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腦子里心思急轉，但楚原仍然一副氣得漲紅了臉，想要沖上去痛打那只故意陷害他的老黑狗的樣子。而且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可以看出他的手腳其實在微微地顫抖，不像是因為難以抑制的憤怒，反而像是因為心中的恐懼無法抑制。
這——難道是楚原的破綻嗎？
姓趙的老警察微微眯著眼掃視了楚原一小會兒，然後轉頭面向身旁的年輕女警，臉突然像是一朵花般綻放了開來，其情緒切換之徹底絲毫不亞于楚原的情緒偽裝能力。
「嘿嘿，我哪看得出來啊，只不過是嚇唬他一下罷了。」
（只是嚇唬而已嗎？那你現在為什麼還留了點眼神觀察我？）
楚原心中這樣想到，同時他先是做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就和對面那個年輕女警一樣，然後又逐漸轉變成了安心中又壓抑著窩火和不滿的神色。
剛才笑呵呵地面對年輕女警，其實卻一直用眼楮的余光瞄著楚原的老警察十分自然地轉過頭來，毫不在乎地對怒視著他的楚原教訓道︰
「坐吧，小伙兒。你要感謝我啊，我剛才不免費給你上了一課嗎。
你覺得有點文化，說話陰陽怪氣我們就治不了你了？既然你都知道警察里有不少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敢說話那麼沖？那他們順便找個理由把你拉回所里整你一下不很正常嗎，還保準你告不倒他們。
——別看咱警察沒文化，可咱警察現在也懂得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了。」
老警察說得都是大實話，楚原心中的怒氣因此而消散了不少，更何況他原本就知道對方是故意用這種手段來試探他的。
但是如果這麼快就完全恢復平靜了也不正常，所以楚原現在還是一副有點余氣、有點下不來台、又非常不滿的要面子年輕人形象。
「好了，大老爺們兒的還跟女人打嘴仗，你掉不掉價。」
老警察撇著嘴，朝楚原揚了揚下巴，然後又轉頭對身邊的年輕女警說︰
「小林也趕緊坐下吧，我已經替你報仇了，你倆就扯平了。這個我來問，你就專門負責記錄吧。」
狡猾的老警察公平合理地各打了五十大板，順便讓兩個人都找了個台階下之後，就恢復了一臉正經的「辦公用表情」，面帶微笑語氣溫和地詢問了楚原幾個問題。
比如由希自殺之前的最後一個星期天他們倆有沒有見面啦，都上哪去啦，期間遇到過什麼事啦；由希自殺之前有沒有什麼反常行為啦，和他說沒說過什麼奇怪的話啦；由希自殺前這一個月，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新奇的事啦……
這次他問的一部分問題雖然在內容上和林姓美女警察沒什麼兩樣，但這老警察的態度起碼很客觀，沒有要針對楚原的意思。而楚原也是擺出一張「我是好學生」的臉來，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當然，楚原雖然的確說的都是真話，但是他還有意有無意地隱藏了幾句話沒說。老警察詢問完了他之後，又走過場似的快速詢問了幾個學生，便結束了這次復查任務。
回到警車上，姓林的年輕女警有些好奇的問道︰
「趙師傅，你說那個楚原真有可能是g嗎？」
「我哪知道。」
老警察一邊抽著煙一邊開著車還一邊回著年輕女警的話。
「誒？你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嚇唬他啊？可別說是真要為我報仇，我還沒那麼傻呢。」
年輕女警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一雙圓溜溜的杏目緊緊地盯住了老警察，一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這本來就是個沒什麼問題的自殺案，但要說有嫌疑的話，就他嫌疑最大唄。剩下的幾個女生和死者也都沒鬧過什麼矛盾，其他學生更都是普通同學的關系。」
「就因為這個？這不就等于根本沒有證據，純屬瞎踫嗎？」
「嘿嘿……說對了。咱就教你一招，沒有證據的時候就按嫌疑程度挨個瞎踫，說不準證據就被你給踫出來了。電視上演的那啥‘世界第一警察’，不也是在那瞎踫麼，咱和世界第一看來也差不了多少。」
趙姓老警察一只手開車另一只手夾著煙，開玩笑似的自吹自擂起來。
「得——了吧，趙師傅你再怎麼吹大泡，可世界第一警察是人家不是你。而且那福爾摩斯也太過了，再怎麼踫也不能殺人啊。」
林姓年輕女警十分配合地假裝奚落了老警察一句，對他和福爾摩斯共同的瞎貓撞死耗子的招術不是非常贊成。
老警察不屑地哼了兩聲︰
「哼哼，要我說，就那個福爾摩斯的辦法或許能找著g，像咱們現在這樣一點點查證據，猴年馬月能查著。現在這才剛跑完第一處，光咱這片兒要查完起碼就得花兩三天。
這還是報紙、電視上報了的新聞，那些沒報導的還得挨家串戶打听呢。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得查一查，這下光全蓮仙市說不定都得有上十萬二十萬人在初步懷疑的範圍之內。而且懷疑範圍之外的人，也不等于他們就肯定不是g了。
再說g就那麼一個，怎麼就那麼巧在咱蓮仙市？我還就不相信了呢。」
「哎呀……早知道進了調查組是干這個，我還不如一直在辦公室呆著呢。這純屬拉網式排查，真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老警察開始發牢騷之後，年輕女警也跟著抱怨了起來。整個蓮仙市，不，整個中國、整個世界，和他們一樣一肚子不滿的基層調查人員想必還有很多很多。這真是領導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嘿，你現在知道了吧？查案子其實就是這樣，有很多案子一開始根本沒有頭緒，就靠這麼拉網反復篩，要不就是慢慢踫，反正大都是笨辦法。一般不是重大案件、不是領導重點關注的案子，簡單查一查也就扔一邊了，破不了案的多的是呢。
對了，既然你想搞點帶技術含量的，回去替我也寫一份那什麼《death~no》的學習體會，到時一起交上去。」
「誒——不會吧——趙師傅你欺負人！那叫《death~note》，其實很好看的，你就親自看一看吧~」
「嗤——老子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看啥動畫片。就這麼定了，調查記錄你也趕快整理好。再怎麼說，我也是帶你的師傅，現在不像過去那樣非得你孝敬師傅，但也不能叫你多出點力就推三阻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