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傳來,陶朱頓時頭大如斗,太陽穴跳動,目眥欲裂。
「啊——」他按住腦袋,眼楮里跳動著瘋狂的火焰,忍受不了,化出了原形。
在靈玉的護體靈氣下,他仍然受不了這鼓聲。
靈玉眉頭緊皺,神情嚴肅,她袖子一拂,將化出原形的陶朱卷到自己懷里,靈光化出,傾注到他的身上。
陶朱的眼神慢慢平靜下來,頭一歪,靠在靈玉的手臂上,睡了過去。
有靈玉相護,陶朱安然無恙,其他沒來得及逃走的小妖,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有的震暈了過去,有的甚至直接發了瘋,忍受不了劇痛,一頭撞在河邊的岩石上。
鼓聲慢慢消散,花皮和夫諸的爭斗停了,剛才凝聚出來的碩大水球,慢慢注入河流,水又漲了起來。
可河水上面,卻浮起了一層血色。
靈玉目光微冷。對妖修而言,非本族的小妖的性命自然不重要,可這麼雷厲風行的手段,旋龜的性子一點也不像傳說中那麼平和。
花皮和夫諸停手,那只旋龜也化出了人形,是個個子矮小頭發直豎的青年。
他怒聲道︰「你們打架歸打架,為何要壞我們水源?」
夫諸撇撇嘴,沒有說話。這事是他干的,雖然他心中不以為然,但還是沒跟旋龜吵架。
花皮可不是能忍耐的性子,他嚷道︰「說什麼呢?你這只綠毛龜!」
這只旋龜的背部長了許多苔蘚,看起來好像有很多綠毛,花皮這句綠毛龜可說是直擊要害。
旋龜臉色也發綠了。他沒有立刻說話。不過看他的臉色。誰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花皮!」半晌後,旋龜大吼一聲,再次將那碩大的鼙鼓亮出來,冷視著這只騶吾,「再亂說,別怪我不看你們族長的面子!」
騶吾說是上古異種,可跟旋龜這樣的大部族不能比。這只旋龜雖然是初期境界,但他手中有旋龜一族的寶物。就連騶吾族長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先警告他一句,而不是直接動手,旋龜已經很給騶吾族長面子了。畢竟花皮的蠢,也是整個朔月之丘出了名的,跟他計較,實在是有失身份。
花皮卻像是根本沒有那根神經似的,喊道︰「干什麼?難道你不是綠毛龜?看你背上,都綠得發黑了!」
就算他們妖修,綠毛龜也不是什麼好詞。
旋龜臉色由綠轉黑,手臂抬了起來。
「慢著!」遠遠的又傳來一個聲音。黃沙滾滾,一只騶吾落在他們面前。化出人形。
這是只元嬰中期的騶吾,化成人形後是中年女子形象,眼角上挑頗顯威嚴,可此時卻是滿臉苦色。
「寶書道友,你也知道,花皮現在不太正常,還請不要跟他計較。若有什麼冒犯道友的,我代他道歉。」
她還在說話,花皮喊了起來︰「族長,你跟他道什麼歉,明明是這只綠毛龜多管閑事!」
「閉嘴!」女妖轉身喝道,「你給老娘惹的禍還不夠多嗎?早就應該不管你,讓你被人扒皮拆骨的!」
花皮還要嚷,結果卻被女妖一掌重重地拍在頭上,只好閉嘴。
靈玉在不遠處看著,忍不住同情這位騶吾族長。虧得她還能忍受花皮,這麼個蠢貨,換成自己要麼把他關起來,要麼讓他自生自滅。一直收拾爛攤子,沒那個耐心。
「寶書道友,改天我再上門道歉。」騶吾族長幾乎是低聲下氣地對旋龜說。就算騶吾不比旋龜部族大,她也是個中期妖修,在初期的旋龜面前低頭,靈玉忍不住同情她。
騶吾族長這麼客套,旋龜寶書也不好再繼續強硬下去,收了鼙鼓,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誰不知道花皮近年越來越蠢,你們騶吾部族也真是流年不利,怎麼就犯了這樣的事……」
騶吾族長听得苦笑︰「可不是嗎?花皮怎麼說也是個元嬰,又沒別的毛病,把他關起來也關不久。可放他出來,總是不停地惹事,唉!」
說著,她轉身向憤憤不平的夫諸躬身道歉︰「對不住了,一定是花皮言語失當,還請道友原諒。」
夫諸這個部族,在朔月之丘的地位跟騶吾差不多,而這只夫諸更是其中的小輩,騶吾族長這麼低聲下氣,他也不好再發火,可被花皮一路大罵,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最後冷哼一聲︰「乘虛族長多禮了,某只是一只吃素的夫諸,可受不起你這個騶吾族長的大禮!」
騶吾族長臉色更苦,嘆道︰「花皮招惹道友,是我沒有約束好,改日必定登門道歉。」
對方一再退讓,夫諸也消了氣︰「算了,你們也不容易。」頓了頓,又道,「乘虛族長還是將花皮送去看看吧,總這麼著也不好。在朔月之丘,大家都知道他的毛病,還說得過去,萬一遇到了別處來的大妖,那可就……」
「是啊,」旋龜寶書也道,「听說前不久,他惹上了一只扶桑之木來的化蛇,那個家伙,後來把元嬰訛獸全部斬殺,狠辣無比。萬幸她沒有計較,不然的話,花皮現在大概只剩一張花皮了。」
旋龜寶書說的這句話,讓騶吾族長忍不住又嘆氣。誰說不是呢?當日花皮惹上了那只化蛇,她還沒當回事,化蛇部族在朔月之丘,除了肥遺,一向不會跟別人為敵。可後來听說,那只化蛇去了訛獸的駐地,殺了兩只元嬰訛獸,再之後,又趕到他們遷居的新駐地,將連同族長在內的另兩只元嬰訛獸一並斬殺,整個朔月之丘都嘩然了。緊接著,化蛇部族開始搜尋那只化蛇,說並非他們部族的成員。此事恐慌之余,更是讓妖修們滿心疑惑。
化蛇又不是什麼隨處可見的妖獸部族。整個大荒。也就他們一支而已。怎麼會又來一只不屬于他們部族的化蛇呢?
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定論。騶吾族長听說之時,了解到花皮曾經招惹過她,嚇出了一身冷汗。萬幸那只化蛇沒有跟花皮計較,不然,她就算想道歉,也沒處道歉去。
「化蛇?」一旁的夫諸突然皺起鼻子嗅了嗅,轉頭看向靈玉。
身穿白衣。女子形態,身邊帶著一只重明鳥……
夫諸伸出手,顫抖地指著靈玉,結結巴巴地道︰「化、化蛇……」
他這一指,兩只騶吾和旋龜都看到了靈玉。
其實他們都知道,有一只化蛇在附近,只不過,化蛇部族就在不遠處,這里有只化蛇再正常不過,他們根本沒有在意。
現在看到靈玉的模樣。跟傳說中那只化蛇絲毫無差,每只妖都緊張起來。旋龜甚至把已經收進去的鼙鼓放了出來。
只有花皮,看到靈玉,大聲嚷道︰「誒,你不就是那個,那個……你怎麼在這里?」
騶吾族長一個沒攔住,只見一條黃煙滾過,花皮已經竄到了靈玉面前。
「花皮……」她伸出手,看著花皮遠去的背影,心中哀嘆,又要收拾爛攤子了。
不料,抱著陶朱的靈玉對他微微一笑︰「我現在住在化蛇部族,在這里有什麼奇怪的?倒是你,不是叫你別再找訛獸報仇了嗎?怎麼又惹事了?」
難得遇到一個對他和顏悅色的妖,花皮高興極了,他說︰「都是那只笨夫諸,他竟然當面說我壞話!」
夫諸听到,在那頭氣急敗壞地喊︰「花皮,你要不要臉?明明是你滿口胡言,我說你蠢那是不跟你計較,你竟然……」被花皮說笨,簡直就是恥辱,還怎麼在朔月之丘做妖?
花皮扭過半個頭睨著他,卻對靈玉說︰「你看,他是不是很笨?說我蠢是不跟我計較,真當我是傻瓜啊?」
靈玉忍笑,終于知道為什麼朔月之丘的妖修們會忍耐花皮了。跟他計較實在太掉價了!
她表面上卻是一本正經︰「你自己知道自己不笨,那就好了,干嘛要听別的妖修的話?」
花皮撓撓頭︰「他說我壞話,我當沒听到,那不是白讓他佔便宜嗎?」。
這麼高深的問題,靈玉沒法解釋給他听,便問︰「你後來還去找訛獸報仇嗎?」。
花皮道︰「沒有,我覺得你說得可能是對的,就沒管訛獸了。」說著,很高興地對她道,「听說你把訛獸族長都殺了?還一殺殺四只,好厲害啊!能不能教教我?我怎麼每次找訛獸報仇,都報不了仇呢?還有……」
不遠處三只妖看得目瞪口呆。還以為花皮這下要倒大霉了,沒想到他居然跟那只凶殘的化蛇相談甚歡!這到底怎麼回事?能跟花皮這種蠢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妖相談甚歡,那這只剛來朔月之丘就凶名遠揚的化蛇是怎麼回事?看她的樣子,跟花皮完全不像啊……
「……這個東西,就算我想教你,你有時間學嗎?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教好的。」
「有,我有時間學!」花皮忙不迭地點頭,「以後我就跟在你身邊,你讓我干什麼就干什麼,你教我怎麼打贏訛獸。」
靈玉心道,把你帶在身邊惹禍嗎?那我還要不要安生日子了?可她突然想到了夫諸、旋龜和騶吾族長的對話,好像花皮以前並不是這麼蠢的,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
她心中一動,笑道︰「你族長肯嗎?」。
花皮立刻轉頭看向騶吾族長,滿臉祈求︰「族長……」
「花皮,別鬧!」騶吾族長厲聲喝止,上前來將花皮一掌拍到後面去,滿臉謙虛客氣地向靈玉揖禮,「抱歉,這位道友,花皮不懂事,我會好好管教他的。」
自從來到這里,騶吾族長一個中期修士,不停地向他們初期修士道歉。靈玉暗自感嘆,有花皮這麼個活寶在,騶吾這個族長當得實在是太憋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