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許寄波如何悔恨,靈玉不是糾結于過往的人,既然之前所獲得的訊息已經失去了意義,干脆拋之腦後,一刀了斷。
數月休養後,體內殘留的幽冥之氣終于完全化解,她繼續接受蒼華真人的教導,空閑時間就到執事堂接取任務。
宋詡和陸盈風跟她一樣,不是修煉就是接任務。三人如此勤快的結果,導致執事堂的任務被他們接取一空,甚至經常發生搶任務這種事。
元寧子十分欣慰,結丹期的任務,是他這個問事長老最頭痛的事,經常因為沒人接取,而需要他親自出馬或點人。宋詡為什麼會養成接任務的習慣?就因為是他的弟子,時不時需要替師父分憂。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日子平靜而略有波瀾,轉眼就到了蓮台之會舉辦期間,各大門派開始商議具體時間。
蓮台之會亦是百年之會,何時舉行由大衍城的前輩決定,有時候會因事推遲或提前幾年。畢竟化神修士的時間概念跟他們不一樣,煉個丹五年十年說不準,結丹、元嬰期的斗法對他們來說又不好看,誰會一心一意記在心上。
不過,現在的蓮台之會,並不是大衍城舉辦的。百多年前,大衍城被拖入溟淵,化神修士自顧不暇,如今的蓮台之會,只不過是各大宗門延續傳統而已。
這幾年來,修仙界十分平靜,蓮台之會就成了各家宗門的大事。隨著時間臨近,高階修士之中。蓮台之會被提起的次數越來越多。就連築基弟子。也惦記著去蓮台之會打個雜,開開眼界。
二十年間,先是錢家樂順利達到中期,隨後紀承天如願進入後期,靈玉听說,他傷勢已經大好。陸盈風與她閑聊,這位紀師兄什麼都好,就是架子端得太高。總覺得自己是這一代弟子中的頭號人物,輸給別人就是不舒服。
靈玉月復誹,陸盈風說的是她自己吧?說起來,她的性子跟端木澄大相徑庭,卻與紀承天十分相似,差別只在于,紀承天性子從里到外地冷,不像陸盈風表里不一。
因為蓮台之會,靈玉與這幾位師兄師姐交集頗多,漸漸熟悉。這幾位同門的性子。讓她覺得很有趣。
端木澄是他們之中最穩重的一個,听說他的愛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下個幾天幾夜都不厭倦。靈玉對這位師兄又佩服又忌憚,對結丹修士而言,他的年紀還很輕,又是從小被元嬰修士收入門下,居然能養成老僧入定的性子,不可小視。像他這樣的人,耐心隱忍,寵辱不驚,心境修為絕非等閑。他的修煉速度趕不上陸盈風,可晉階往往穩當得多,完全不需要人操心。
紀承天和宋詡表面性格相似,內在卻完全不同。紀承天內外一致,就像陸盈風說的,架子端得高,好勝心強。其他的,她跟紀承天私底下沒什麼交情,知道得不多。
宋詡則不然,表面看來,他氣勢強悍,沉默寡言,就像新晉師妹形容的那樣,宋師兄雖然容貌尋常,卻非常地酷,可實際上……他沉默是因為不善言辭,冷酷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跟人交往,所以,其實他只是一個披著冷酷外衣的老實人。
說起來,實在可惜,這些年宋詡實力增長很快,卻始終未能突破後期,眼見蓮台之會將至,他已經放棄,準備過後再行閉關。
這一次蓮台之會,隆重得出乎靈玉的意料。本來她以為,大衍城的化神前輩不能出面,肯定聲勢不如以往。上次蓮台之會,就是靜悄悄的,幾乎沒什麼動靜。
其實,這很正常。上次蓮台之會,是臨海之戰發生後的第一次,多少修士死于戰場,光是飛舟慘案,就不知道隕落了多少結丹修士。這種情況下,人才凋零不說,各個宗門都在休養生息,哪有心情管什麼蓮台之會?再說了,大衍城都被拖進溟淵了,沒有化神修士主持,心理落差太大了。
這一次卻不相同。經過一百多年休養生息,各個宗門基本恢復了往日的盛景,就算是損失慘重的兩皇山三派,高階修士的數量比起興盛時,也有七八成了。此次蓮台之會,正是各派展露實力的最佳時機,當然慎重了起來。
最後幾年,他們幾人不再接任務。顧真人特意把他們召過去,讓他們好好休息幾年,保存實力,千萬別在蓮台之會發生前,當了其他門派的靶子。紀承天就是例子。
顧真人此言並不是危言聳听,隨著蓮台之會臨近,各門派有資格參加的弟子,許多遭遇了「意外」。別提什麼公平競爭,競爭從來沒有公平的,能夠順手踩對手一腳,沒有人會錯過。
蓮台之會就在一片混亂中到來了。
臨行前幾天,顧真人把眾人召了過去。
靈玉來到主峰大殿,陸盈風向她招手︰「程師妹,來這里。」
二十年相交,她與陸盈風交情大好,已經正式成為閨蜜,錢家樂這半個「閨蜜」主動退位讓賢。按他的話說,陸盈風有本事把她變得像個女人,他只能甘拜下風。
大殿里只有她們兩個,顧真人也沒來。
兩人一邊閑話,一邊等時間過去。
宋詡和端木澄很快到了,然後是錢家樂。五個人都還算熟,窩在一起聊天,當然,宋詡基本就是听。
那位正好卡在五十多年的時間里結丹的胡師妹也來了,她全名胡芷芳,與許寄波一樣,是玄女峰弟子。
胡芷芳客氣地向幾位師兄師姐見禮,然後端端正正地坐了。
許寄波隨後到來,撿了個角落坐下。
她們兩人同是玄女峰弟子,風格卻大不相同。胡芷芳出身尋常,結丹之前並不受重視,能夠拜師還是因為門規。
多年前,宗門臨時制定了一條門規,凡有弟子築基,結丹修士必須收徒。從此之後,除非築基之人年紀實在太大,沒有晉階的希望,可以直接進執事堂養老,都有師承。
陸盈風曾經八卦地跟靈玉說,胡芷芳有師父跟沒師父一樣,在玄女峰飽受輕視,難得的是,結丹之後並沒有報復。
她說,端木澄警告她,沒事不要去惹這位胡師妹。像她這樣的性子,要麼就是本性純良,要麼就是善于隱忍,最好敬而遠之。
靈玉覺得,端木澄所言有理,但把人心想得太黑暗了。顯宣真人風評良好,幾名弟子也教得很出色,出個許寄波已經不容易了,哪有可能個個奇葩。不過,她同樣沒有接近胡師妹,原因很簡單,這位胡師妹實在太多禮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以前被欺壓習慣了,對任何人,哪怕是築基弟子,都客客氣氣的。
看到許寄波進來,陸盈風悄聲道︰「許師妹怎麼看起來跟以前不一樣了?」
靈玉眨眨眼︰「哪里不一樣?」
陸盈風想了想︰「順眼多了。」
以前的許寄波,跟胡師妹正好相反,胡師妹是敬而遠之,她是巴不得跟他們打成一片,熱情無比。
陸盈風對許寄波並沒有惡感,遇到了還能閑聊幾句。但僅限于此,因為端木澄又說了,讓她少接近許寄波,她太功利,不是一路人。
靈玉暗笑,許寄波肯定想不到,她著意結交的時候,個個對她印象不好,她放棄了,反而感覺順眼了。
「我也這麼覺得。」錢家樂在旁接了一句,隨後蹙眉,「奇怪,我一直看她不爽的啊……」
靈玉便道︰「都過去的事了,你不用一直記著。」
錢家樂奇道︰「你居然為她說話?你以前不是也看她不爽嗎?」。
「我是不怎麼喜歡她,可也犯不著跟她計較。」
陸盈風不知道他們跟許寄波之間的瓜葛,在旁邊問了一句︰「為什麼你們看她不爽?」
「跟端木師兄一樣啊!」真正的原因靈玉是不會說的,她笑眯眯道,「端木師兄不是也不喜歡她嗎?」。
陸盈風看了眼旁邊入定狀的端木澄,又轉回來看他們,總覺得怪怪的︰「可是……」
「我們也是覺得她太功利了,」靈玉說,「你想,以前的許師妹,看到陸師姐你肯定會過來搭話的吧?」
陸盈風點點頭︰「確實。」
「不管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反正是好事。都是同門,總會遇到,沒事討厭一個人,也挺累的。」
陸盈風繼續點頭︰「有道理。」
幾人說著轉了話題,不再糾結于此。
角落里的許寄波一個人靜坐,沒有刻意地去攀交情,卻心情平靜。
這些年來,越是專心修煉,越是覺得以前錯得離譜。若是以往,此刻她又在糾結幾位師兄師姐為什麼不喜歡她,算計個沒完,哪像現在,清清淨淨,心緒無波。
她回想起記憶里那個紫衣青年,那種萬物不縈于心的姿態,是她傾慕的源由,可她之前所追求的,卻與之相反,真是愚不可及。
不過,無所謂了。她現在終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以認真地去追求。這些年來,她留在師父身邊,拼命地修煉,要把過去浪費的時間都彌補回來。總有一天,她也能達到那樣的心態,再也不必去羨慕別人。(未完待續……)
PS︰這個人物到這里算是了結了,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不到蓋棺,不能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