡的腳步,卻看到他義無反顧地向她奔來。
如果一個男人,願意在她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回頭救她,甚至陪她赴死,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她的內心豁然開朗,既然對他的喜歡確實存在,為什麼不能在感受到他的情意的時候回報他?
她的性子自由散漫,其實很薄情,活了一百多年,能讓她產生男女之情的,只有這麼一個人。她不想壓抑自己,既然想,那就做,就這麼簡單。
現在,在他的懷抱里,她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喜歡,就在一起,讓他自由快活。
風雪越來越大,好像把整個天地的覆蓋了,耳邊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他們都沒有發現,風雪里有一點黑光閃現,漸漸地,越變越大,仿佛要將這個世界吞沒。
空間開始搖動,通天塔片片碎裂,雪花狂舞著涌向黑點。
兩人終于感覺到異常,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看著那擴大的黑點。
「那是什麼?」靈玉驚奇地問道。
徐逆看了一會兒,心中一動,低聲道︰「走,我們有機會出去了!」
他們不懂得空間之術,但能感覺到這個空間開始坍塌了。既然開始坍塌,那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兩人毫不猶豫,向黑點奔去。
…………
「怎麼樣?」徐正急迫地問。
通天低喝道︰「別說話!」
範閑書站在中間,雙目無情無緒,手中黑點變成了拳頭大小,里面的星辰運轉越發明顯玄奧,甚至連他的眼楮,都變成了星海。
雙成看著,袖子里的手緊了緊。
她轉頭看著外面,坍塌的通天塔縫隙里,術法的光芒已經不見了,外面一片死寂。她幽幽地在心里嘆了一聲。
上一次通天塔開啟,星羅第一勢力,星羅仙盟毀于一旦,被御仙閣取代。這一代通天塔開啟,踩著星羅仙盟的尸體踏上星羅第一勢力寶座的御仙閣,再一次覆滅。
外面的元嬰修士,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星羅幾大勢力明面上的元嬰修士,幾乎都在這里,死傷慘重。
從通天塔出去,星羅海將再一次動亂,各大勢力重新洗牌。隱藏的元嬰修士將會紛紛出馬,為自己的勢力爭取立足的籌碼。會有很多勢力消失,也會有很多勢力崛起,到底結果如何,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
這一次,將比上一次更加慘烈。百年前,真正覆滅的大勢力只有星羅仙盟一個,這一次,星羅海排名前列的大勢力都逃不過去。
她不由地感嘆,如果關乾元不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建立宗門,御仙閣統治星羅幾百年不成問題,現在倒好,一百年就覆滅了,真不知道上位的會是誰。
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地轉頭看著傾注于運轉寶物的範閑書,眸光微微一沉。會是這個人嗎?以他的資質,也許百年不到,就能踏入元嬰之境,心計決斷,都不在他人之下。御仙閣損失慘重之下,必然要培養後輩,招收幫手,關家大公子還遠遠不到擔起重傷的時候,如果要另選賢能,這一位似乎很符合條件……
他有這樣的野心嗎?如果有的話,恐怕百年之後,御仙閣就要姓範了……這件事對無雙城來說,有什麼可利用之處?城主目前對她信任有加,如果她拉到一個強力的幫手,也許就能夠將其他人擠下來,成為獨一無二的城主繼承人……
雙成思索之時,範閑書手上的黑點越來越大,終于化為一片黑光,將廢墟廳堂籠罩。
等到黑光散去,廢墟里多了兩個人。
「……成了?」好半晌,範閑書吐出這兩個字,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忽然向後倒去。
「仙石!」剛剛從溯流空間出來的靈玉搶上前去。不過,徐正剛好站在他的後面,接住了他。
看著靈玉,範閑書面帶微笑︰「總算……沒有讓我後悔……」
黑光沒入他的眉心,隱沒不見,範閑書沒等到她回答,便閉上了眼楮,昏迷過去。
「他怎麼了?」靈玉抬頭問。
徐正和雙成齊齊轉頭看著通天。
靈玉這時才發現,現場多了一個人,她看著通天,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通天現在用的是高天瑞的形像,無論是樣貌、身材還是衣著,都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特征,也沒有高手氣質,就是個星羅海遍地可見的散修。可他的神態卻帶著天然的高高在上,以及身上沒有掩飾的,強大無比的氣息。
就算通天塔已經半毀,他身為器靈實力只有微許保留,但也不是結丹修士可以感受清楚的,哪怕元嬰修士,他都能動動手指滅殺。
通天瞅著範閑書,道︰「他強行驅動超過自己境界的寶物,元氣耗盡,才會一時虛月兌。讓他好好休息,自然會醒過來。」
靈玉松了口氣,看著通天,小心地問︰「敢問這位前輩是……」
通天維持著高人風範,站在那里,沒有回答。雙成道︰「這位是通天塔的器靈,通天前輩。」
靈玉不是第一次見到器靈,不言雖然靈體不存,但在她識海里存在了多年。還有顯化真人的器靈紫庭,活生生的與人類女孩沒有區別。
她心中暗暗驚訝,面上半分不顯,向通天見禮︰「原來是通天前輩。」
徐逆也跟著見了一禮,目光敏銳地轉向塔外︰「怎麼回事?外面的元嬰前輩呢?」
徐正的心神一直懸著,這時才感覺到異常︰「咦,斗法停了?怎麼好像沒有人了……」
雙成看了看昏迷的範閑書,望向通天,笑道︰「前輩,動亂已平,不知前輩可否放我們一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