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凡人皆須侍奉
——隱士死了。
不出意外的死了。
當愷撒看到魔猿手中那具攔腰截斷，血肉模糊的尸體時，就很清楚這一點。
人類畢竟無法抗衡這些無窮無盡的魔物，洶涌無盡的魔潮來臨時，凡人皆需侍奉，否則就只能像那樣化作腳下的肉泥。
當他拿著沖鋒槍沖出去的時候，戰場上能夠站立的基本上只剩下魔物了，剩下的幾個要麼是運氣好，身邊的同伴替他們擋了刀子，要麼是縮頭烏龜當習慣了，跑路跑的比較快一點而已。
但這毫無意義，受命于梁非凡的獸群會循著他們的氣味，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他們一個個的收拾干淨，獸王結界里，有的是嗅覺出眾的家伙。
扛著突擊步槍，一連干掉四五只魔獸的愷撒，最終還是敗在了魔龍的手里。
盡管這個戰績對于一名曾經連槍都沒開過的士兵來說無異于神跡，但他還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復仇的快感，只能徒勞的，躺在混凝土垃圾堆中慢慢等死。
——要是有力量就好了啊
閉上眼，舒緩呼吸，听說這樣死的時候會安詳一點，可是，這對于一具龍爪下的尸體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然而，死亡並沒有降臨。
等了足足數秒，愷撒都沒有感受到被碾成肉醬的痛苦。
「這是」龍威依舊，抬頭一看，巨大的龍爪離自己不到三米，腳底的紋路和鱗片的分布清晰可見，直到這時，龍爪所帶來的颶風才堪堪到來，宛如被一輛大卡車正面撞到一般，愷撒瘦弱的身軀翻滾著飛出了四五米，最後摔倒在一處掩體中，和碎裂的混凝土躺在了一塊。
但他還活著。
「哎呀哎呀，都說了要小心點了，萬一傷著我們的女神大人怎麼辦？你也太不小心了——」
劇痛之中，愷撒听到了一個輕佻的男聲，整個戰場仿佛安靜了下來，就連突突響個不停的槍聲也在剛才全都消失不見，更別說那些野獸的嘶吼和恐怖的嚎叫了。
就像是在歡迎王一樣。愷撒心中想道。
叩叩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穿著黑紅色外衣的男人從煙霧中走來，黑發，黃膚，亞裔面孔上看不到絲毫戰場中的緊張感，和其他還在拼死拼活的黑色守望者士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身高中等，體型偏瘦，看起來也只比愷撒要壯一點，只不過看到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不合格啊不合格，雖然提高了能力的射程範圍，但自**控上果然弊端多多，嘖，所以說靈魂均分這玩意真不靠譜話說這貨名字叫啥來著？」說著不少愷撒听不懂的名詞，男人歪了歪脖子。
「大型泛用性龍形兵器試作一號機瞧你取的破名字，我看直接叫龍一不就得了~」旁邊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如果她不出聲愷撒甚至沒有發現她的接近。
「我還龍二、龍三、龍四呢.你以為這是天朝秘密組織龍組麼？」
兩人還在旁若無人的插科打諢，愷撒活動了一下右手，隨即全身上下都有劇烈的痛覺傳來，那是身體在抗議他繼續行動的電波。
——只要還能動就行！給我動起來啊混蛋！
慢慢起身，忍著全身仿佛撕裂般的痛楚，他甚至自己都能听到從身體各處傳來的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就像是一台已經臨近報廢的老爺車，再開下去就只有車毀人亡的唯一下場。
——還能動就好！
掏出腳踝處的戰術匕首，這是他現在全身上下唯一的武裝了，黑色守望者制式盔甲在剛剛一擊下已經支離破碎，掛在身上勉強能當成遮擋物，但用來擋雨都嫌小。
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像條蠕蟲一樣緩慢，但確實有效的在往前進著——目標，紅罐頭。
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腳步不願停止，因為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如果在這里停下，愷撒你就輸了——你的人生，你的一切，全都失去了意義！
不能失敗！
就算身體被碾成碎片，也阻擋不了他前進的腳步，這是承載了二十多人的信念而來的勇氣，不再懼怕，無論前方是喪尸也好，妖魔也好，死亡只能帶走他的生命，卻帶不走他的意志。
慢慢的挪到了紅罐頭背後，很好，對方沒有發現自己。遠處男人還在不斷的說著什麼，繼續向前走著。
「沒錯，就這樣慢慢走過來，走過來然後，我好用這把匕首割下你的腦袋！」
不明白他是如何控制這麼多恐怖的魔獸，愷撒也不想去了解，他的全部大腦全都只剩下了殺死敵人這個目標，很難想象，那個最為膽小怕事的他也會有這樣的機會。
似有警覺，目標轉了轉腦袋。
「啊 ，還有人沒死麼？真是個幸運兒啊」
心中咯 一下，還是被發現了麼？那既然這樣躲避就失去了意義！
口中高聲頌贊著從未顯過神跡的神明，強忍著身體的痛楚，愷撒從紅罐頭背後沖了出去——
「死吧，感染者！」
一個縱越，他跨過了往常難以想象的巨大鴻溝，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樣，他的身體機能也被提升到了一個難以超越的巔峰，幾乎一生的潛力都在此刻爆發而出，如果他有幸活下去，被耗盡潛力的身軀恐怕也只能在病床上永遠的躺下去了。
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近了！穿破濃濃的煙霧，那個托大的男人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怎麼這麼年輕？！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剛剛沒有看清楚的年輕人的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正在學校念書，象牙塔里面呆著的好好學生樣子。
——孩子又如何？那也改變不了他殺了隱士他們的事實，所以，拜托還是請你去死吧！
反轉刀鋒，愷撒肩，腰，胯一齊發力帶動全身，加上自身重量朝目標衣領內側和尋常人無異的脖頸出斬下，愷撒有信心，就算是非洲象的腦袋，也要在這招之下乖乖的像西瓜一樣碎成兩瓣！
在他眼中，幾乎可以看到這名強大的感染者失去腦袋之後，抱頭痛哭的丑態。
可是卻什麼也沒發生——
「哎呀哎呀，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為什麼你這麼不珍惜你的生命呢？」
根本不需要梁非凡動手，警戒狀態的巨狼無聲甩頭，猛然張開了大嘴，就像是閃過漆黑夜空的電光，隨後，愷撒眼前一暗，就覺得自己進到了一個充滿腥臭的空間，整整惡臭伴隨著熱風吹在臉上。
自己的匕首，正恰在某處的牙縫中，紋絲不動，舌苔上翻卷的倒刺根根直豎，禁止在距離他喉嚨前方兩厘米出，只要這頭畜生隨意動動念頭，他就逃不了血肉分離的下場。
自從上次爛好人起來放了一個士兵，被他從背後爆頭之後，梁非凡就再也不打算放走任何一名想要殺自己的敵人活著了，這個決心，現在也沒有改變。
——不過，稍微變通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頭盔什麼的已經早不知道掉到了哪去，身上也破破爛爛的，看得出來，這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游戲中梁非凡甚至連殺都懶得殺的那種——低回報高成本，殺死士兵最不劃算了。
看著這名黑色守望者士兵的眼神，那種豁出一切的冷靜.和憤怒，兩個自相矛盾的詞語在他身上卻能完好的共存，讓人有一種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切——干嘛搞的我像是大*oss一樣啊以後誰說再我反人類我就把他腦袋塞到x眼里！」嘟囔著听不懂的話，梁非凡選擇了一種折中的方式，既不殺死他，也不放過他——打斷手腳，自生自滅。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起來，淅淅瀝瀝，沖走了空氣中的紅色毒氣，也沖走了一地血污。
失去力氣的愷撒抬頭望天，只看到那無窮無盡的烏雲，仿佛永遠遮蔽了天空，永遠看不到希望。感染者已經走遠了，把四肢盡斷，瀕臨死亡的他扔在了這里，這個喪尸遍地的鬧市區，抱著不明所以的目的，留了他一命——不出意外的話，還有五分鐘的一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我在思念誰——」
清麗的歌聲從遠處傳來，穿透了死寂的街道，傳入這個將死之人的耳中。
強行扭轉已經快失去作用的脖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純白的身影站在街道的另一側，縴細，嬌小，宛若驚鴻。
干淨的連衣裙不然一絲塵埃，在這個到處布滿污濁的世界里，純淨的宛如通話中走出的公主，帶著淡淡的笑意，朝他踱步而來。腦後長長的青絲披散垂落，頑皮的隨著走動而輕舒擺尾，就像是那聖潔的天使，給人帶來救贖。
女孩背著雙手，俏皮的在他身旁站定，烏雲中一絲光線穿透厚厚的雲層，恰巧落在她的身邊，映襯著她完美無瑕的側臉。
「吶，想要活下去嗎？」
少女的青絲隨著她的動作掠過他的鼻頭，帶著一陣好聞的香氣。
「你能.給我力量麼？」
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愷撒覺得自己就像是褻瀆天使的魔鬼，充滿了罪惡。但是，這個問題非問不可。
「力量麼.那種東西我不知道哦~」遺憾的搖了搖頭，少女臉上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沙耶只能給他們一個機會，至于結果如何，還得看他們自己」
「所以，你還想活下去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神靈的話，感謝他吧——
名為莫德.愷撒的男人，艱難的點了點頭，頭一次向上帝發出了由自內心的禮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