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淵城,路上行走的道士就越多。
剛開始多是佩木劍,接著是佩烏金劍,到城門口,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佩玉劍。
靈玉按多寡總結,木劍大概是最低等的,烏金劍高級一些,玉劍必定是最珍貴的——真是奇怪,用玉做劍,斗法的時候不會一踫就碎嗎?
她忍住了問人的沖動,就怕問了以後,被人當白痴。
正想著,商隊在城門外停了下來,一名伙計來喚她︰「程家小公子,淵城到了!」
靈玉從載貨馬車上跳下來,果然看到了恢宏的城門。相比起尹城、樊城這些三流城市,淵城的氣勢,遠遠勝之。高了一倍不止的城牆,整整齊齊的青石磚,城門上淵城兩個字龍飛鳳舞十分考究。
看到靈玉目瞪口呆的表情,那伙計笑道︰「我第一次來淵城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這淵城的氣派,別說尹城,就是盛州、麟安也比不了,跟京城也相差不離。」
靈玉滿面贊嘆︰「不愧是玄淵觀的屬城。」
伙計問︰「程家小公子,既然到了淵城,你可知道去何處投親?」
靈玉點點頭︰「我爹說啦,我那舅舅就在玄淵觀。」
「原來是玄淵觀的仙師!」伙計滿臉崇敬,「既如此,就不用我們多事了,這淵城就歸屬玄淵觀,小公子可以直接跟城門官說,他們自會帶你去玄淵觀。」
「這樣嗎?」。靈玉探頭去看。淵城門口,同樣設了值守城門官,除了收入城稅,還要對來往人員進行登記,發放出入憑證,管理得十分嚴格。
靈玉發現,凡人都要收入城稅,但登記略松散,道士不收入城稅,登記卻十分嚴格,姓名、年齡、來歷、師承全部都記錄在冊,甚至還設了一個畫師,畫下模樣,印下指紋。
她正看著,那邊伙計回去稟告了商隊老板,帶著老板過來了。
「程小公子。」商隊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精明和氣的男人,客客氣氣地向他拱了拱手。
靈玉連忙還禮︰「齊老板,這些天多謝你照顧了。」她入商隊之時,老板雖然和氣,但僅僅只是和氣,畢竟他一個大商隊的主人,根本沒必要對一個孤身投親的小子多客氣,如今態度的變化,顯然是因為她先前那句話,她要投的親,就在玄淵觀中。
齊老板笑道︰「程小公子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頓了頓,說,「既然程小公子要投的親已有眉目,鄙人就不多事了。我們商隊,進城之後會住在迎福客棧,小公子若是投親不遇,或者有什麼麻煩,可以來客棧找我們。畢竟同行一場,也是緣分。」
「多謝齊老板,那我就不客氣了。」靈玉有模有樣地向他道謝。
齊老板微笑頷首︰「就當是結個善緣吧。」他不過說兩句好話,就算靈玉真的投親不遇,了不起送她回去,商隊這麼多人,多她一個不多。而她如果真的找到了在玄淵觀的舅舅,那今日這份善緣,說不定日後有大用。
靈玉沒多想,反正她所謂的舅舅是假的。
很快輪到他們,齊老板帶著整個商隊的伙計,驗過路引,交了入城稅,查過貨車,就進城去了。
緊跟著,靈玉上前。
值守的城門官一掃,只當是個尋常的小孩,問︰「可有路引?」
靈玉搖搖頭。路引這東西,只有成年人才發放。淵城有自制路引,不分大人小孩,但她從來沒來過,當然就沒有。
眼看城門官拿過空白的路引,要往上登記,靈玉忙道︰「這位官爺,我是奉師命去玄淵觀的,不知……」
听到這話,城門官停下,問︰「你是道童?可有道觀憑證?你師尊何人?去玄淵觀何事?」一連四個問題問下來。
道童不是正經道士,沒有度牒,不過,道觀會給予另外的憑證,經過法師度化,成為道士後,再發給度牒。這玩意兒靈玉當然沒有,玄塵子裝的是個野道士,她從哪弄憑證?
「回官爺,我乃師尊在外收的弟子,因此並無憑證,不過,有我師尊的度牒在此。」說著,把玄塵子那張暗金色的度牒拿了出來。
城門官接過,翻開一瞧,嚇了一跳,隨後目光凌厲地盯著靈玉,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好一會兒,城門官道︰「小娃兒,你可知道,冒領度牒,是要受懲戒的?」卻是將她當成撿到度牒來踫運氣的投機之徒了。
靈玉一臉老實地說︰「官爺,這度牒確實是我師尊的,他臨去之前,將度牒交到我手上,命我送來玄淵觀。」
城門官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異常,再加上度牒上的身份不簡單,便緩了語氣,道︰「你在此留下名字,稍等片刻,自有人帶你去玄淵觀。」涉及玄淵觀內務,他也沒有權力多問,很快放了行。
「多謝官爺!」靈玉大喜,按城門官的指示,在登記冊子上寫下名字,規規矩矩地站到一旁等候。
跟她站在一起的,還有十來個人,有的衣著華貴,有的服飾尋常,男女老少都有,看到她過來,好奇地看了兩眼,都沒說話。
過不多久,一名三四十歲、吊兒郎當的道士走過來,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這些人都要去玄淵觀?」
看到此人,值守的城門官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拱手為禮,奉上一卷絹帛︰「回張仙師,正是。」
這張道士接過,打開看了看︰「嗯,張三,下院弟子張小三之父,探親。李四,下院弟子趙二之友,訪友。王五,上院弟子……咦,這個,靈玉,法師鄭通玄弟子,奉師命送歸度牒……」
張道士對著靈玉打量了一番,問︰「就是她嗎?」。
「是。」城門官忙將那張度牒呈了上來,「張仙師請看,度牒在此。」
張道士翻開度牒,面色凝重了起來,最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城門官松了口氣。靈玉不知所以,他卻明白,法師這個稱號,不是誰都能有的,玄淵觀分為下院、上院、內堂三個部分,其中上下院是弟子所在,內堂則是管理層所在,法師屬于內堂。假如這孩子說的是真的,身為法師的弟子,多半會被玄淵觀收入門中,到時候,地位可比他高多了。
「幾位隨我來吧!」張道士多看了靈玉一眼,率先走上城牆。看他們都跟了上來,張道士伸手到腰間一模,手中多了一只紙船,他掐了個法訣,張口一吹,那紙船呼的一下,變成了一艘兩丈左右的真船。
這等神仙手段,看得幾人目瞪口呆。張道士渾不在意,揮揮手︰「都上去。」
等眾人都上了船,只听張道士喝了一聲︰「起!」整艘船憑空飛了起來。
靈玉抓著船舷,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生平第一次飛上天,從上面看下去,所有人都成了螞蟻,剛才恢宏的淵城都變得渺小無比,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其他人無不如是,更有甚者,腿抖如篩糠,癱軟在那里,只能緊緊地扶著船舷。
那張道士卻毫不在意,坐在船頭,一邊模出個葫蘆喝酒,一邊哼著小曲。
從淵城出發,大概半個時辰,視野里出現了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
這座道觀,並不比淵城更恢宏,但卻帶了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宏大、飄渺、出塵,讓人不由自主地拜服。
靈玉全程都盯著下面看,看到這座道觀,更是眼楮眨也不眨。
她在白水觀呆了三年,可惜的是,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觀,早已破敗不堪,成了一堆廢墟。此時見了玄淵觀的山門,方知什麼叫三大道觀。
宮殿、牌樓鱗次櫛比,寶塔高聳入雲,屋舍儼然,來往的道士道童衣著整潔、精神氣足,雖然房屋緊湊、人來人往,卻是法度嚴謹、絲毫不亂。
靈玉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心中暗嘆︰原來這就是三大道觀,難怪道門弟子,心心念念著要成為三大道觀弟子。
此時,張道士收了葫蘆站起身,一揮衣袖,腳下的紙船往下落去,穩穩地停在山門外。
「都下去吧!」張道士喝道。
待船上之人走*,他又掐法訣,仍舊變作紙船,收回腰間。
此時,已有兩名道童迎了上來︰「張師叔!」
張道士「唔」了一聲,把那張記錄訪客的絹帛甩給他們,道︰「探親的訪友的,你們看著辦吧!」而後一指靈玉,「你這女圭女圭,隨我來!」
靈玉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張道士已經轉身往里走了,她連忙跟了上去。
跟著張道士一路急行,不停地有道童停下來問安,口喚「張師叔」,也有年輕道士喚之「張師兄」,而張道士只是懶洋洋地應一聲,想來他在玄淵觀中有些身份,只是,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去做接送的活呢?
走了半刻鐘,張道士終于拐進了一座偏殿,靈玉小跑步跟上,出了一頭細汗。
這間偏殿甚是簡樸,除了供奉的道祖像,只擺了一張桌子,桌旁坐著個白胡子老頭,閉著眼楮也不知道在干什麼。
「古師兄,快醒醒!」張道士大聲叫道。
白胡子老頭一驚,睜開眼看到他,模了模胸口,慢吞吞地說︰「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張師弟,怎麼,找我什麼事?」
「自然是重要的事!」張道士模出那張度牒,丟到他桌上,「有人把通玄法師的度牒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