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社區手記 第2章黑夜睡覺的貓

作者 ︰

(作者︰霜月冰原)

(1)晴天霹靂

其實,點點貓原來也是在大白天睡覺的.

我還記得我在郊區河岸遇到它的時候,它警惕的眼神,戒備的姿勢.當時它趴在草叢中,就這樣與我對視了一眼,然後〞嗖〞一聲電閃而逝.

那時我對這只流浪貓充滿了興趣.也許是當時的我極度無聊的緣故吧︰剛畢業,即失業,在尋找工作的過程中屢受挫折,自信心備受打擊.對自己十數年的求學生涯充滿了挫敗和無意義感,已經放棄了再尋工作的念頭,卻暫時也沒有更新的規劃沒有目標,游手好閑.每天逛遍了陽光社區,甚至走到清新小鎮的外圍.就這樣,在一個傍晚,在鎮外的河堤上,遇到了這只貓.

他的花紋實在太奇特了,黑色的毛皮,右前足掌雪白,身上有點點白色的花斑,數一數恰好六朵白點,從身子的右側斜穿背部,橫到身子的左側,其形狀仿佛北斗七星的組合,而當它腰身暴長奔跑的時候,猛一看又象一串省略號,我登時興味盎然,當下興起了帶它回家的念頭.

于是,整整一個月,我每天都在觀察它,試圖接近它,用我所知道的.或者自以為是的友好方式討好它,並防備它抓傷我.等它終于吃下了我進貢的第十八片牛肉干的時候,我終于能夠幫它順順毛了.接下來就簡單了,因為它顯然很享受被人順毛,每當這些時刻,它總是舒服得直打呼嚕.

又過了大半月,我成功地.和平地把它弄回了家.

貓是一種極度隨性和自由的動物,你不知道它下一步要干什麼,要去哪里.它總是要來就來,往你懷里一賴就睡下了;要走就走,你勒住它它還得強掙而出,不听使喚.

不過我們終于互相了解了.它知道我寫字的時候它只能趴在我桌面,而不能膩上我身上.我知道它喜歡吃肉,白天多數是睡覺,夜里則無影無蹤,估計是找肉吃去了,附近的鼠輩恐怕被它消滅得差不多了.

很多情況下,是我在桌前編寫故事或者散文,而它趴在桌上睡覺,均勻的呼嚕聲帶給我寧靜的感覺,這樣的陪伴通常能夠安撫我急躁的情緒.每當我絞盡腦汁寫不下去,因而虛火狂沖之時,只要伸伸手順順它的毛,或者捋捋它的尾巴,揪揪它的胡子,此時它或者會懶洋洋地〞妙〞一聲,往往能在剎那之間讓我心氣平和,繼續寫稿.

我尤其滿意的是,這只流浪貓有極強的生存能力,能夠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而不必分享我可憐的口糧.如果不是這個重要的原因,恐怕連自身生存都成問題的我,想要收留它也難.由于它奇特的斑紋,我想也沒想,就叫它點點貓了.

每天傍晚,幾乎是我們固定的散步時間.這個時候,寫了一整天稿的我,需要活動活動,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而睡了一整天的點點貓則開始精神抖擻,需要為晚上的捕食活動熱熱身了.所以,每天的這個時候,自由散漫的點點貓還是很樂意陪我走走的.

我們通常穿越陽光社區,走到清新小鎮的外圍,沿我們初見的河堤慢慢逛上一段.走累了,我喜歡躺在河堤上,看落霞渲染的河面,田間晚歸的農人.而點點貓則在我周圍,或者飛撲草蟲玩耍,或者驟緩驟急地奔跑,撲騰,做它的獵殺練習.

散步回家之後,我準備晚餐(常常也就是吃泡面)的時候,它通常就無影無蹤了.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才身影復現.

可以說,我們的生活是有規律的.一切按部就班.

不久,姐姐讓我給她看家,我趁機討價還價,同她要了少許管理費.老實說,這可是一場艱巨的談判,要想從這個摳門玩具商手中拔下一毛可太困難了,不過我總算解決了每月的伙食問題.于是暫時放棄了尋找工作的打算,同點點貓一起搬進了這幢山水別居,靠近巫龍小苑,成了巫龍博士的鄰居.

異象就在入住不久之後發生.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傍晚,晴空萬里(注意,是真的晴空萬里,一點雲彩絲兒都沒有),我同點點貓象往常一樣,步出家門,準備沿街外行.在我關籬笆門的時候,回頭一看,點點貓已經先行一步,就要越過巫龍小苑拐彎處了.也就在此刻,一片白光閃過,晃得滿世界都白透了,緊接著一聲巨雷暴響,我一時間暈了,蒙了,腦子里有一個詞一閃而過〞晴天霹靂〞.

間隔不過一剎間,閃電再起,我看到銀蛇狀的閃電〞滋滋〞地劃破了靛藍色的晴空,蜿蜒下擊,轟鳴不斷.我看到受驚的點點貓朝我狂奔而來然後,一道閃電霹下,正正擊中了它閃電和轟鳴聲中,我仿佛听得到它淒慘地〞喵〞了一聲,眼見著它身上火光一閃,已是全身焦黑我隱約听到自己的狂叫聲,感覺自己在搖搖晃晃地奔過去,閃電仍在頻掃,可是炸響的驚雷聲在我的耳中弱了,遠了,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氣喘聲,感覺自己好象慢鏡頭一般朝點點貓晃過去,晃過去然後,觸模到了它焦焦的皮毛

七八個閃電就這樣驟起驟息,來無影,去無蹤.事後沒人能夠解釋,為什麼如此晴朗的天空會暴起如此駭人的雷電.幸運的是,這一場雷電造成的損失不大,整個清新小鎮上只有陽光社區的兩戶人家遭遇不幸︰一戶是巫龍小苑,只損傷了院前的一株古榕;另一戶是山水別居點點貓差點沒被烤糊.

老實說,當時的我都徹底蒙掉了,後面的事情還多虧巫龍博士幫忙料理.我記得他模了一下點點貓的脖子,說了句︰〞還有救!〞然後就捧起點點貓急送到啊唷醫生那里去了.

啊唷醫生姓王,是小鎮上唯一的獸醫.一見情狀大吃一驚︰〞啊唷!怎麼燒傷得這麼厲害!〞〞雷打的了!〞〞啊唷!怎麼這麼不小心!打雷別外出啊!〞〞先別說這個了,你這兒有沒有治燒傷的藥?〞〞啊唷!沒有也,這里的動物一般很少犯燒傷的毛病的!〞〞那你這兒都有些什麼藥可以用?〞〞啊唷!好象只有感冒發燒和狂犬疫苗也!〞你現在可以知道為啥大家都叫他「啊唷醫生」了。

博士看看交涉無果,果斷地把點點貓帶回了自己的實驗室.我只有跟著看的份,根本是六神無主了.

只見博士拿出一種半透明的凝膠狀藥液,涂滿了點點貓的全身,然後取出繃帶,給點點貓全身都裹上了差不多就是一個小小木乃伊的樣子.

博士最後說︰〞好了,我給它涂的是防凍傷的藥.我們平時做生物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凍傷了,涂的就是這種藥.〞

我昏!〞搞錯沒有!點點貓這明顯是燒傷啊!你給當成凍傷治,行不行啊!〞小孩子都知道燒傷凍傷是兩回事了.

博士很無奈︰〞緊急處理啊,時間長了萬一感染就不好辦了.至少這個藥里面有防菌效果的哈,放心了,先這樣處理一下,觀察觀察再去醫院好了.〞

清新小鎮啥都好,就是醫療條件太差,稍大一點的毛病得到城里去開車至少要三個小時,除非坐私家車,否則一天只通一班車.想想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听天由命了.

也許是動物的生命力特別強盛,也許貓真的象傳說中的一樣有九條命,也許是點點貓的確只是皮外傷……總之在博士〞草菅貓命〞的處理之下,點點貓昏睡一天,竟然挺過來了.

博士每天都會過來給點點貓換藥,如是兩周,點點貓可以不必裹繃帶了.

也就是在這期間,我開始發現了點點貓的異常行為︰它開始在黑夜睡覺了,而且事情遠非如此而已!我逐步發現它更多的怪異表現。

1、在夜晚睡覺的貓。

我原以為這只是它受傷之後出現的、暫時的異象,可是當它健康日益恢復,皮毛也開始長出,並重新變得油光漆亮之後,還仍然保留這一在夜晚睡覺的習慣,這就顯得有點不可思議了。

人在遭受重大災難之後,有的會性情大變,難道貓也是如此?我暗自沉吟,對它充滿同情。

2、不吃老鼠。

抓鼠本是它天職,也是它最大的娛樂項目,鼠類本是它最大的美味,這個流浪貓閃電獵殺老鼠的鏡頭我印象深刻,那叫一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為了犒勞它初愈的病體,我特意用捕鼠器逮了一只老鼠,進貢它面前,那只受傷的老鼠還有活力,在它面前掙扎逃竄而它竟然無動于衷、事不關已地冷冷看著那只老鼠一瘸一拐地逃逸了!你說說,這還是一只正常的貓麼?一只正常的貓能禁受得住這樣的引逗麼?

我把這解釋為,點點貓病體未痊愈,估計是胃口未開吧……雖說這個解釋我自己都覺得太過于勉強。

3、愛吃糖醋排骨。

有一天我帶它去末末家,末末的午飯還沒吃完,桌上還剩下些少糖醋排骨,它竟然慫動著鼻子,呼呼地打噴,好象很感興趣的樣子。

末末隨手甩一根排骨給它,它舌忝了舌忝,兩眼放光,倏地出擊,閃電一般,一根肉骨頭就舌忝干淨了。

末末很感興趣,再丟一根肉骨頭給它,它再次閃電出擊——第三塊可用不著末末給了,它竟然長身躍起,撲到桌子上,佔據了糖醋排骨的盤子,一邊使勁啃,一邊嗚嗚地發出若滿意、若威脅的聲音。

太奇怪了,它喜歡吃糖醋排骨!以前我興之所致,偶爾也有做過這一道菜,可一直沒有發現它有好這一口啊。

後來回家,我試著做了這一味,它果然每次都吃得不亦樂乎——這個口味的變化我可不喜歡,太耗人力物力特別是財力了!這也是雷擊事件過後的口味變化嗎?

4、新的戒備。

我感覺到點點貓重新對我有了戒備。就象以前我才接觸它的時候一樣,每當我比較接近它的時候,它都會警惕地豎起了耳朵,全身緊張地注視我的動作。而當我給它順毛的時候,總是感覺到它全身一緊,久久不能放松。

也許是因為這場災禍給它的刺激太大了吧,當時它飛奔過來我處尋求庇護時,我並沒有能力給它安全的關照。這是否令它降低了對我的信任度,使它再次懷疑我的良好意圖?我暗自琢磨︰可憐的點點貓,我會用更大的耐心來重建咱們之間的信任關系的。

5、貓的眼楮。

它眼楮的變化是最奇怪的。每個人都知道,貓的瞳孔很特殊,是會隨光線而變化的。白晝光強的時候,貓的瞳孔會收縮成一線;黑夜無光的時候,貓的眼楮會在夜里煜煜發光,瞳孔變得溜圓溜圓。可是現在它的眼楮竟然沒有了這種調節功能,不論晝夜,只要它睜開眼楮,必定目光炯炯,棕黑色的瞳孔深幽地看向你,圓而且大。

難道災難不僅改變了貓的心理,連同物質性的生理結構也一並改變了嗎?怪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6、窺視的眼楮!

現在,每天寫稿的時候,點點貓也不再趴在我桌前,也不睡覺了。自從它恢復健康之後,白天我基本上不知道它在干什麼,象以前它在黑夜的時候我也不清楚它在忙些啥一樣。現在的夜晚,卻只見它呼呼大睡,可是也不是在我桌前陪伴我,而是睡在它的貓窩里。感覺的確有點孤單。

人就是這樣,本來沒有的也就算了,一旦曾經擁有,而再度失去的時候,就會倍感失落。

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它的陪伴了。因此現在才會產生這樣一種被遺棄的失落感。

可是,在深感失落的同時,我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簡直不能對人說︰我懷疑點點貓在窺視我!

真的,在我發現它眼楮的變化的同時,我就有這種感覺了,沒啥證據,只有點點滴滴的感覺堆積而成的疑惑。

比如說,有一次,我正在寫稿時,突然就感覺背後有一雙眼楮在窺視我,讓我如毛刺在背,坐立不安。實在忍不住了,我突然回頭想抓個現行犯,可是半個人都沒有,只有點點貓趴在我身後,悄無聲息……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感覺到這只貓在裝模作樣。感覺就在剛才、在我一回身的當兒,它的目光明顯在閃躲。感覺就是它在我背後偷看我,並且在用研究的目光搜索我!

再比如說,我有一次寫稿寫得順手,一開心就樂得直放歌喉,一邊伸個懶腰一邊高歌︰」onlyyou~~~~」同時習慣性地回頭抱起點點貓,給它順毛——就在那一剎那間的目光交錯之際,它竟然給我面帶笑意的感覺,真的!特別是,怎麼說呢——那笑容還帶有點挪揄的意味!它的表情仿佛在說「姐,這也能叫歌唱?」——當場我的歌就卡在喉間,再也唱不出來了。

我不記得貓有這麼豐富微妙的表情。以前我給它順毛的時候,白天它都是半睡半醒的,眯著眼楮,舒服地呼吸。夜晚則溫順地趴著,雖然目光炯炯,可是表情乏味。

是我過度敏感嗎?還是電擊事件也改造了貓的表情肌?難道不是只有高級智慧生物才會有比較豐富細膩的表情嗎?我真犯糊涂了。

又或者,閃電事件的驚怖場面,讓我心靈受驚,情緒不穩導致心理有問題?

是貓異常,還是人異常?這個問題折磨了我好些天。最後,我搖搖頭,決定不管這事,平時該干啥還干啥,當做啥事都沒發生。

因為很顯然,不管怎樣,這事絕對不能對人說,不然我肯定會被送神經病院的!所以,搞不懂的問題就別瞎琢磨,弄不清楚的事情就放一邊。這該算是我性格中的優點吧,樂天呵!我甩甩頭,重新輕松起來。

就在我這樣想的當兒,仿佛又听到了貓兒的一聲冷笑,很不以為然似的。

——不想了、不想了,我已經決定不管了,就算听到它突然說人話我也不會理的!哈哈哈哈——我在心里暗想著,沖著自己仰天大笑,甩掉心頭的不安。

(作者︰霜月冰原,首發/book/)

(新學期從抗感冒開始.今天很慢.點子不斷,但只想睡覺讓別的人去扼住命運的咽喉吧,我則樂意做命運的僕從------睡去了!)

(2)再度晴天霹靂!

就在我這樣想的當兒,仿佛又听到了貓兒的一聲冷笑,很不以為然似的。

——不想了、不想了,我已經決定不管了,就算听到它突然說人話我也不會理的!哈哈哈哈——我在心里暗想著,沖著自己仰天大笑,甩掉心頭的不安。

「哈、哈、哈、哈~~~」數聲冷冷的笑聲閃過耳際,太清晰了,我不可能弄錯。

「誰啊?」我四處張望,四壁冷清,哪里有半個人影,只除了那只貓兒炯炯的目光盯著我。

「別到處看了,就在你面前……對,就是我,別亂看了!」

貓?貓在對我說話?

我同那只貓對視,感覺更怪異了——妖!不知道為什麼,腦子里瞬間閃過這個詞。

我甩甩頭,這段時間怎麼怪事連連,現在連幻听都出來了。完了,要不要找醫生看看,可是萬一他把我投進精神病院,那我這輩子可就完了……

「嘿嘿嘿,你在亂七八糟胡想些啥啊。」那笑聲仿佛是從鼻孔發出來的。

我盯著那只貓——真是它在說話嗎?可是他的嘴並沒有在動啊。

我整整心思,咳了一下,試著在心里「想說」——嗯,試著在心里想一句話︰「是你在對我說話嗎?」。邊說邊注視那只貓,一邊連自己都感覺可笑。

「是,沒錯兒。」

「可是你沒有動嘴啊。」

「廢話!只有地球人才這麼麻煩用嘴說話。我直接同你的腦子交流來著。」

……我昏!真是著魔了!要麼就是中邪了!鬼附體?貓精變?神靈顯形?

我盯著那只貓,揪揪它耳朵,拔拔它胡子,扯扯它尾巴——沒錯兒,還是那只貓。

我不耐煩了,「說,你是誰,為什麼變成了——嗯——佔據了——我家這只貓的貓體?」

嗯,與其胡思亂想,開口問個明白多便捷啊,是吧。不愛動腦筋也算是我的優點之一,打小我爸就常說我,這孩子率真,性子真直——說的就是我有啥說啥,一點不浪費腦子。

「嘿嘿,你不害怕?」

「怕個鬼啊,要真是鬼——你家老大我沒見過鬼,還沒少听說過鬼嗎——你不會把咱們家貓兒給害死了吧?」

那只貓兒甩甩頭,不屑的樣子︰「害什麼害,要說是我把它的身體有效利用了才對。」

「……啊,」我半晌說不出話︰「你還真是靈怪附體?」

「也可以這麼說吧。」

「鬼靈精怪不是喜歡附在人體上嗎,你竟然附在貓體上,可真夠個性化的。」幸好沒附人體上,不然我豈不是很危險?開玩笑,本大小姐還沒活夠呢。

「準確點說,不是附體,是救體!」那只貓兒目光炯炯︰「實話說,也是機緣巧合,它算是救了我一回。」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從頭說行不行?」

「嗯,從頭說——」那只貓的表情好象是在琢磨措辭,我再昏!「你還記得雷擊那天的事吧?」

「當然了。」那天之後,一切就開始變得怪怪的。

「其實第一聲雷擊之時,你的貓已經——嗯,魂飛魄散了,也就是說,靈魂不僅被迫離體,而且消散了,用你可以理解的話來說,就是死了。」

「我不理解。」我很干脆地插話。其實我當時並沒有開口,這句話也就是腦子里的一轉念而已——我相信這一刻如果有人路過,從窗子外面看過來,只會看到一人一貓在大眼瞪小眼。我同那只「貓」的交流其實僅僅是「心念電轉」式的交流,一切都在無聲之中不言自明,這種感覺很奇怪。

「你有听說過人死的一刻,體重在那一瞬間有所下降吧?那就是靈魂的重量。靈魂其實也是物質存在的一種形式,靈魂同肉身之間的微秒聯系,很難同你說明白。

「不過你也不需要弄清楚,你只要知道,如果靈魂離體過久,或者用某種不可逆的方式離體,或者靈魂消散,這三種方式導致的結果是有很大區別的,你們人類把它們都統稱為‘死亡’,這是不太對的。這我就不多說了。

「總之——你只需要明白,你的貓被雷擊的第一時間,已經是不可挽回地、徹底地死了!」

我的貓兒!我感覺很難過……

「當時我恰巧經過,機緣巧合,我決定救下它的肉身!也就是我決定——附體于它!這個可是高難度的動作,可不是每種——嗯——生命體都能理解和做得到的,就不同你解釋了。」這只貓略顯得意。

「少廢話!後來你不是被連續被雷電擊了多次嗎?怎麼又沒有見你魂飛魄散?」別以為我心情不好就好被騙。

「呵呵,我豈是這樣簡單就被電死的,如果不假裝被電幾次,他們能輕易相信我嗎?」。

我瞪著那只貓得意洋洋的眼楮,忽然伸手用力卡住它的脖子——那雙得意洋洋的眼珠子一剎間變得迷惑,而後凸起老高。

——實話說,我這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掐它,做了之後才明白︰我不爽,我太不爽它的表情了,好象它多了不得似的。開玩笑!不就是一只貓嗎,我要讓它弄清楚,誰才是老大!

可以說,我的動作快于我的思路,不然這只會「讀心術」的貓肯定不會中招。

我略略松了松手,它直嗆咳。「說!你什麼來頭?」它繼續咳了一會才平靜下來。我再次問︰「說說你什麼來頭吧,不然……嘿嘿嘿嘿~」那只貓眼里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令我感覺很不爽——而且不妙!

「說不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色厲內荏,不說別的,單說要用手掐死貓——哎,再想下去冒一地雞皮了!太惡心了!太殘暴了!

可是那只貓的表情實在很奇怪,我忍不住威脅似的緊了緊雙手——與此同時,暴光一閃!全身一麻!「啊~~~」我慘叫一聲甩開了手。放電!這只貓竟然會放電!竟敢電我!!這也太扯了吧~~~我再昏!

「呵呵,如果不是你剛才有一念之慈,我不把你電成白痴才怪!想動我?派一個銀河警隊來再說吧!」

「……我太好奇了嘛!剛才你自己說的︰你想騙過誰又想躲避誰,還同警察作對。你肯定有故事對不對,你是什麼東西?是星際逃犯嗎?」。用強的不行,我只好放低了姿態。

我可以肯定這只貓不會對我怎麼樣,因為它的能耐顯然遠高于我,可是既然它早先並不想傷人,現在應該也不會傷人——就算它真想要傷人,我也只有認命的份(呵呵,認命也是我性格中的一大優點啊∼∼)。這麼一想,也就坦然,顯得無比豁達大度。

那只貓翻一下白眼,「你才是星際逃犯!我用得著逃嗎?我只不過是想閃一閃罷了∼∼」

——有問題!怎麼听都是來路不正的樣子。

「你是外星人?」

「我可不是什麼‘人’。」它再次翻了一下白眼,強調了一下「人」字,好象很不屑于為人似的。

「你是外星來客?」

「嗯,可以這麼說。」它好象比較滿意這個用詞。

「你在原來的世界做壞事了?」

「恰恰相反,我做好事了,做太多的好事了!多到我對自己都不滿意了?」

「你不受歡迎?」

「恰恰相反,太受歡迎了,歡迎之多令我不堪其苦了!」

「你是外星寵物?」我想起了「長江七號」。

「你才是寵物!實在說,我在這里雖然很舒服,可是太無聊,我就想找一個寵物養來著!實在說,我就是想讓你當我的寵物來著,不然才不同你白費這麼多口舌淨說這些白痴的話題了!你就認了吧,當我的寵物吧!」

好象寵物這個詞對它的刺激比較大。我明顯感覺到它的思緒紛亂,有一些亂晃的圖像閃過我的腦際——那種感覺很奇怪,好象你本來在看這一部電影,忽然不知道哪里串線,插播了另一些零碎的片斷,象廣告不象廣告似的。

「當你的寵物有什麼好處?」我很冷靜,套用某個偉人的話︰敵亂我靜,以靜制動。

「我可以給你錢啊,很多很多的錢!你每天滿腦子不就是在想著這個問題嗎?絕大多數人每天不都在忙活這個嗎?特別是你,每天睡醒第一個念頭不就是琢磨著怎麼來錢嗎?如果當了我的寵物,至少這方面你可不用愁了!」

我汗!這它也知道!它激動之余有點語無倫次,不過思路依然很清楚。我干咳了一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重要的不是錢的問題,是怎麼來錢的問題——錢的有趣之處在于過程,知道吧——嗯,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明白嗎?」。

我心虛地說,自己都覺得很無恥——要是面前是個人樣的,給我一千萬我就立馬屁顛尼顛跟著跑了。可是面對一只貓——不,一只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外星來物,怎樣子也得保住地球人的尊嚴哪!感覺滿天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飛跑,我心口的血那叫一個吐!內傷得很!

「那你要我當你的寵物想讓我干嘛呢?」我定了定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地球人都知道。

「唔……」它好象也沒有想好,停了一下才繼續說︰「每天給我糖醋排骨吃,陪我聊天,說話……每天都吃糖醋排骨!」它想半天就這點要求?

我很意外︰「就這樣?」

「就這樣!」它很肯定。

「那你干嘛不花錢自己去買糖醋排骨啊,你不是很能來錢嗎?」。

「我就一只貓的樣子,怎麼去買嘛!」它又翻了一下白眼。

我想想也是。「不過听起來你很能干,難道你不能弄一些精神控制啊,夢游控制啊,遙控操作啊——諸如此類的辦法,讓別人去代買不成嗎?」。

「很麻煩的,牽涉面廣了點,天天這麼做很容易爆光的,不然找你干嘛∼∼」它又翻了一下白眼。

我想了想,「那不如還是你來當我的寵物吧?」我開始還擊︰「你不止每天可以到吃糖醋排骨,每天有人陪你聊天說話,我還可以外加每天帶你去散步、幫你洗泡泡澡,你看,當我的寵物好處更多哦∼∼」

誰當誰的寵物,不僅是尊嚴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自主權的問題。你想想,如果你想安靜的時候,卻被迫說話;你想睡覺的時候,卻被迫陪聊;你想看小說上網玩游戲等等等等的時候,卻被迫言不由衷地發聲……那該多痛苦啊!而且,點點貓本來就是我的好寶貝,我不過是回收寵物主權罷了。

「那你要我當你的寵物想讓我干嘛呢?」

「——昏,這好象是我說的話啊。你怎麼老學我說話啊?」

「沒錯啊,」它齜了齜牙,「因為我來這兒搜索頻率最高的就是你的大腦資料,多少會沾上你的味道了——包括翻白眼和齜牙,還有說不出話時就用‘嗯’來代替等等。」

「嚇,你沒對我的大腦怎麼樣吧?」

「就象我去圖書館看了一會兒書,你說能怎麼樣?」

我想起有一回在圖書館,坐在我邊上有一位高人,一邊看書一邊狂挖鼻子,不禁一陣惡心∼∼

它白了我一眼,一副不屑同我計較的模樣——顯然又偷窺我的大腦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它提醒我,「要我當你的寵物,想讓我干嘛?」

我想起點點貓,一陣悲涼,「也別干嘛,你就盡量做回我的貓就成了∼∼」畢竟,我們是共患難過來的伙伴。

它表情欣欣然有喜色︰「就這樣?」

「就這樣——哦,不,再加一個條件。」我忽然想起,眼前這一位,說不準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之流,百年一遇啊,我就這樣輕易放過有點兒對不住自己,對不住地球人狡邪的天性。

「說。」

「暫時還想不到,反正,你先答應幫我實現一個願望,就這樣吧。」呵呵,我對自己的表現很感滿意。

「是我能力之內許可的?」

「廢話!」如果做不到我還許什麼願,許了也白許——說完我注意到自己在翻白眼,難道這真是我的習慣動作?哎呀,那可太不淑女了。

「那好吧,反正在地球很悶,誰陪誰都不過是一場玩罷了。」

嘿嘿嘿嘿,答應幫我實現一個願望,就有可能幫我實現無數個願望了嘛,比如說「貓兒,我的願望是請您幫我實現十個願望」等等。呵呵呵呵∼∼

貓這時又白了我一眼︰「我得提醒你《漁夫和金魚的故事》!」

「昏,這個故事你都知道?」

我又傻笑了一會,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自己想要些啥。

以前是想要一份好工作(主要目的是想來錢),可是現在有吃有喝還有閑,對現狀也就很滿意。

後來看末末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又想去美容一把,可是回家對著鏡子一照,自我感覺還滿好的嘛,嗯,怎麼算都是中上之姿,我又用不著靠臉吃飯,用不著那麼美。

至于才能嘛,我夠有才的了,胡說八道的時候,能把阿婆都說得花枝亂顫變成花兒一朵朵——哎呀,有財(不多)、有貌(還行)、又有才(夠用),我還真想不起自己還需要些啥。所以,這個願望還是留到萬不得以的時候才用好了。

貓兒這期間連連翻白眼,要昏倒的樣子,害我直想卡它脖子。

「反正,目前保持現狀就成,不需要更多了。至于那個願望,哪時候想到再說吧。」

我想起了點點貓,其實我一直都當點點貓是我的伙伴、朋友、難兄難弟,我們相互獨立(各花各的)、自主自由(各忙各的)、互不干涉(它吃老鼠我吃泡面)、互相尊重(它白天睡覺我晚上睡)、主權完整(它有窩我有床)、平等互助(一起散步打發時間),我從沒有想過它是不是我的寵物這個問題。現在,知道它魂兮仙去,總歸黯然。

那只貓這回沒有翻白眼,只說了一句︰「那你還是叫我點點貓吧。」算是確認了它的角色。

(作者︰霜月冰原,首發/book/)

(3)外星神童的幸福生活

那只貓這回沒有翻白眼,只說了一句︰「那你還是叫我點點貓吧。」算是確認了它的角色。

「那你是不是要先介紹一下自己?我的資料都被你看完了,可是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先來一客糖醋排骨。」點點貓露出一副饞相。

「先說。」

「先來!」它很堅決。

我掂量了一下,沒奈何去做了一份給它。想起來,從上回去末末那兒吃過一回,回來我又給它做了一回,到如今都有大半月了,難怪饞壞了。不知道是不是饞得受不住才暴光身份的,我暗想。因為雖說它自稱在地球悶得無聊,照我的回憶來看,它倒好象很享受無聊和悶的樣子。

點點貓先是狂掃一大半排骨,解了饞之後,又把余下的一半排骨細嚼慢咽,細細品味,一副超極享受的表情。總算吃完,它滿意地舌忝嘴舌忝舌洗臉。

「吃撐沒有,可以開始沒?」我沒好氣地催它。

它故作深思了一下,帶著滿足的表情表示贊同︰「那我發我的資料給你吧。」

話音剛落,有無數畫面閃過腦際,仿佛過了很久,仿佛只是一剎那,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時無法說出話來。為了方便,我盡可能選取一種便于大家了解的方式來描述我所知的一切。

點點貓的世界,已經進化到我所難以理解的程度。如果說時代的劃分以能源利用方式來分類的話,我們人類目前還處在化學能源時代,核子能源時代才初現端倪。而點點貓的世界里,空間能源已經被普遍利用,磁能,引力能,脈沖輻射能,反物質能量均獲得了低成本的開發。

而對其生命體本身的研究,也已經發展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這個同我們的話題遠了點,暫時就不作說明了。總之,在點點貓的世界里,它就是不世出的神童、眾望所歸的少年天才!肩負著帶領整個族群發展的使命。

在點點貓的世界里,知識的傳承和學習的方式已經同我們大不相同。在我們這個世界、這個時代,背書最多、記憶容量最大、或者對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掌控特別自如的人(如彈奏與表演等),就被稱為天才。

而在點點貓的世界里,由于記憶的奧秘已經被解開,前人的知識可以通過類似于復制的方式傳遞和傳播。人和人之間學習的差異性就體現為對知識的融會貫通、重組更新、產生新知識的能力,也就是所謂的創造性能力的差異性。

也由于神經傳導研究的突破,通過一段時間的神經傳導加強儀的誘導,每個人對于自身的小肌群、肌健的控制,都能達到隨心所欲、自如自在的地步,肢體類運動的差異性,就表現為潛能的高下和心靈理解演繹的差異性。

打個比方,跑步快慢,只由你的基因決定,再沒有科學訓練之說了,因為每個人對自己體能的開發都達到了極限的地步。再打個比方,誰都能演奏巴赫,但是味道各有不同,就看誰的理解更深刻、誰的演繹和闡釋更為動人。那些能夠震憾心靈的創新曲子,則更受歡迎,因為這是由個體的創造力決定的。

也就是說,在點點貓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創造力超強的人,才能被稱之為天才,受到大眾的尊重乃至膜拜。而點點貓,恰恰就是這樣一位不世出的天才!

點點貓的族群,一般三歲後逐步接受知識拷貝和錄入,然後有十余年時間繼續錄入知識並同步進行對知識的融會貫通,從此開始了個體個性化的生活。在此期間,同時也是個體發現自我,了解自身(比如興趣、愛好、能力等等),以及確定職業方向的時候。然後有兩年實習時間,到二十歲左右,是他們的成人禮,可以以完全社會人的身份在星球之上生活,承擔起自己的任務和使命。

而點點貓就在三歲的時候,一經接受知識拷貝,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創造力。

他先是譜寫了一曲歡樂之歌,這首歌令每個听到的人都發自內心地感覺喜悅,由衷地歡欣鼓舞。有一個神經治療院的醫生偶然在院內彈奏,結果驚現幾個長年深度抑郁的病人,擠在他辦公室的門前圍觀聆听,且均面露喜色,甚至有的還開懷大笑。

他接著又譜寫了一曲傷悲之歌,這首歌令人一听之下,黯然銷魂,悲從中來,感極而泣下。卻听而又听,欲罷不能。從而導致局部地區自殺率上升了五個百分點。

評估組專家認為,這孩子的這兩首曲子,不僅僅在藝術上表現卓越,甚至于達到了可做為心理武器的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族群組織了專家對點點貓進行了測試,結果發現點點貓對知識的處理異于常人,知識並不是經系統歸類的方式進入他的腦中存放備份,然後慢慢消化,象絕大多數人一樣。

在他的腦中,新知識一經輸入,即刻雜樹叢生,枝蔓交錯,盤根錯節,其知識和知識之間的聯系度緊密如同一個結實的整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分不出你我!分不出知識的本來面貌!而且這種知識和知識之間的聯系還在瘋狂地暴長之中,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麼一種程度!

專家們認為,他已經超越了普通人必需的融會貫通期,新知識一經輸入,很快就進入了創造開發時期。他的兩首曲子,應該只是牛刀小試而已。他目前還在思索階段,而他的這種知識聯系度,已經連本星球年屆百歲的資深長老,最負盛名的科學家都自愧不如。

在這種情況下,專家團作出了大膽的決定︰將所有知識分批輸入,在一年內完成這一工作(普通人一般需要十五年)。四歲,點點貓直接進入族群的長老團,共同擔負族群發展的重擔。五歲賦予他各項科研攻艱任務,而每次,點點貓都能很好地完成。差不多可以套用一句話來形容︰「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在攻堅之余,點點貓即興創作的各種詩詞歌賦、繪畫雕塑等等,無一例外地,引發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星狂潮,使他成為那個星球最受擁戴的文藝巨星。只要在他露面的城市,無不萬人空巷,舉眾顛狂,只為一睹他的風采。

「靠!這麼強啊,你編的故事嗎?」。影片掃瞄到這里,我忍不住開口置疑。

這時,點點貓的臉上露出一片悲涼之色,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

隨之,我感覺到了一個神童的生活感受。只有任務,沒有朋友。只有一而再的被人寄予厚望,卻沒有人顧及他的願望和感受。只有無數的鮮花和掌聲,卻沒有貼心的關懷和憐愛。只有一再嚴格的要求和嚴厲的控制,卻沒有哪怕是一剎那的寵溺和縱容。

這一切只因為他是天才,不世出的天才!他的才能應該屬于全體族群,甚至屬于整個星球!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應該發揮出最大效益,充分運用他的才能推動知識的更新,推動科學的發展,推動技術的進步。

他不能象別的孩子那樣享受平凡人生,每個人都認為那樣將是對他天才的褻du和莫大的浪費。甚至于有人認為,他即興而作的那些詩詞歌賦,純屬浪費時間,提出應予以禁止,讓他全身心投入到新知開發和創造活動中去。只不過有部分心理學家認為這樣多少有助于緩解工作壓力而作罷。

總之,當別的孩子在撒嬌的時候,他已經獨擋一面。當別的孩子在玩游戲的時候,他只能遠遠地羨慕。當別的孩子做錯事的時候,可以哭泣可以鬧得理直氣壯,而他不能做錯事,一旦他的實驗出錯,將是巨大的損耗,甚至于是生命的代價,他不能允許自己出錯。別的孩子有玩具,有寵物,而他,只有工作,只有任務,只有作為一個天才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使命。

曾經也有人(多數是一些心理學家)建議,給予他較為寬松的生活和研究空間,但是,對于長老團那些科學狂人來說,他的腦子就是一個魅力無窮的金礦,吸引人控制不住去開采。于是有人稱,唯恐他有一天天才耗盡,得趁現在能夠用的時候盡量用,並且認為,以他的天才,應該有足夠豐富的心理學知識,應該懂得自我調整的有效方法。于是,他便只有無休無止地工作了……

有一次,他的實驗室里闖進了一只迷路的寵物狗,這是他黯淡童年的唯一一抹亮色,那只小狗陪了他三天。三天之後,被發現了,于是一切都結束了……

他開始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懷疑,他為什麼而生?為了全族群嗎?還是一部為了推進科學進步的機器?他自問,能不能夠為自己重生一回?……

七歲的時候,他曾經玩過一次「天才耗盡」的把戲,他設置了一層視察障礙履蓋在自己的大腦外層上面,模擬平凡人的腦電圖狀態,試圖通過這樣一種方式重返平凡人生。可是當時的他還是太小了一些,畢竟天才也需要時間來成長——很快他就被識破了,換來的是更為嚴厲的監控。

八歲他下定了決心,他以十個劃時代的科研項目的突破為條件,換取自主的生活,否則他寧願死!

長老團同意了,畢竟他們需要他的創造力,星球的對面一半,還有另外一個族群實力與他們相抗衡,長老團希望超越他們,為此必需依賴他的天才。

而這一位天才神童已經意識到,維持這種力量的平衡顯然更有益于星球的和平。當然他已經學會了對自己無法扭轉的事件保持沉默,說白了,就是適當認命。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長老團不會輕易放他自由。

為此,他在研究的過程中,早已經暗藏了自已的準備。長老團給他的十個研究任務,他其實可以提早完成,可是他自己的研究還沒有完成,他還需要借助族群的研究設備,同時還不能讓長老團意識到他在進行另外的研究——他藏得很辛苦,但為了自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藏得很好,他做到了。

他們以為他最後進行的一個研究是宇宙反物質的低耗生成儀,因為以這個星球目前的技術,只能采用反物質捕捉儀,長老團希望能得到效率更高的能量。

他的確是在進行這樣的一個研究,但同時,他也在研究月兌離形體的技術——盡管對生命體的研究已經遠非地球人所能想象,但畢竟他們的生命還需要依賴于形體而存在——而他,只有月兌離身體,才有可能擺月兌控制,得到自由的、不受擺布的新生活!

三年時間,他為重生而進行的秘密研究與長老團交給的研究任務同步進行,他研制了出逃所需的一切,並且藏得很好,他們以為這些只是設備的一部分——的確只是設備的一部分,不過不是他們的,是他的。當這幾個零散的部件組合起來,將帶領他通往自由之路。

當第十個項目通過驗收後,長老團果然反悔,號稱他這樣一個天才漂流在外,必然處境危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他們以保護他為由,勸他留下。

他帶走了反物質生成儀的核心部件,把他分散在實驗室的幾個設備組裝成一個微型宇宙飛船,裝上反物質生成儀——一個完美的驅動器生成了。隨後,他月兌離了形體,留下軀殼,讓靈魂乘坐飛船出逃,目標就是︰躍遷半個宇宙之外的——地球!

無論是靈魂月兌體,還是反物質驅動飛船,還是遠距離躍遷定位,這些對于他來說,全都是一次實驗,也是一次冒險。雖然為此他曾經反復論證和推算了無數遍,但畢竟從來沒有經過實驗,如果失敗,那就是死的代價。不自由,毋寧死!

長老團發現了他的出逃,卻追不上他。他們監控了他的身體和腦電波,卻想不到他三年時間里,已經在腦電波偽裝和加密技術上超越了他的時代,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經掌握了靈魂月兌體的辦法。更想不到他實驗室里,那幾個不到一克重量的可疑部件竟然是一艘宇宙飛船的組成部分!尤其想不到,他的重生的計劃,是以靈魂的自由為起點!什麼是天才,這就是天才!

雖然追不上,長老團卻能通過能量集束追蹤和捕殺他——如不能為我所用,也不能落在別人手上,就是這個意思——這就是初夏那個傍晚,一場晴天霹靂的來由!

他的微型飛船降臨地球,卻被能量集束緊緊追捕獵殺,他不能降落,無處逃竄,只要他還在飛船之上,只要還追蹤得到他的能量波動,他們就不會放過他!

這時,那只貓在他的飛船之前成了替罪的羔羊,被電擊身亡。在捕捉到貓的靈魂消散的一剎那,他當機立斷,棄船附體,借用了貓的身軀,成功躲過了長老團的搜索。與此同時,飛船被雷電霹碎成塵……

傷重之下,同時還不是自己的身體,雙重危機面前,他幾乎以為自己撐不過去了。想不到貓的身體對異體靈魂竟然有很強的接受性,地球上流傳的那麼多異靈故事,不少與貓有關,這恐怕也不是空穴來風啊——他很快就與貓的身體相融共處了,加上巫龍博士的抗菌藥劑,他渡過了最危機的一段時間,他活過來了!

重生!多麼美好!

他的推算沒有錯,地球的確如他所想的,是一個適合生命體生存之所,且有一定的進化,但程度不高。因為據他原來觀測到的,地球周圍有一定的人為的電磁波動信息,卻沒有發現更多的宇宙空間活動,估計是處于電子時代初步興起的年代。

他為自己的推算正確感到慶幸——這就比如一個現代人,如果回歸到商朝漢代,還可以慶幸一下,道理是一樣的。假若回歸的是恐龍時代,文明還沒有開始,那恐怕就太過于寂寞了。

在休養身體的這段時間里,他嘗試了一下近距離的腦電波探測活動。一方面是測試一下自己對軀體和靈魂的掌控程度,另一方面也是要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信息。

他的方式就是搜索我的腦部資料,還有隔壁巫龍博士的腦部資料。選取這種近距離的方式,一方面是貓的身體和腦結構畢竟不同,他的能量操作有所限制,難以自如發揮。另一方面過強的腦電波活動他恐怕會引起長老團的警覺。以他對長老團幾位重要人物的了解,他可以成功瞞過別人,但其中有一位估計不會那麼輕易相信這一切。

以上就是點點貓傳達給我的材料,我已經很努力地翻譯過來了。(值得說明的是,點點貓的世界里,身體形態、生理結構、生活規範、娛樂方式、社會組成同我們地球人絕對是兩回事,我是比照著相似的功能特點,用地球人的對應詞匯翻譯過來的。不然每一個詞都得解釋一遍,那誰還听得下去?改學術研討會得了。)

「原來真的是有人在偷窺我!」我指住點點貓!

「嘿嘿嘿嘿,力道拿捏不好,被發現了。」點點貓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害我還以為自己是神經病!」我沒好氣︰「小屁孩!以後未經允許,絕對不許再偷窺,听到沒有!」

大概在點點貓的時代,偷窺也是不道德的行為吧,听我這麼說,他有點心虛的樣子。

「不然別想我再幫你弄糖醋排骨——嚴重的話,我不保證控制不住不送你去解剖室研究一下!」

他翻了一下白眼︰「得了,要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沒必要再搜你了——又沒有多少東西好搜的!」他最後嘀咕了一句,害我又想掐它脖子。

算了,看在他苦大仇深的份兒上,放過他一馬了。「走了,散步去∼∼這可是以前我們都喜歡的固定節目也∼∼」我說。

點點貓欣欣然跳了過來。

我們晃悠晃悠地穿過陽光社區,走到清新小鎮的外圍。這就是我和點點貓初見的河堤,在堤壩上慢慢走著,我有點傷感,停了下來,沿河堤遠望,看落霞渲染的河面,田間晚歸的農人.想起了以前的伙伴點點貓,如果他也在,此時應該是他飛撲草蟲玩耍的時候吧……

我憑吊了一會兒,新生的點點貓就在我旁邊,一臉深思的模樣,他也在憑吊什麼嗎?

我甩了甩頭,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珍惜眼前比什麼都好。

我躺在草地上,聞著草葉的芳香,咬著一枝草睫,忽然想起來︰「喂,點點貓!」

他「嗚」了一下表示听到了。

「你為什麼告訴我那麼多,就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你不敢!」

「你怎麼知道我不敢?你沒听說過嗎,人性是不可考驗的,哪天猴急了,把你飩了‘龍虎斗’都有可能!」

「我還是比你強勢吧,所以不怕你。嗯——主要是你看起來沒有那麼麻煩。」

這末一句話听起來意有所指啊,我一下子來了勁,坐了起來︰「說清楚一點,夸獎的話請盡情發揮,我受得住!—-不許翻白眼!」

「哎,實話實說啊,你這個人沒什麼野心,沒什麼崇高的理想和雄心壯志,不是以天下為已任的那種,也沒多少yu望,每天有吃有喝就心滿意足,還不思進取,看起來不會打我的主意。」

我昏!

「你想想,如果再遇上那一號人,還不得成天琢磨著讓我做這做那?我來這兒就是為著過好日子的,經過對你的大腦的徹底搜索,包括對你深層次潛意識的搜檢,我發現你非常安全,你這一生的最高理想就是沒病沒災、平平安安混完日子,這同我所要追求的新生活不謀而合。」

我倒!

小時候由于身體太差,三天兩頭病,老麻煩老媽老爸和一眾家人照看,好不容易活到現在,我已經很萬幸了,哪還敢有什麼遠大理想啊!就一門心思想著有一天要自已養活自己,不麻煩別人照顧我成了。

弗洛伊德說童年的遭遇對人的心理有重大的影響,看起來是導致我同他均沒有遠大理想的根源。

「而且你很做人夠簡單,很認命,不好學也不好奇,不追根問底,懂就懂,不懂就算;也不討價還價,行就行,不行拉倒。告訴你一切,不會招惹麻煩,也不會嚇死你——不然就沒有人給我弄糖醋排骨吃了!

「——一句話,簡單!簡單近乎小白;平凡!平凡到了庸俗的地步,這是你最大的優點!這很安全!非常安全!不止對你,對我也是!你的這種生活狀態、這種生活目標、這種生活趣味,簡直太理想化了,我太喜歡了!我這輩子淨被別人崇拜,還沒崇拜過誰,想不到我一到地球就遇上了一個偶像!」

我昏倒!

「我們一起渡過這無聊、幸福的新生活吧!」點點貓雙眼熠熠發光!

我徹底昏倒!

我虛弱地說︰「小屁孩,別∼∼你別說了,我知道了,一句話,咱這算——有緣!嗯,有緣!——其它什麼什麼的,都別說了,阿!」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看錯,好象有一抹狡邪的笑意閃過點點貓的眼底……

我重新倒在草地上,安靜地躺著,點點貓開始愜意地奔跑、飛撲草蟲……玩了很久。看得出來,他很滿意作為一只貓的生活狀態。

嚼著草根,看落霞渲染的河面,田間晚歸的農人,遠處尚有炊煙,裊裊婷婷升空。一瞬間我有點恍惚,這個小鎮,有新知層出的大學、新能源的研究基地,同時,這里還保持著原始的刀鋤牛耕的狀態,柴火依然是生活的取能的一部分。

人和人之間有多大差異?世界和世界之間有多少不同?什麼才是我們終極追求的目標?!

看著點點貓,在我周圍驟緩驟急地奔跑,撲騰,黑色的皮毛,白色的斑點在草叢間忽進忽出,驚飛了螞蚱和蝴蝶……我很感慨。

人心有多少向往,就有多少不滿;技術進步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好,卻不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幸福。

我可以感覺得到,點點貓玩得是那麼的恣意和盡興,我可以感覺得到他滿心的歡喜和暢快。他現在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啊!他原本就是一個孩子啊!一個孩子,原本就是應該有這樣的行為和心態啊!

他怎麼能不暢快呢,象這樣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地做回自己,這樣自由自主的的生活狀態,白天盡情玩耍,晚上呼呼大睡——這就是他的終極追求,是他投入全部智慧,並以生命為代價換取的——幸福新生活……

我依然每天寫稿,吃飯,散步,睡覺,抽空做點衛生工作。不過每天多了一項活動︰做糖醋排骨,為了點點貓。

我的生活依然是有規律的,一切按部就班。

只不過,有一點小小的不同︰因為有了點點貓的陪伴,我才發現,我的生活原來是如此的幸福……

(作者︰霜月冰原,首發/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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