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星沉日起,又一天過去了。
正在打坐的靈玉突然睜開雙眼。
「真人,」雷天已經習慣有個主人了,自動自覺地發問,「您有什麼吩咐?」
靈玉道︰「回到袁家,你什麼也別說。」
雷天一怔,又听她繼續道︰「你在亂石林迷路了十幾年,終于找到路出來。袁長風還在築基初期,以你現在的修為,報仇並不難。等到此事結束,我自會去尋你,告訴你妻兒在哪里。」
說罷,靈玉起身,身影一晃,消失在亂石雜草之間。
「真人……」雷天慌了,話還沒問出口,眼睜睜看著靈玉消失。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踏著雜草亂石,一步步向這里靠近。
兩名修士出現在面前,怔怔地看著衣衫破爛、渾身狼狽的雷天。
「你……你是雷天雷師兄?」其中一人驚道。
雷天的心緩緩落回原處。原來前輩突然離開,是因為這個?
「我是,你是游師弟嗎?」。
那人激動地點頭︰「對,是我。」說著,他踏前幾步,「前天晚上,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雷師兄。雷師兄,你怎麼消失了五六年,嫂子她……」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這位游師弟臉上訕訕的,他當然知道雷天的妻兒被袁長風欺壓,但他不想惹麻煩,沒有插手。他與雷天,拜在袁家本家一對兄弟門下,所以互稱師兄弟。交情還算不錯。可雷天不在。他不會為了他的弱妻幼子而得罪袁長風。
此時見到活的雷天,想到自己幾年間對袁若蘭不聞不問,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前天晚上,三家修士搜遍寒鴉山,他們兩人被派來亂石林,誰知在火堆旁找到雷天之物,以為自己遇鬼了。
他們怎麼說也是築基修士,回去之後。總覺得這事不對,便鼓起勇氣,又回來一趟,沒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雷天。
看到故人,雷天不由自主眼角泛濕,感慨道︰「游師弟,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
「雷師兄,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失蹤了這麼多年?」
「此事容後再說,這里詭異得很,我們先離開。」想到靈玉就在附近。雷天說道。
游師弟心懷懼意地看了看周圍,點頭︰「好。知道你回來。嫂子不知道該多高興……」他卻不知,袁若蘭早已離開了大夢澤。
三人離開後,靈玉從藏身處出來,坐回火堆旁。
這一天兩夜的時間里,她看得出來,袁立夏的性子隨了他的父親。雷天性格穩重,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把事情處理妥當。
至于她自己,現在已經不方便回許家了。仙根肉芝被盜,整個寒鴉山肯定搜了一遍又一遍,她和「江元白」失蹤的事,應該已經擺在各位元嬰修士案頭上了。
她進入密道之前,沒有人知道她與此事有關,可元嬰修士追入迷宮,很容易知道他們是兩個人。偏巧這個時候,程君影和江元白一起失蹤,他們的身份還用說嗎?她回許家,那就是自尋死路。
要是離開,再想潛入寒鴉山,就不容易了。
所以,她只能趁此機會,尋找亂石林的秘密。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只能說她與這塊奇石無緣。
靈玉把兔子放到一邊,隨手拿起一根末尾燒得焦黑的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她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
藏在亂石林的奇石,很可能在某個奇特的空間里。這個空間,由混亂的時間之術引起。
進入亂石林的修士,多數是煉氣、築基期,失蹤的人里,能夠回到現實世界的,多半是築基期,煉氣期還不能闢谷,若是困得久了,餓也餓死了。
按雷天的描述,他進入那個空間,好像存在一個看不見的結界,將他與現實世界隔絕開來。
靈玉認為,那些失蹤的修士,應該是觸到了某個點,而進入了那個被隔絕的世界。
這個點,靈玉稱為時間旋渦。因為在那個世界里,時間之術表現得更明顯,不像現實的亂石林,大部分時間是正常的。時間之術纏繞在一起,密密麻麻,就像個時間旋渦。
如果那塊奇石就是時間之術的根源,它最大的可能,就在時間旋渦里。
就像她之前推測的那樣,能夠觸到時間旋渦的,都是煉氣、築基修士。
寒鴉山的亂石林形成多年,從來沒有結丹修士正視它的存在,很可能是這些結丹修士觸不到時間旋渦。就像她,進到亂石,她確實看到了時間之術的神奇效果,卻始終沒有感覺到雷天說的奇怪的力場。
雷天說,亂石林里,每一次景物變幻,就會出現一種力場。一次兩次還沒什麼,久而久之,他的經脈和丹田被這種力場破壞殆盡。
按理說,築基修士能感覺到,她身為結丹修士,應該感應得更清晰才是。可是沒有,她自始至終都沒感覺。
思來想去,她覺得,這種力場,可能對結丹修士無效。
如果奇石在時間旋渦里,她必須進入時間旋渦,才能找到它。
可她要怎麼才能進入時間旋渦呢?
在結丹修士和時間旋渦之間劃了兩下,靈玉拋開樹枝,站起來。
除非她不再是結丹修士,才有可能觸到時間旋渦。
仙書從識海里飛出來,懸在面前。
靈玉對著仙書,慢慢掐動指訣。
仙書慢慢開始變化,一張張書頁飛出,連成一片,化成一道符文組成的匹練。
當它不再有任何實體,靈玉一指,仙書沒入自己的身體。
仙書化成的那股力量。順著經脈。慢慢進入丹田。一層一層,將金丹裹了起來,隔絕它與金丹之間的聯系。
終于,金丹被完全包裹住了。失去金丹的靈玉,修為頓時下降,只到築基期的程度。
完成之後,靈玉舒了口氣。她只是姑且一試,沒想到真的有用。
當然了。這種修為下降,只是偽造出來的假象,她本身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結丹修士,仙書是她的本命法寶,只要她一個意動,立刻就能恢復修為。
「築基期」的靈玉,閉上眼楮,仔細地感應亂石林。
初時,混亂的感覺涌進腦海,幾乎讓她失去判斷。
她一點一點梳理。慢慢適應了這種感覺。
力場,雷天所說的力場。她終于發現了。
築基期的修為,讓她感覺到了力場的存在,結丹期的神識,讓她從雜亂的氣息中,找到那個奇怪的力場。
它很微弱,如果她真是築基修士,很難分辨它的存在。
按雷天的描述,這種力場在景物變幻的時間會出現,那應該是說,在那個時刻,會變得格外強烈。若是如此,只要她找到力場的根源,說不定就能進入時間旋渦。
靈玉抱起那只兔子,取出那塊黑石。
黑石可能是奇石的一部分,上面附著時間之術,如果那力場是因為時間之術而產生,有黑石在手,會感應得更加清晰。
時間過去,靈玉一點點地模索,尋找著……
雷天回來的消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
寒鴉山正值特殊時期,低階修士們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從高階修士的言行舉止中,知道有人潛入寒鴉山,盜走了一件寶物。
沒想到,搜索賊人的時候,居然在亂石林里找到了失蹤多年的雷天。
此事上報後,召見雷天的是一名築基管事。
結丹修士們都在忙著仙根肉芝被盜一事,哪里有空管這件小事?
而雷天的說法,與大部分失蹤者的言辭一樣。
他說,他進入亂石林,就在里面迷路了,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稀里糊涂過了幾年,突然看到了兩名前來搜查的同門,這才被帶出亂石林。
管事沒太在意,將他的名字重新記回名冊,便讓他回去了。
雷天出來,得知自己在寒鴉山的屋舍早已被他人佔為己有,問起妻兒,听說他們遷去了昌和城。
袁長風听說此事,雷天已經去昌和城了。
「大哥,您看,這事怎麼辦?」
袁長風正在池塘邊喂魚,冷冷道︰「什麼怎麼辦?難道他還敢跟我作對?」
向來與他狼狽為奸的族弟說︰「雷天若是知道妻兒失蹤,恐怕會把賬算在我們頭上……」
「哼!」說起這件事,袁長風氣悶得很。他一直以為,雷天的妻兒盡在掌握,沒想到突然就失蹤了。
說起來,那天的事也奇怪得很。他听到下屬回報,袁若蘭與一名外來修士接觸,心中不安。沒想到他還沒應對,袁若蘭一家就失蹤了,那名外來修士亦不見了蹤影。
「就算這樣,他又能如何?我們是正經本宗子弟,難道怕了他一個外姓散修?」
「可是……」話未說完,他們就听到外面傳來暴喝。
「袁長風,給我出來!」
「雷天!」族弟臉色微變,「他、他真的找上門了!」
袁長風有點意外,雷天不愛惹事,沒想到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雷天已經提著靈劍殺進來,煉氣期的奴僕弟子,根本抵擋不了他。
「袁長風!」雷天喝道,「枉我以前視你為友,在我落難之時,你不但沒有照應我的妻兒,還欺壓凌辱他們!你……」
「就算我欺壓凌辱他們,又如何?」袁長風冷冷地看著他,心中卻在暗驚。袁長風的修為比失蹤前高了許多,莫非有什麼奇遇?口中卻不示弱,「我乃袁家本宗,你還能殺我不成?」
雷天「呸」了一聲,抬劍指著他︰「袁長風,我妻兒受你欺壓,我若不報仇,枉為男人!絕命崖,生死斗,你敢嗎?」。
生死斗,家族規矩,提出生死斗的兩個人,需在家族長輩的見證下,簽下生死契,不管決斗結果如何,生死無怨尤。
而絕命崖,是寒鴉山修士最常用的決斗地點。
袁長風臉色變了︰「雷天,你……」
那名族弟在旁喝道︰「雷天,你敢與本宗提出生死斗?你不要前程了嗎?」。聲音色厲內荏,顯然已有懼意。
雷天卻冷笑︰「我妻兒失蹤,還要前程做什麼?袁長風,你給句話,敢還是不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