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沉醉的秋風吹拂在山澗中,溪水旁,湖心拂皺的月影如雪,也似輕捧便可融解。吹拂在亭下望月獨酌的陳莫凡臉上,形容清秀,冷俊未沾塵世;劍眉舒張,心中有曲自然。
幾近入定之時,忽听得兩旁木叢悉唆作響,移步之間,但見一黑衣人反復穿梭,位移不定,似是混淆視听,有似是等待時機。陳莫凡也不聲張,肩倚欄桿,竟自顧自喝起酒來,似是毫無察覺,抑或是置之不理。他在听?不,他在等,等,是他的宿命,或者說是他的個性。別人越是急的時候他越是淡定。敵不動,我不動,往往最致命的破綻,就是出現在突然出手的這一刻,尤其是命懸一線,敵我不知的情況下,比的就是誰先露出破綻。
果然,一瞬間,暗箭人影同時襲來,頗有劍拔弩張之事。陳莫凡方才還是頹然醉臥之勢,突然眼神驟亮,嘴角付之一笑,身形瞬間移動躲閃暗箭,同時將桌上酒杯盡數刺向黑影之人,黑衣人驚奇暗叫驚險。
陳莫凡雙手抱劍而立,也不言一語,似是在等。他從不會主動去尋求一件事,他要做的,就是等。
「你不問我是誰?」黑衣人眼楮在月光下似是幽靈一般鬼魅。
「我在等。」是陳莫凡的聲音。
黑衣人暗驚,他剛才開口了?自己竟然沒看見。「等?等什麼」
「等你露出破綻。」還是陳莫凡的聲音。
黑衣人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那我現在露出破綻了麼」
「沒有。」陳莫凡反譏道。
黑衣人突然收住笑聲,瞬間發出數十顆飛星錐,處處欲攻陳莫凡要害。陳莫凡也不閃躲,竟直面飛星錐,向黑衣人襲來,道︰「現在有了!」手中劍柄一揮,竟將飛星錐打回黑衣人,黑衣人猝不及防,身中數錐,跌入山下叢林。
陳莫凡也不去追,手中拿捏著飛星錐,思索這要他性命的黑衣人會是誰。
回府之後,將事件說與父親陳信鴻,陳信鴻看著這飛星錐,眉間竟不由地皺了起來了。
「凡兒,有些事情,也許已到了你該知道的時候。你一定疑問為何我們有鏢局在蘇州府,為父卻從不出面,掌管鏢局,而是讓你王政開叔叔代為管理?」
「其實,孩兒心中有次疑慮,但不敢多問。」陳莫凡雖如是說,心里卻道,從小,我就一直在等,等待這個答案。
「我們是前朝舊臣,國滅之時,你太祖爺爺陳忠義和另外三位將軍祝濤、藺秀清、穆無名是前元四大御前部將,先皇自知兵力破敗,已無回天之力,便寄希望于嫡傳太子,能顛覆明朝,重建大元。太子逃亡至西北大漠,落地生根,招兵買馬,更與西北幾個民族共盟,幾代以來,勢力已是逐步壯大。他們定是都以為太子及子孫的確切面容及位置,只有我們四家傳人知曉。」陳信鴻說罷,望著遠月,思忖。
「那今天偷襲我的黑衣人,必然知道我們隱居之處,因此今天前來的刺殺可能只是下一步行動的試探了!那他們是朝廷的人了?」
「也許吧。畢竟太子的蹤跡是一個重要的秘密,任何垂涎天下的人都可能趁機加以利用。」陳信鴻長嘆一口氣,道︰「孩子,看來此地不宜久居了。」
正談話間,突然大門傳來急劇的敲門聲。
管家老陳開門一見,原來是陳信鴻多年前所收的入室弟子陳德,與陳莫凡曾是幼時的玩伴,年長7歲,這五年來,陳信鴻讓他去蘇州府鏢局執事,已是鏢局的副鏢頭。但近年來,王政開多次飛鴿傳書給陳信鴻道出陳德近年來時常在塞外獨行,行蹤詭秘,且似有歸順朝廷之意,或是存有二心之嫌。
陳德快步走進內堂,陳信鴻等已在客廳等候。
「師傅,師娘。莫凡。」陳德行李之後,急忙說道︰「陳德此次擅自回府,實是情非得已,前幾日,我從塞外行鏢,路線熟悉加上多次的經驗,得以提前一日回到鏢局,竟無意之中發現王政開老前輩」陳德鎖眉猶豫,當下不知說好還是不說好。
「陳德兄是不是想說,你看到王前輩會見了不該見什麼人,又或者是你听到了什麼不該听到的事?」陳莫凡接問道。
「陳德,你也是為師多年的徒弟,你的為人如何,為師還是知道的,你不必為難,且盡道來罷!」
陳德猶豫良久,下定決心點頭道︰「我隨時提前一日回鏢局,但那時已是半夜時分,我行至鏢局不遠處,卻見一蒙面人影自屋內飛出,便跟去查探,一路跟到郊外荒林,見那蒙面之人和幾名不明身份的人士進一破廟交談,月兌下面罩之後,那人竟是」陳德轉過身,正對陳信鴻道︰「竟是王總鏢局。更奇怪的事情是,那人面容雖是王前輩,聲音竟已然是另一個人。我當下詫異,竟不小心被人發現。于是逃走,立即趕回鏢局,在各門外查看,卻見王鏢局正在房內。但是,我在他門口發現了只有郊外破廟才有的混青色泥土。」
「仿佛證據確鑿,所以,你懷疑,政開是在發現被人跟蹤之後,才比你先行趕回鏢局的?陳信鴻夫人陸之屏道。
「師娘明鑒。」
「不對。」陳莫凡說道︰「若方才你追出的黑衣之人與房內的王叔是同一人的話,那只能說明一點!」陳莫凡轉過身,面對他們道︰「他是假的」
陳信鴻雖已有此感,但親耳听到這個王政開有可能是假的,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當下對陳德說道︰「陳德,你鞍馬勞頓,今夜先行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再做商量不遲。」
「一切都听師傅的,師傅,師娘。陳德告辭。」
看著陳德離開後,陳信鴻道︰「事實上,前幾日,我也曾收到政開的飛鴿傳書,信上要我小心陳德,陳德近年來行事獨立,行蹤可疑,他懷疑陳德意欲歸順朝廷或是存有二心。」
「那他們二人到底孰真孰假呢?老爺。」陸之屏輕嘆一口氣又道︰「也許,所有的疑問都有能是同一件事所引起。」
陳信鴻點頭道︰「不錯,前元太子玄孫的疑蹤,始終都是當今朝廷的心月復大患,更是黑白兩道趁機牟利的利益所在。看來,我們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老爺,不如我們暫且先回我娘家仁義山莊,然後再從長計議吧。畢竟,青山即在,自有柴明啊。」陸之屏說道。
陳莫凡突然拜向父母,道︰「爹,娘。孩兒心中有疑慮,若此次不解開,實難安心跟你們回山莊。懇請爹娘允許孩兒與陳德同回鏢局,不論他二人誰真誰假,或是全真全假,孩兒保證,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陳信鴻陸之屏執手對望,他們知道,自己就的兒子是個天生傲骨的人,一旦想要追查的事,便奮不顧身,誓不查個清清楚楚不罷休。
「莫凡,你起來吧。爹娘這些年,詩文武功,該教你的,你都能舉一反三,青出于藍。也是該讓你出去闖闖的時候的了。不過你要記住,于是不可急于求成,爹教你的一字箴言,你還記得是什麼了嗎?莫凡?」陳信鴻邊說著,陸之屏便扶起他。
陳莫凡起身道︰「等。」
陳信鴻陸之屏點頭贊許,舉頭望向天空。
門外月圓如鏡,與陳府門前的大紅燈籠交映,將陳府照得雪亮。半山腰處黑影攢動,星火幾點,似是為陳府而點亮,而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