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夜無眠,蕭瑞倒睡得很熟,或許對他而言,卿卿與其他女子並無不同,不值得他上心。次日清早,蕭瑞洗漱完畢便離開沁園,連早膳都沒用。昨夜慘叫整園都听到了,不過春初兩婢女伺候卿卿起床時沒見床上有落紅,兩人不由竊竊私語,沒過幾天閑言碎語就傳開了。
自那晚之後,蕭瑞就沒在沁園留宿過,白天偶爾會來,也不過說幾句話就走,卿卿就象他養的鳥,高興時逗兩下,不高興時看也不看。卿卿想不明白,既然蕭瑞不喜歡她又為何要將她關在這金石玉砌的籠子里?原本想為哥哥鋪條登雲之道,現在看來是竹籃打水空一場,不過雖然沒法替哥哥鋪路,但總能替他月兌身保平安,這般想,卿卿也就覺得值了。
蕭府的嬤嬤勢利得很,見新妾不得寵也就懶得伺候,有時候叫都叫不動。雖然卿卿年紀小,但也不算太笨,這些嬤嬤敢如此囂張自然有人撐腰。自蕭瀅那事起,她就知道蕭夫人是菩薩臉刀子心,而春初兩婢女也都是夫人派來折騰的,即使再好都不能在她們面前說真話。
府里沒人站在她這邊,如今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蕭瑞了,然而蕭瑞又不喜歡她,卿卿只好自己琢磨如何在吃人的地方活得滋潤。雖說知道蕭夫人是笑面虎,不過場面上的事還得做好。每日,卿卿就去蕭夫人處問安,恭順听話讓人挑不出刺,然後回房獨自下棋,半步不出院門,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會想耍些小花樣,在廊檐下掛上紅燈籠等著哥哥過來。
這般偷模就像是在幽會,明知是錯卻總忍不住,她想見哥哥,而蕭墨也無時無刻地念著她。其實蕭瑞待他不薄,不但問皇上要了官職,還有意將佷女許給他,但他並不高興也沒受下這門高親,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沒法裝下第二個。
二更時窗外起了風,听到輕微聲響,卿卿開窗探頭窺視,窗外樹影輕搖,和著風聲沙沙作響,細細環視並沒見著蕭墨的蹤影,她不禁忐忑起來,怕有人知道他們偷偷相見的事,這越想越驚惶,她也顧不得了,直接披好斗篷準備去浮影閣看看。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卿卿身子一抖,轉頭看清是哥哥頓時松了口氣。
「哥,你去哪兒了呀?真叫人擔心。」卿卿皺起眉頭,跺腳嬌嗔。蕭墨食指抵上唇間小心噓聲,然後又指指暖閣。卿卿探頭一看,初荷迷迷糊糊,象是剛剛睡著。
「哦。」卿卿明白過來後小心點著頭,接著關緊門窗拉起哥哥的手坐下。「今天去哪兒了?這麼晚才來。」
「你昨天不是說想吃酸杏脯,哥幫你到李家鋪子買了些,你藏著慢慢吃,可別被人看見。」說著,蕭墨從兜里拿出個紙包。卿卿見後兩眼發亮,迫不及待地打開朝嘴里塞了一塊。
「好吃!哥哥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他們家的?還特地跑到都城去,這來回多累啊,下次隨便買了就成。」卿卿邊說邊吮下手指,舌忝得津津有味。
蕭墨不由輕笑幾聲道︰「哥不累,只要你喜歡。」話落,他揚眉淺笑,無意間看到那盤沒下完的棋又忍不住問︰「還在琢磨棋譜嗎?」。
「是啊,反正無事可做,這閑著也是閑著。」
這話听來落寞,可她並無不悅。蕭墨就知道蕭瑞不會真心待她,自己心愛的小妹被人冷落,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他又自私地希望如此,希望蕭瑞離她越遠越好。
轉眼就到深夜,兄妹倆仍聊得很歡,見窗外天色漆黑,卿卿怕亮光引人過來便滅了燭燈。屋內頓時不見五指,一剎那的錯覺讓她驚慌失措,好似哥哥突然憑空消失,她想拉都拉不住。
「別怕,我在這兒。」
黑暗中,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了她,感覺到熟悉的溫暖,懸著的心頓時著了地,卿卿不由反握住他的手,用盡全力緊抓不放。就是這雙手帶她逃離那棟破屋,也是這雙手替趕走野狼毒蛇,托著她瘦小的身子翻山越嶺,她實在舍不得松開,哪怕上面染有鮮血污濁,她都不會松開。
「卿卿,哥得走了。」
低沉的聲音微微發啞,無意間顫動了她的心弦。卿卿的心怦怦直跳,臉也莫名發熱,她慌亂地松開手,怕哥哥察覺出異樣。卿卿實在不解,不知怎麼的她總是想和哥哥多親近,總是拿他與別人比較,在她心中無人能及過哥哥,自然看不上人家,可是哥哥畢竟是哥哥,不可能陪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娶她,更何況她已是別人的妾,要挑要選都沒這個機會了。
「明天你還會來嗎?」。卿卿硬忍住內心波瀾,小聲輕問。
「當然會來,只要你想。」
听到哥哥回答,卿卿欣慰地笑了,但又覺得這樣不好,若某天被人察覺真會害了哥哥,猶豫半片,她又道︰「算了,還是別來了,哥哥好好歇息吧。」
蕭墨沒有出聲,屋內一下子靜得嚇人。卿卿以為他走了頓時害怕起來,驚慌地跨出半步想要模索卻無意地撲入一個熾熱的懷抱。蕭墨很自然地伸手抱緊她,淡雅清香撩動他的鼻尖,撥亂了他的心弦,軟玉溫香在懷,他實在舍不得松手。幽暗死寂中,彼此的氣息清晰入耳,心跳也隨之加快。
「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歇息,明天若是要我過來,就和往常一樣就成。」蕭墨壓抑住內心狂亂,生怕一不小心鑄成錯事,而卿卿听到此話失落難掩,兩手牢牢地抱住他不肯放手。這般親昵實在有違倫理,蕭墨明白,卿卿也明白,可就是狠不下心腸切斷牽絆,自欺欺人地認為兄妹間這是理所當然。再這樣下去真會出事的!蕭墨自知定力有限,連忙松開雙手將小妹趕上錦榻。
「你快些睡吧,哥明天再來看你。」話落,他逃似地跑了,卿卿以為哥哥是嫌她煩不禁扁起小嘴,其實她期待哥哥能留下來,和兒時一樣抱著她睡覺,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能睡得很香,不怕夢到爹爹。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夢里全是哥哥的身影,他們唇齒相依,合頸相交,盡是片纏綿春/色。卿卿驚醒過來,身子燥熱發燙,不知怎麼的腿間濕滑,染髒了半邊褻褲。她羞慚難當,馬上換身干淨衣裳,然後起身梳洗,接著去給蕭夫人問安,昨天晚上夢的事硬是甩頭忘掉。
蕭夫人家世顯赫,嫁入蕭家後又生下兩子一女,就算沒有娘家人撐腰,地位也是不可動搖,憑卿卿的出身想要踩上她簡直以卵擊石,更何況還不得寵。見到蕭夫人後,卿卿頷首垂眉恭敬得很,蕭夫人仍和以往一樣,笑容可掬像個活菩薩,噓寒問暖一番後就讓她回房,也沒任何刁難之意。
卿卿如履薄冰,她就怕蕭夫人表面可親,背地里又干出什麼事,不過從這些天看來蕭夫人似乎放了心,沒把她放在眼里。卿卿一邊想著一邊出了疊錦樓,回院途中路過碧清池見紅蓮嬌艷不禁駐足而望。
「過些日子大概也看不到這花了。」卿卿垂眸輕聲感嘆,似乎是戳中了某些傷心事。春露見狀上前小心說︰「如夫人,您要不到亭里坐坐,一直呆在院里也不太好。」
卿卿環顧四處,見此地景色幽靜怡人也就來了興致。春露說要去端壺茶來,扶她坐下之後便退了下去。卿卿一邊眺望碧波紅蓮一邊輕搖羅扇,這麼多天的煩悶被風吹得稍淡了些,不過她還是很擔心,擔心哪天哥哥有事又要出去,這一走不知道何日才能回來,而她又如何能在這里過得好。
「你還真有閑情雅致,果然上了枝頭人就不一樣了。」
听到這般冷嘲熱諷,卿卿不由一驚,手中小扇也不動了,轉眼間她又平復心緒,站起轉身朝身後男子深行一禮。
「大少爺萬福。」
態度恭敬且從容不迫,這有點令蕭涵刮目相看,他斜眼打量她一番,鳳眸微眯,刺人的眼神中又帶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蕭涵冷笑一聲,隨後壓低嗓子輕聲道︰「看來我是小瞧你了,不過你真以為能逃得過去?」
卿卿不語,眼眸始終低垂著。烏絲雪肌,明艷動人,額邊鬢唇輕擺,襯得嬌色更加可人。那晚只差一步便可嘗到初露,她越是這般,越是引得蕭涵不甘,好似貓抓火撩,恨不得一把撕掉她胸前翠錦,然後壓在身下好好雲雨。想著,蕭涵不禁把手伸過去,卿卿連忙後退幾步又行一禮,莊重而道︰「大少爺請自重,雖然我比不上您尊貴,可如今也算得上是老爺的人,您豈能做出如此逾禮之事?再言若按照家規,您還得叫我一聲‘二娘’。」
蕭涵微微一怔,似乎被「二娘」兩字給震住了,片刻,他擰起劍眉寒聲低斥︰「下賤的東西!竟然出此狂言,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蕭家人了?那我就等著,看你如何當好這個‘妾’;等著你在我身下求饒。」
他一字一句咬在她耳邊,隱隱地夾了幾分怒氣,這讓卿卿想起那晚他的所作所為,心里不由冒出一陣寒意,見蕭涵拂袖離去,她兩腿一軟,差點跌坐在石凳上,剛才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那番話,她只想把那人趕走,讓他別再糾纏不休,如今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以後的事只能從長計議。正想得入神,春露端著茶盤走了過來,可卿卿早已沒了賞花品茗的心思,只道了句身子不適便匆匆離開了碧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