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禎實再次呷空茶杯里的茶，舒服地向後靠倒在沙發上。手指把玩著茶杯，看著再度放新茶洗茶的楊小忌，說︰「你不問我-——為什麼要騙你？」
楊小忌沒有看他︰「你騙我了嗎？」。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哦。」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好玩咯。」
楊小忌聲音開始大了︰「我跟你有仇？」兩人之間剛剛構建的平和氣氛，開始有點不平靜。
「沒有。」
「現在有了！」
鐘禎實聳聳肩︰「你認為有就有咯！」
楊小忌氣不打一處來︰「那你還來是什麼意思？不是專門來聊天的吧！」
「我專門來道歉的。」
楊小忌火冒三丈︰「拜托你道歉拿出點誠意好不好！你害得別人以為我是神經病也！」
鐘禎實坐了起來︰「我很有誠意的。」
楊小忌看著他，這個粗看之下有四十幾，細看之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寬大的黑色邊框眼鏡遮掩了他靈活狡黠的眼神。楊小忌忽然不生氣了。她的身子往後一靠學著鐘禎實的樣子，研究地看著他︰「你總是這樣子捉弄陌生人為樂？」
「嚴格地說，不是捉弄，是學術研究。」
「我真榮幸，成了你的研究對象。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給了我這個被研究的機會啊？」
「我是研究新聞傳播的，偶然機會下，對心理學也產生了興趣。」
「那同我什麼關系？」
「我以前的研究課題，是探討新聞真實的實現途徑。某些新聞打著真實的旗號，以真實的事件，卻誘導輿論向有利于其需要的方向發酵。」鐘禎實放下茶杯，很認真地說︰「現在，我想研究的是，怎麼樣的情況下，或者什麼樣類型的人，比較容易受到這種行為的誘導和操控。對個人而言，有沒有有效的心理干預對抗這種新聞滲透？」
「那你找上門來，是不是想要支付我的被研究酬勞？」
「這個？我還真沒想過。你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那你現在可以想一下，該付多少了。」
鐘禎實甩了甩頭，下意識重復說︰「該付多少？」
楊小忌忽然笑了，笑得很嫵媚︰「不管多少，一次性付完，這種方式我比較喜歡哦。」
鐘禎實又甩了甩頭。
楊小忌笑得更溫柔了︰「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有點累？」
鐘禎實的確有點累了。
楊小忌靠近過來，俯臉看著他︰「你的手很沉，眼皮很重很重，對不對？」
鐘禎實想抬起手來，卻發現手軟腳軟。「你，下了什麼藥？」
楊小忌笑了︰「很聰明哦。你還猜到些什麼？」
「是安定劑之類的吧。只是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呵呵，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只要知道，你應該把我的酬勞一次性付清就成了。」
「你別亂來啊，我一直在觀察你，確定沒對你造成多大傷害呀。」
「不會的，我很公平的。我肯定也不會對你造成太大傷害的，你放心好了。」楊小忌滿意地拍了拍鐘禎實的臉，「你放心睡一覺，起來咱們就算兩清了。」
「你、你可別非禮我啊……」鐘禎實頭一歪，無力睡去。
楊小忌本來還不知道讓他睡著以後，該怎麼辦的，結果鐘禎實的最後一句話提醒了她，她邪惡地笑了。
她決定給他拍一組「藝術照」，當然，怎麼個藝術法，得由她楊小忌說了算。
楊小忌想把他的衣服月兌光，可是最後只月兌得動他的上衣。楊小忌一邊幫他月兌，一邊自言自語︰「這可不是妹妹我心存善良，也不是我不敢剝光了你，只怪你這個家伙太實沉了，累死姐了。你自己配合點多好，非要讓我為難……」楊小忌一邊叨嘮一邊忙活著。
可不是，鐘禎實看上去文質彬彬，想不到還有點胸肌月復肌。上衣月兌了一半，實在翻抬不動他的身子。于是，楊小忌設計幫他擺了一個pose，讓他左手扯開自己胸前襯衣狀，右手繞過頭頂，舉一牌子︰「求安慰！」，同時伸長頸項靠向沙發墊，作饑渴狀。拍了第一張相片。
楊小忌拍的相片越拍越邪惡。最後，她用打印機打出了相片。
……
當鐘禎實悠悠醒轉，看到的，就是楊小忌翹著腳，雙手撐開攤放在沙發背上，悠閑的樣子。
「哦，醒了？那麼快？」楊小忌貌似也有點小意外。「既然醒了，就一起欣賞下，哦？」
然後，鐘禎實看到了攤在茶幾上的相片，他 然坐起，一翻相片，苦笑了。自己還從沒有見識過自己有那麼激情的一面。只見相片里的鐘禎實，擺出各種欲求不滿狀，身上寫的畫的還有手舉牌子配上的台詞基本如下︰「求糟蹋！」「求蹂躪！」「饑渴男一名！三年不知肉味~」「寶貝~我很猛的喲！」「一夜七次郎，今夜五折！美女免費！」……
敢情自己成了個狂？鐘禎實無語了。再看自己身上，五顏六色的，這都畫的什麼跟什麼啊？
楊小忌很得意︰「你這不是要誠意道歉嗎？你這不是還要付我研究費用嗎？相片我收下，咱們就算兩清。」
鐘禎實把所有的相片收攏作一疊，再一張張細看一遍，感嘆了︰「唉，原來哥也有風情萬種的一面。」
楊小忌很大方︰「相片我都存好了，這打印的一套，送你留念。」
「呵呵，相機不錯，象素很高，形體設計是亮點，經典啊。」鐘禎實專心欣賞相片、很是自戀的樣子。
他怎麼這麼淡定？好象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啊。楊小忌加重語氣提醒他︰「這些相片我本想私藏，私下欣賞。不過，萬一你令我心情不好，我不保證一個不小心，相片丟失啦。再一個不小心，相片又被哪個網站撿到了啦、放首頁啦……」
鐘禎實實在憋不住了，把相片往茶幾上一扔，仰面倒在沙發上，雙手捂著嘴臉，雙肩直抖。
莫非是刺激太大？楊小忌走過去拉他，沒拉動。「喂喂，你一個大男人，別那麼脆弱啊！」楊小忌再一使勁，手被拉開，卻見鐘禎實終于繃不住臉，爆笑開來，笑得直打跌、笑得直喘氣、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楊小忌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看著他︰「犯得著嗎，笑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受刺激過度了？」
好不容易鐘禎實笑夠了，他喘著氣︰「哎喲喲，你也知道我是一個大男人啊？那你一個大姑娘家私藏我一個大男人的不雅照，還要私下欣賞，你什麼意思啊？」
楊小忌臉上一熱，把話茬兒叉開了去︰「你再笑，再笑我發到網上去，讓你笑！讓你的學生一起笑！看你怎麼去學校！」
鐘禎實再度爆笑，總算勉強止住，他一手扯張紙巾抹笑出來的眼淚，一手指著楊小忌︰「呵，你還真敢拍啊？這些台詞那麼有新意，也是你的原創？——先別說現在你發布這個違不違法，就說這事兒要是早一百年，你就該嫁不出去了。除非我娶了你，不然你都沒活路！」
再扯張紙巾，不停抹眼淚。不是傷心，也不是喜悅，而是搞笑的眼淚。
這樣的結果楊小忌始料不及，一時無語。這被拍不雅照，不是該哭才對嗎？怎麼眼前這位，一點不在意呀？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雅照已經不是有效威脅手段了？
鐘禎實看著相片，一再自我陶醉︰「還真別說，拍得真不錯，就哥這身材，要真放在網上，第二天服裝廠得找我當模特。」
他把相片收進口袋，鄭重其事地與楊小忌握手︰「謝謝你！為我創作了經典藝術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
「你請我就吃啊，不去，我不餓！」才一說出口，楊小忌的肚子「咕嚕」一聲響，她的臉紅了。
鐘禎實不免再次好笑︰「好好，你不餓，那算你補償一下，陪我吃個飯好不好？被你這樣拍了**，我弱小的心靈已經受傷了。一會我得在你這里洗一下，不然都沒法子出門了。」
楊小忌看著他身上畫得五彩繽紛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和平的氣氛再度回到兩個人之間。
一看窗外，已經紅日西斜。
由于楊小忌還要看演出，兩人商議，鐘禎實改日再請頓正式的。等鐘禎實沐浴一翻過後，兩人在街上草草吃了一頓。
鐘禎實注意到，自己今天笑得特別多，還笑得特別暢快。也是一時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