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 第四章 最怕的克星

作者 ︰

克星的即將到來讓原本趴在桌上半死不活的千笑開始亢奮起來,先是從凳子上一躍而起,檢查了自己渾身上下的穿戴,看一看是否整齊,又從袖子里偷偷模模掏出一面小銅鏡,確定一下嘴角有沒有不小心留下哪位美人的胭脂。

一切確認無誤後,千笑方才長出了一口氣,回到凳子上坐下,保持一種正襟危坐的姿勢,兩眼目視前方,連桌上的茶都不敢再端起來喝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又做出什麼不端莊的動作來。蔣煜在一旁兀自得意地笑。

「四少」雖是這兩年來才在京城漸漸興起的稱呼,但這幾人卻著實是從小就在一起玩大的。

用千笑背地里的話來說︰「孟平章你橫什麼,我和蔣煜學會爬的時候,你也不過是個穿著肚兜剛會走路的小毛頭而已,老娘說你走得還沒我和蔣煜爬得快呢!哼哼!」

當然,這話從來沒有當著孟某人的面說過。

鎮北將軍府與君府在京城東邊兒算是離得最近的兩家,兩家的關系也還算得上不錯。鎮北將軍一共有五個兒子,蔣煜就是那最小的ど子。

在十五年前外敵來犯的時候,皇帝陛下一道聖旨,鎮北將軍就帶著自己四個威猛的兒子到塞北御敵去了。至于為什麼是四個?這時候蔣煜正在他娘親的肚子里,于是不得不與他的娘親一起留在了京城,導致老爹與娘常年分隔兩地。

蔣煜一直覺得,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原因,老爹才一直不喜歡他,每次從塞北回京探親的時候,才不肯教他領兵作戰的本領,讓他一直被幾個哥哥笑話。

幼年的蔣煜常常在心里哀嘆,爹啊,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害你常年那什麼不滿,兒子誠懇地認錯,只求你能多少指點我一點點,讓我不至于像君家的那個草包一樣就行啊!!

在五歲之前的蔣煜眼里,君千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討厭的草包。蔣煜每天生龍活虎的,雖然還沒過五歲,但早就把自家花園里里外外翻騰了個底兒掉,整個園子里沒有哪個蟲子是他沒見過的。至于那個賴在老爹懷里整天睡不醒的君千笑,哼,他怕是連什麼是螞蚱都不知道吧。

由于蔣家和君家兩家都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守在家里,兩家的大人一合計,為了給孩子湊個伴兒,君千笑和蔣煜很不幸地被放到一個私塾里念書。

整個學堂里,最能與聰明伶俐的蔣煜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整日里除了睡覺什麼也不做的君千笑。

這是兩人剛進學堂時候的事情。

原本與蔣煜一樣能夠憑成績在學堂里笑傲的,還有一個孟平章。只是與憑著頭腦聰明取勝的蔣煜不同的是,孟平章的每一分成績都是用無數的努力換來的。學堂里的夫子也每每把平章樹作正面的典型,千笑,當然就是那個悲催的反面教材,被夫子無數次放在心里反復抽打。

就這樣在學堂里過了幾年,在蔣煜和千笑八歲的時候,皇帝心血來潮要為在宮里念書的九皇子蕭倚陌找幾個伴讀。

蔣煜和孟平章當然是當仁不讓的最佳選擇,千笑侯府小世子的身份也頗為皇帝所看重。

偏偏此時的蔣煜已經被千笑帶壞的差不多了,不願意受宮里嚴苛的規矩束縛,于是,最後進宮陪伴九皇子的就只剩下了孟平章一人。

而蔣煜的不幸被帶壞,直接導致了千笑那個大大咧咧的敗家娘親每次在見到蔣煜的娘的時候,都變得細聲細氣淑女起來,沒辦法,生兒不淑,底氣不足啊~~

說起皇帝當初想讓君千笑做九皇子的伴讀,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

九皇子的生母素挽皇貴妃白薇,和千笑的那個敗家老娘白薔,恰恰是嫡親的姐妹。千笑和蕭倚陌,應該算是姨表兄弟的關系,在白薔和白薇眼里,兩人從小也就能玩兒到一起。

當皇帝提出要為九皇子選伴讀的時候,蕭倚陌是真心期盼著千笑這個弟弟能夠進宮陪他的。所以,在千笑拒絕進宮做蕭倚陌的伴讀之後,應該也真沒少受蕭倚陌的收拾。

在千笑隨父進宮請辭之後的一段時間里,每次千笑被蕭倚陌召進宮去玩兒,白薔都能看到千笑頂著滿頭的大包從宮里灰溜溜的回來。

說實話,對于蕭倚陌這個臉上總是似笑非笑的表哥,千笑從小也是有些懼怕的。

雖然兩個人都整天把笑掛在臉上,但那笑容可是大不相同。

如果說千笑的笑容像是春天里的驕陽,夏日里的玫瑰,溫暖熾熱而又惑人,那麼,蕭倚陌的笑容就像是染了苦澀的焦糖,甜蜜里帶著莫測的味道,讓人無法一下子品透,卻又莫名的感到上癮。

蕭倚陌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既然是你的兄長,當然要對你負責,什麼時候你這棵歪脖子棗樹能被我修成材了,我也就算對得起姨娘的疼愛了。」

千笑默默仰天內牛滿面……

可是,人說沒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自從蕭倚陌和孟平章湊到了一起,修理千笑這棵歪脖子樹的重任就被鄭重地移交了一半,或者該說,一多半。

蕭倚陌因為身份的問題,千笑並不能常常見到他,可是平章不一樣啊。

吏部尚書作為京中大員,承蒙皇帝浩蕩的皇恩,也在京城的東邊兒圈了那麼一塊兒地兒,尚書府與蔣府的大宅一左一右把君府包在中間。

吏部尚書孟之齊,原本是新皇登基後頭一屆的狀元,當年也算的上是個年少風流的人物,家中不敢說妻妾無數,不過與近旁那倆家痴情的傻鄰居比起來,已足夠讓尚書大人半夜模著沒有胡子的下巴笑醒了。

最讓孟尚書得意的,還不是他那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妾,而是他那一群小妾格外爭氣的肚子。孟尚書年尚還不滿三十,這四個小妾已經為他生下了三子兩女。

而孟平章,則是孟尚書的嫡長子,那位威嚴刻板的正房嫡妻唯一的孩子。

地理上得天獨厚的優勢,加上或許是繼承自母親的刻板的性格,讓孟平章小朋友自答應了九皇子的托付後,就成為了君千笑小朋友揮之不去的噩夢。

千笑早上從君府的後門悄悄溜走準備逃學的時候,送孟平章進宮的馬車正停在孟府的後門,平章漆黑的棺材臉從車簾里伸出來,沉默的看著千笑。千笑灰溜溜地回家準備去學堂要用的東西。

千笑和蔣煜從學堂回家,勾肩搭背地大談特談在學堂捉弄夫子的美好回憶的時候,接孟平章從宮里回來的馬車停在忘形的兩個人身邊,平章漆黑的棺材臉從車簾里伸出來,沉默地看著千笑。蔣煜和千笑迅速地松開勾在一起的手臂,按照夫子所說的君子應有的儀態,規規矩矩開始走路。

千笑半夜爬牆準備叫上約好的隔壁的壞小子去某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銷魂的時候,平章漆黑的棺材臉默默地從千笑家後門那棵梧桐樹後冒出來,嚇得騎在牆上的兩人一頭摔回院子里去。

一年一年過去,千笑心里對平章的陰影越來越深,千笑一直擔心,會不會某天自己正在如廁的時候,平章那張漆黑的棺材臉也會突然從某個東西後面冒出來,無聲地用眼神指責自己蹲坑的姿勢不符合書中的君子之禮。

明明平章從來不像倚陌那樣嘮叨,可那無聲的,深沉的眼神愣是讓無法無天的千笑學會了怎樣順毛。

現在,千笑听著熟悉的腳步聲漸漸接近門口,額上開始下意識地冒起冷汗,又低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著裝,再次確認一下是不是的確沒有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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