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轉頭,看見了她充滿愛憐和焦慮的眼楮,心里又是一陣巨痛。想想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平凡也好,平淡也好,那些沉澱了多年的感受早已在內心深處囤積了。他可以用嘴拒絕,卻不能用心拒絕,他只能盡力將一切埋藏,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玉嬌是那麼美麗賢淑,那麼寬容善良,不僅照顧了他那麼多年,還有恩于自己全家,而自己卻為了一已私情,傷害了她那麼多次,現在還逼得她遠走國外。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就是她。這次事件她又是因為他而受到牽連,如果她真的有了三長兩短,別說是自己,包括美辰和沐沐,我們所有人都永遠不會安心,也不可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這一刻,李洛決定了,側滑撞擊必須嘗試,而且只能向左打方向盤。至于自己,死……就死了吧,就當是自己把欠她的全還她。
想到這,李洛抬起頭,做了一次深呼吸,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美麗的臉,柔聲道︰「我沒事,你……坐穩了。」
李洛轉過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有氣無力的太陽,風從車窗外吹拂著我的頭發,他的心情忽然很輕松了,我不再難受了。
李洛默默地向深愛著我的人們告別,他的父母、我的小妹,我的朋友,還有他的鐵哥們,美女鐵哥們——傅淑宣。
淑宣,對不起了,我怕是不能再與你共醉,陪你看雪了;也不能陪你逛公園,劃小船了;更加不能為你熬粥,喂你喝粥了,但那些曖昧溫馨的感情,我會記得的。你若能也念著,就早點離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李洛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今天的天氣如此糟糕,原來這是一個要死人的日子,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若前塵往事皆可在生命消逝後隨風而去,若記憶真的可以變成空白,那麼一切又為誰而牽掛,為誰而流淚?
李洛一直以為生命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玩笑,現在他知道了,生命不是玩笑,從來不是,它比任何東西都要真實,只是他們終究都要放棄,這是一個別無選擇的時刻。
距離立交橋大約只的八百多米了,是時候了。李洛伸手去拉安全帶。
「小子,老實點!」
「快到高速了,不系安全帶不讓進,警察也會管的。」李洛不動聲色地道。
刀疤漢子略做思索,「嗯」了一聲,沖李洛揚了一下手中的槍。他同意了,同時也宣告了自己死亡的命運。而自己,也會陪同他一起死吧。
李洛系好了安全帶,又向玉嬌也遞了個眼神,吳玉嬌也機械般地系好了安全帶。
這時距立交橋只有六百米了。李洛心中默默道,美辰,沐沐,我的愛人,對不起你們了!美辰,沐沐我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她!
李洛長嘆了一聲,又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凝住心神,開始加速。
側滑撞擊的速度不能太快,不然的話,恐怕全車人都會撞死;但也不能太慢,他必須保證安全汽囊成功打開,這是他和玉嬌生存的關鍵,尤其是玉嬌,否則自己的死除了壯烈的狗屁虛名,將沒有任何價值。
李洛決定把速度控制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之間。
目標︰立交橋橋墩。
距離︰四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速度︰八十,九十,一百零五……
我一邊目測著距離,一邊加速。
……
目標︰立交橋橋墩。
距離︰五十米……
速度︰一百一十三…………
雪佛萊象一輛怒吼的雄獅坦克,高速地一往無前著。
李洛須發皆張,死瞪著眼,惡狠狠地開著車,心中暗暗為自己做了最後的祈禱︰雪佛萊啊雪佛萊,我的寶車,你改變了我的生活,讓我的生命從此變得精彩!你要是真心幫我,就讓我精彩到底,再救我一命吧!
遲鈍的刀疤漢子和善良的玉嬌直到現在才發現李洛的異常。
「你瘋了嗎?老公,你要干嘛!」
「誰讓你加速的,臭小子,趕快減速!」
李洛面目猙獰,充耳不聞。
「快停車,不然斃了你!」刀疤漢子把槍抵到了他的頭上,他發覺了李洛的意圖,臉上驚恐萬分,仿佛看到了死神降臨。
可惜,他覺悟得太遲了!
目標︰立交橋橋墩。
距離︰十五米……
速度︰一百二十二……
李洛大吼一聲︰「去死吧!」
右手猛地拉起手動剎車,同時左手使盡全身力氣向右打著方向盤。雪佛萊後輪嘎然止住,車輪和地面之間發出尖利刺耳的摩擦聲,車身自右向左突然橫了過來,在重力的作用下,高速向橋墩平行滑撞而去。
「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車窗玻璃全部破碎,車體嚴重變形,雪佛萊左後門往後的半個車身重重地撞在了橋墩上。
成功了!
李洛成功了!
完美的側滑撞擊!
無以倫比的生死撞擊!
李洛只覺得周身一陣巨蕩,全身上下仿佛要碎散到空氣中,他的五髒六腑幾乎在一瞬間完全移位,車窗玻璃打得他左半身差點麻木,整個的身體猛地就要向左飛出,安全帶勒得他肌肉生疼,全身骨架象要從自己體內破碎飛出。與此同時,車廂里響起一連串「 」的聲音,前排座位的四只安全汽囊全部成功打開。
李洛還隱約听見了玉嬌的驚叫聲,刀疤漢子的慘叫聲。李洛向反視鏡瞄了一眼,他看見刀疤漢子象一只被人甩出的破鞋一樣飛起,從左後門的車窗處一頭撞到了橋墩上,紅色和白色的液狀物、乳狀物激噴、飛濺。
重重的撞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前面的汽囊更是打得他眼冒金星,李洛用僅存的一絲意識向玉嬌望了一眼,她也正在望著他,兩人的眼波在空氣中相遇,生死情義在這一瞬間幻化、交融,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無塵的雙眼……
在撞擊、驚嚇、緊張多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李洛處于了一種半昏迷的無意識狀態,他不知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也許二十秒,也許三十秒,也許一分鐘,也許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